第26章 放长线,钓大昱
我自己,多想想?
涂羽细细咂摸着这句话,还没悟出个所以然,方天桦便负手踱步向大巴车的方向走去,逼仄的转角处,只剩她和高昱两个人。
明明是春日清,穿堂风却无端带来了燥热。
涂羽努力控制着不断上扬的唇角,盈盈双瞳中溢满欣喜,恨不得当场循环播放一段BGM: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咳,该有的矜持不能丢。
于是她仰起脸,故意装作讶异地问了一句:“你……在追我啊?”
高昱被问的哽住。
事实上,自从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后,他一直都挺享受和蓬松鸟彼此“较劲”的过程,就像两军交战,双方主帅总要面对面叫嚣一阵子,谁先忍不住对身后千军万马喊那嗓子“给我杀”谁就输了;他步步为营,好不容易逼得鸟将军即将开口,结果半途杀出个孤军深入、不分敌我的方天桦,第三方正派势力直接踹翻福贵将军的马,一柄方天画戟就这么抡下来……
毁了正到精彩处的对峙不,还捅了他一刀。
高昱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总觉得那里有一道隐形的伤口,正在流隐形的鲜血。
暧昧期的快乐……
啪,没了。
还不如索性认输,追求一下新的快乐吧?
想到这里,高家少爷凉凉挤出一句:“不然呢?”
这男人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追女生?这种时候还拽个什么劲啊?趁热铁赶紧问要不要在一起难道不香吗?涂羽沉默数秒,等内心弹幕一口气刷完,才问出第二个问题:“那,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呀?”
这是真·疑问句。
高昱深知,方天桦最后提那么一句,分明是在给自己挖坑、逼他赶紧把假装食堂饭哥的事交待清楚:如果解释得好,皆大欢喜;如果解释不好,他可能今天就上不去那辆大巴车了……
他不想这样冒险。
踟蹰片刻,高昱开了腔:“麻烦么?麻烦就是——我追的丫头居然还不知道我在追她。”
他想,这可真是无可挑剔的谎言。
果不其然,涂羽没有丝毫怀疑,她沦陷在那句听似轻飘飘又实则沉甸甸的情话中,脸颊有了淡淡绯色,眸子里宛若落了揉碎的星河,很轻地“喔”了一声后,得寸进尺地追问:“这个麻烦,你算怎么解决啊?”
自己都快溃不成军了,她还要落井下石?难以招架的福贵将军滋生出想要用身高优势挫一挫鸟将军锐气的想法,他走向她,趁其不备倏地凑近,压低声音道:“你现在知道我在追你了吗?”
被忽然贴近的俊朗面孔惊到差点忘记呼吸,涂羽本能地退后,直到脊背抵着冰冷的建筑物墙壁,才颤颤地回应道:“……现在,知、知道了。”
高昱满意地点点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行,那就解决了。”
为了给自己方才向方天桦鞠的那一躬找补,他又强行添了一句:“早知道我自己就能解决,就不该向你们班导求助……”
涂羽眨了一下眼,没明白高昱这话的意思——也不用太明白,反正,自己已经得到想要的了。
低头无声地笑,又怕被高昱觉察,她抬手遮着嘴巴轻咳几声,努力做好了表情管理,继而听见方天桦远远地招呼他们:“喂,你们两个!有什么悄悄话以后再吧,先上车!”
*
一矮一高两个人前后上了大巴,立刻引发车厢内的骚动。
毕竟国贸B班颜狗含量过高。
车上空位还有不少,涂羽很自觉地领着高昱坐到后排,还特意让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平时话不算少,更别刚刚在方天桦的“助攻”下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一时间想聊的、想问的,满得快要溢出嗓子眼,只是一扭头、一对上男人那双多情的眼睛,她又觉得,很多事不能操之过急。
真所谓放长线,钓大鱼……
钓大昱嘛。
她翘了下唇,摸出耳机包冲身边人晃了晃:“要听歌吗?”
高昱斜斜一扭头:“好啊。”
涂羽靠过去,抬手将一只耳机塞进他耳朵里——高昱今天没戴耳钉,这样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得清他耳垂上有一粒淡淡的痣。
就,挺性感的。
想含上去。
宛如知晓了天大的秘密,涂羽兀自乐了一会儿,低头点开音乐APP,开始选歌。
初遇时做的那个有关暗恋的歌单是绝对不能放的,否则,刚才那出“天真懵懂后知后觉”的戏码岂不都白演了?不定,还会被某人反将一军!于是她当机立断,决定祭出一个绝对不会流露出丝毫少女心思的歌单——不学习,滚出中国。
封面,绿衣战狼。
第一首,黄河大合唱;
第二首,映山红;
第三首,红星照我去战斗;
……
第十八首,龙的传人。
这是涂羽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专用BGM歌单,每每点开都会热血沸腾,摒除杂念,继而怒刷一套题。
高昱:“……”
见那家伙露出了五味杂陈的表情,涂羽纠结着要不要改听他的歌单,坐在车厢前排的男生们忽而开始冲着方天桦起哄:“方老师,来一个!方老师,来一个!”
春游嘛,按照惯例,终归是要抓几个“社交牛逼症”出来表演才艺的,方天桦以前当过兵,嗓子又好,简直是个行走的军营曲库,在他们班大一军训的时候就已经秀过了,当学生的自然不准备放过他。
方天桦假意推托几下,然后亮开了嗓子,高歌数曲……
黄河大合唱。
映山红。
红星照我去战斗。
以及,一首时髦的、流行的、年轻人也会唱的,龙的传人。
高昱:“……”
涂羽:“……”
两人默默摘下耳机,决定还是改听现场live。
好不容易熬过了中年男人的表现欲,见行程还没到一半,莫杰招呼男生们讲了几个笑话,又在即将冷场的时候,怂恿方天桦给大家讲故事。方天桦目光往后排一落:“讲故事啊……行,那我就给你们讲讲,我以前带过的一个问题学生的故事吧?”
高昱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在一群人的催促下,方天桦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带的上一个班级也是国教院的,企业管理,其中有个男生我印象特别深刻,他家很有钱,就是你们的——富二代,这么吧,你们没事去楠丰最繁华的美食街上逛一逛,十家店里至少有三家店是替他们家赚钱的……”
话音未落,底下的学生们便此起彼伏开始“哇哦”。
涂羽听得津津有味,也跟着后面“哇哦”。
高昱剑眉一挑:三家店?那还真是太低估为天集团了……
方天桦摆手示意他们安静:“……这家伙从吃过苦,过得挺低调,唯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不肯待在学校里好好上课,成天找不到人,有一次一声不吭跑去国外……嘶,是去法国还是去哪里,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后来是被他爸派了十几个保镖抓回来的,好,臭子电话惨兮兮地和我腿被他爸断了,要在家养伤,让我批假;过了一个星期,我又接到他爸的电话,问我自家儿子最近在学校有没有好好上课……你们猜怎么着?他是两头在骗啊!腿根本没事,揣着假条又不知道浪到哪儿去了……”
车里的笑声此起彼伏,身边的姑娘也捂着嘴咯咯咯咯。
只有高昱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一边听自己当年的“光荣事迹”,一边黑脸磨后槽牙。
方天桦还在揪着反面教材大讲特讲,涂羽忽而声嘀咕一句:“……他肯定是跑去找好吃的了。”
高昱这才睁开眼,懒懒地将脸转过去:“你怎么知道?”
“丰大国教院这么好,宿舍环境好,食堂饭菜好,硬件软件好,上学这么开心,为什么要逃课?”她答得理所当然,“比学习更快乐的事情,就只有干饭了啊!”
逃课当事人不禁勾了勾唇角。
涂羽顺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喃喃又道:“不过,好羡慕他哦——我也想去好多好多的地方,吃好多好多的美食。”
高昱将目光移向窗外,佯装随口一提:“那还不简单?交个那样的朋友就行了,让他带着你一起吃,一起玩。”
他承认,自己这话是有私心的,如果姑娘对会吃会玩的男生表现出好感,自己就能顺理成章找机会表明身份。
可惜,事与愿违。
涂羽听到高昱这样,第一反应是:他在风凉话,他在自卑,他在试探自己。为了给心仪的对象一点鼓励,她飞快摇头,笃定地:“才不要,我讨厌那样的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就算聊得来,也都是假象。”
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子,高昱一愣。
自以为进对方心坎里的少女赧然一笑:“我觉得,还是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比较好,你自己就会做很多好吃的呀,而且,你从来不骗人——至少,从来不骗我,对吧?”
男人的笑容僵住,无奈和自嘲攀上眼角。
许久过后,他才轻轻颔首:“是啊,你的没错……”
“我比那种人好多了。”
“我,从来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