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知道就好
为了保障游客的健康与安危,景区附近一般都设有型诊所。
大青山也不例外。
高昱问清楚了具体位置,抱着涂羽一路跑。
也不知是刚才那一摔还没缓过劲,还是被喜欢的人抱着容易胡思乱想,涂羽脑子里嗡嗡的,暂时还顾不上手脚的疼痛,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两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唯一清晰的念头是:早知道要被公主抱,中午就不该吃那么多烧烤。
某只吃货流下了悔恨的口……泪水。
尽管是周末,这个时间点景区诊所里并没有多少病人,涂羽坐在半人高的圆凳上,露着一截白皙纤细的腿,时不时晃动一下,扭伤的脚腕已经开始慢慢肿痛,看上去像泛着粉色的馒头。护士拿来冰袋给她冷敷,叮嘱她等明后天才能热敷、涂抹伤药;手掌被笋尖刺破的伤口稍微麻烦一点,要先清创,再做皮试,一针破伤风。
兴许是闻见了消毒水的味道,她的痛觉一点点苏醒、攀升、到达巅峰,伸着手,翘着脚,需要非常努力,才能不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来。
高昱想笑,又笑不出,只恨伤口不在自己身上,不能替姑娘疼。
清创前,护士量着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状的涂羽,好心提醒:“清理伤口有点疼,你忍一忍。”
涂羽一听这话,迅速缩回了伸在外面的手。
护士无奈地叹了口气,像待在一旁的高昱求助:“帅哥,要是你女朋友实在怕疼,能不能麻烦你反抱着她,别让她看见?”
高昱一言不发,低头看着涂羽,像是在征求意见,又像是在表明……人形道具已到位,要不要用,随你高兴。
涂羽眨了一下眼,迟疑着,缓缓张开双臂……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和刚才撕名牌摔倒时猝不及防被横抱起来不一样,这一次,是热烈的、直白的、无需解释的、心照不宣的,温暖。
随即,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脸转过去。”
她乖顺地照做。
柔软的发丝从高昱鼻尖下掠过,惹得人心尖发痒。
印象中,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怕疼,可涂羽忽然觉得,接下来无论如何都要装的很疼很疼,不然真的对不起高昱这个“特等席”,下一秒,一种刺穿皮肤、直击灵魂的疼痛,立刻让她的心思烟消云散……
草。
不用装。
是真的疼。
啊啊啊啊,疼死宝宝了。
虽然没有下意识去看,但她感觉得到,沾有酒精的棉球在手掌伤口处来回擦拭,火辣辣地疼,镊子挑开破皮,在血肉中翻找着细碎砂石……涂羽疼得绷直了背,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伴随着清创过程深入,她着实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另一只搂住高昱脖颈的手也骤然收紧。
高昱轻抚着她的背,安抚道:“实在疼得厉害就抓我,或者,咬我一口也没关系。”
涂羽将埋起来的脸露出一点点,哆哆嗦嗦地问:“真、真的可以吗?”
他万分笃定:“嗯,我又不怕……疼……”
无意识地拖长了尾音,男人呼吸一滞,只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翻滚着沸腾着,快要炸裂开——侧坐在怀里的姑娘毫无预兆地坐直身子,发狂的兽一般,张嘴一口含住他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去。
牙齿坚硬。
唇舌却出奇柔软,湿润。
昭然着少女的心思。
仿佛一颗熟透的蜜桃,又或者是一块带着T骨的五分熟牛排……算了,随便什么吧,反正是一种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人觉得口干舌燥、呼吸紊乱、情不自禁张嘴去咬一大口的多汁食物。
一场清创结束,高昱产生了一种半边身体都酥了的错觉。
怀里仿佛揽着全世界。
太沉。
涂羽低垂着眼,拉开和他的距离,脸颊因为疼痛而褪去血色,像冬日里的一抔白雪,唇瓣湿漉漉、红润润,眼眶也红,像是被人欺负过,又像是被人欺负过。
两个“欺负”的含义,可以不一样。
高昱闭上眼。
护士见怪不怪地清了清嗓子,将两人的神魂召唤回来,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去照看下一个病人了。
涂羽从高昱身上退下来,重新坐回自己的圆凳,这才意识到那家伙有点不正常,眼皮沉沉地耷拉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迟疑着戳了他一下:“你怎么啦?”
高昱喉头一滚,猛然惊醒:“没、没事。”
涂羽蹙眉。
他起身的动作有点僵硬,像是在有意遮掩什么,颇为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慌张:“我……我去下洗手间。”
*
用洗手液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手,又用冷水抹了把脸,高昱这才勉强把眼角弥漫出的猩红压下去。
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艰难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居然被一个姑娘撩到在医院厕所做这种事……
做男人之前,先做个人吧。
自己在来之前,是怎么和方天桦吹牛逼的?
一不架——听到那群混子嘴里不干不净,他是真的没法控制自己,拳头比脑子先动;
二不作弊——从一开始,饭哥这个身份就是“作弊”得来的,代理房东也是;
三不乱搞男女关系……
现在只剩这一条了。
高昱啊高昱,坚守住底线啊——至少,在确定关系前,坚守住吧?
就在他调整呼吸之际,洗手间外响起了涂羽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不大,但却能砸进他心里。高昱将自己拾掇了一下,转身走出去,依旧是先前那副随性散漫的模样,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次没有任何私欲的,友情帮助。
涂羽是单脚跳过来的,看见高昱的一瞬间,竟有那么点儿委屈:“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回来,发消息给你也没回复,我怕你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找……”
高昱笑了笑,自己没事。
他伸手想扶她一把,可一想到自己方才对姑娘起的龌龊心思,又触电般地收回手,想暂时避免一切肢体接触。
气氛略微尴尬。
高昱咬咬牙,还是决定问清楚那个举动的真正意图:“你,为什么会想到咬我耳垂?我还以为,你怕疼的话,会……咬肩膀,或者,手背……”
“因为我看到你耳垂上有一颗痣。”
“所以?”
“我听,男生的便池里会有一个黑黑的点,然后……你们尿尿时就情不自禁会对准……”涂羽犹犹豫豫地吐露实情,“我看到那颗痣,也……情不自禁,对准。”
高昱眼皮痉挛似的一跳,差点当场吼出来:这他妈是什么鬼理由?我他妈居然因为这个鬼理由差点当众失态?
脑内人失意地跌倒在昏黄的路灯下,凄凄惨惨戚戚叹一句:终究是,错付了……
他难得板着脸,语气带着半分训斥:“你能不能换个比喻?”
涂羽移开目光:“可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嘛。”
高家少爷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照镜子——看到耳朵,会想到便池的。
见涂羽站着吃力,高昱决定继续履行职责。他没再继续先前的公主抱,而是蹲下身,示意姑娘趴上来,等她趴稳了,才徐徐起身,背着她往诊所外面走:“现在去哪里?”
涂羽指了指山坡上的拓展基地。
高昱停下脚步,提议道:“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出租屋歇着吧?露营不方便洗漱,明天的活动你也参加不了,还回去干什么呢?你要是真想住帐篷,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出来玩,好不好?你要是怕不够热闹,叫上你的朋友也可以……乖,今晚就回去住吧?”
伤了爪爪和翅膀的蓬松鸟似乎不太乐意:“可是……”
她默了几秒钟,还是将后半句话了出来:“可是,这两天你能挣四百块呢,现在走就没有了,而且从这里车回学校,要花好多钱的。”
高昱愣住。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是在心疼自己挣的那四百块钱,带着点儿愠怒的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你以为我真在乎这点钱?”
涂羽趴在他宽阔的背上,长睫微动,没有话。
高昱抬手,将她往上托举了一点,头也不回地往远离大青山的方向走。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想告诉她,四百万、四千万自己都不在乎……
然而,骑虎难下的高家少爷最终还是决定守住秘密、维护人设,他退而求其次,话中有话地:“涂习习同学,我不是为了钱才来跟车杂的。”
涂羽装傻:“那是为什么呀?”
高昱侧过脸,轻哼一声:“你呢?”
她的头顶又长出了的恶魔角:“我怎么知道……”
“喔,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懒得拆穿她,高昱话锋一转,“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走的吧?”
背对夕阳,涂羽一头长发被染成了金红色,宛如披着嫁衣。
她到男人耳边,先是“嗯”了一声,随后软软呢喃:“……因为我。”
高昱勾起唇角,挂在眉梢的些许不悦全然消失。
他笑着,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