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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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除了本身的病情以外。

    有关于叶润绩的其他状况,祝兴妍也不是没有察觉的。

    也许就是他一直闷在心里头,绝口不提的,这才引得她更加在意。

    自从那天抓包他晚睡之后,祝兴妍也开始有了警戒。

    只要有夜班,她就会过去察看一下叶润绩到底有没有遵守她的嘱托,早点睡觉。

    可无一例外的,他每天要么看闲书,要么就是进行工作。

    被发现了,也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没脸没皮地用各种荒谬的借口试图混过去。

    祝兴妍也佯装着并未与其计较。

    却也背着他,开始心翼翼地观察着。

    叶润绩的睡觉时间点算不上太固定,有十点,有十二点,也有凌晨两点

    但有一个共通点,他好像总是睡到一半就会醒来,也就差不多两三个时而已。

    而那病房的灯也跟永不会灭似的,持续不断地在头顶点亮,照得里头明晃晃的。

    也像是印证了她的猜测,叶润绩的确有事情在瞒着她。

    也在某天下午,瞥见他从五楼的神经科室里头出来。

    因为医生不能透露病人**的缘故,祝兴妍也就没有去问门诊大夫。

    可相熟的护士,还算是好心地跑来告诉她,她的男朋友叶润绩有失眠的情况,病症还算不上轻。

    差不多与她的那些猜测不谋而合。

    算不上过多的惊讶,但祝兴妍还是在暗地里生着他的气,为何不把这种事情告诉她呢?

    可想想,却又觉得也是值得被理解。

    也许他是不想让她担心,又也许有难以言的苦衷。

    故而祝兴妍一直提着口气,没有戳穿他。

    也是在心里谋划着,打算找个看起来合适点的时,与他坐下来认真地谈一回。

    可今晚,当她半夜忽的醒来,摸不到睡在身旁的人。

    而后静悄悄地开门出去,看见孤身一人站在阔大窗户前的男人时,她却不知怎的,发现根本没必要和他谈了。

    莹亮的白炽灯,将男人瘦长的身影压得极为单薄,染着一种无以名状的落寞。

    就好像肩上背负着卸不下的担子,情绪隐忍在其中,闷声不坑地抗下了所有不为人知的、试图藏起来的软弱。

    对比起来,现在的叶润绩与十年前少年确实是有极大的出入。

    好像,他并不再是满眼炽热的光,可以不计后果,不管不顾地肆意妄为。

    男人变得沉敛冷硬,有意地收敛着身上的光芒,黑黢黢的眸间也少了几分年少轻狂的笃定,似是在经过岁月的打磨历练后,身上自然而然留下的成熟印记。

    也在悄无声息间,记起他的那句话——

    “那能不能不跨啊?”

    “今年挺好的,怕明年没有今年好。”

    隐隐约约,她能感觉到他是在胆怯和害怕。

    可又不知道具体在恐惧的又是什么?

    也在这一秒,有压抑许久的复杂情绪在顷刻间排山倒海地翻涌上来。

    自责、愤怒、还有嚼碎了往肚子里咽的委屈。

    为什么?

    作为女朋友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为什么?

    作为男朋友的他也什么都不啊?

    就像是

    她真的只是他的女朋友。

    而不是被赋予更多的,对他别有意义的独特存在。

    故而她才会在他的嘴角狠狠地咬上一口,明目张胆地表达怒气。

    也才会在咬完他之后,泪水如决堤般倾泄而出,控制不住的心疼和憋屈。

    更是再也受不了与他这样玩捉迷藏,索性毫不顾忌地将所有事情摊到明面上来。

    只是他的一句“男朋友,错了”

    人就不争气地,将积攒了一肚子的几欲发泄出来的怨气生生憋回去,心甘情愿的。

    似乎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毫无还之力,只能暗吃哑巴亏。

    泪水被叶润绩用缓慢地擦干净。

    祝兴妍却还是将泛红的眼睁得老大,笔直地注视着他,故意调高音量,装作气势汹汹的:“认错也没用,我需要的是坦白。”

    “坦白么?”叶润绩嘴角轻扬了一下,语调温和地向她确认,“你真的想知道?”

    如昼的灯光洒在男人眉宇之间,满是温柔斯文,看得人心底软成一片。

    祝兴妍吸着鼻子,不假思索地点头:“嗯,想知道。”

    叶润绩黑睫轻颤,却也没有试图再隐瞒的意思,压着声音跟她做最后的商量:“那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祝兴妍问。

    “听完”或许觉得这要求无理到有些难以启齿,叶润绩欲言又止,“能不能当做没听过啊?”

    “”

    “你这什么胡话?”祝兴妍皱了下眉头,抬去捏他的脸,虽是寒碜人的话,却也得宠溺,“你都要三十了,能不能干点成年人的事?”

    “那要不然”叶润绩笑着跟她建议,“你把我当个三十岁的孩吧。”

    “嗯?”祝兴妍询问缘由。

    他浓密的长睫耷拉下来一些,在眼底落下大片扇形阴影。

    情绪略显沮丧,微顿,自嘲着了一句,故作轻松的口吻:“这事有点丢人的,如果你把我当孩看,我心里或许会好受的。”

    心被他的话猛扎了下。

    祝兴妍的眸光微变,脸上却仍旧挂着惯常的自若神情,松开捏他脸的,又抬起去揉了揉他的脑袋,好讲话地答应:“嗯,绩朋友。”

    “那意思是我现在可以耍赖了么?”叶润绩顺着她的话问。

    “”

    祝兴妍觉得自己被套路了,气愤地皱眉:“你幼稚不幼稚啊!好要坦白的啊!”

    “嗯。”叶润绩应和她的话。

    顿了下,俊朗眉眼之间漾着慵懒的笑意,轻哄着解释道:“只不过,现在想坦白的再彻底一点。”

    —

    深夜漆然,酝酿了一片的深沉,卧室内静谧得只剩下两人平缓的谈话声。

    就这样,叶润绩细水长流地将这段时间压抑在心头那些事情全部告诉了祝兴妍。

    害怕儿时梦魇而迟迟入眠,害怕午夜梦回后所要经受的惊恐而开着整夜的灯睡觉,还有他对此畏缩又胆怯,没有半分试图与其正面对抗的勇气。

    他的不安,他的怯懦。他的自卑。

    一一的,被剥光的,摆到祝兴妍的面前。

    有所忌惮,却又明目张胆地将那个藏起来的自己,坦白给祝兴妍看。

    他并没有料到,将这些话出来的时候,自己会是如此的平静与淡然。

    但叶润绩很清楚。

    比起她委屈愤怒地掉下珍贵的眼泪来。

    他更希望的却是,她知道所有真相,拥有去选择的权利。

    不应该那么的自私,也不应该贪恋现下这些看似一触即逝的美好。

    他所希望的,应该是长长久久的美好。

    有底气地,坦率地,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床头点着一盏微弱的灯,幽幽的光线漾开一圈圈柔和的光晕。

    女人姣好面容上被照得洁白无瑕,不沾染丝毫尘埃,美丽得给人些许距离感。

    大篇幅的话语完,叶润绩杵在黑暗里回望着她。

    像是将剩下的事全然交付给她,沉默着等待对面的人开口。

    祝兴妍倚在床头,目光呆滞地杵在没被光照到的黑暗边沿。

    其实,刚开始听他讲话的时候,视线是笔直落在男人那张被暗影笼罩的脸上的。

    可越到后头,就越不敢正眼看他了。

    愧疚和自责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心,疼得总是有隐约的泪珠在模糊眼眶。

    总觉得,她应该再早那么一点点知道的

    因为这样,他的怯懦和惧怕,就能被分成两半,另一半由她来承担。

    她并不知道原来那个满眼全是光的少年,曾经也生活在炼狱的黑暗当中。

    哮喘病听起来好像没那么可怕,可一旦发起病来,却是真真切切能要人命的。

    就像是被人生生扼住脖颈,窒息感抽丝剥茧地侵蚀着人。

    在呼吸内科工作的这些年。

    她知道总是有很多孩子因为这个疾病住进医院来,也看过他们发作时的痛苦与无助,急促地拼命喘息着,像是极度在渴望着生,却又在悄然间被拉到死亡的边缘去。

    而在几番治疗过后,终于稳定下病情来,却已经没有了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取而代之的是被病痛折磨的麻木。

    不过是一些连字都还没认全的孩子。

    明明没有犯错,却要被逼着去承担着这些。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八岁的润绩。

    是如何垂死挣扎在苦痛的边缘,也是如何在其中变得怯懦和胆的。

    也终是明白他为何不敢入眠,为何总是频繁的夜醒,为何闷在心里头,都不。

    也在不经意间,想起了他的那句话——“这事有点丢人的”

    她仿若看见了一个与她印象里截然不同的叶润绩。

    原来,他在自卑。

    悄无声息地揩掉眼角的泪水,祝兴妍把目光转回到叶润绩的身上。

    也刻意咳嗽了几声,试图将声音里染上的哭腔甩掉,也许是发现相距的间隔,不算太近,她又往前凑过去点:“绩朋友,我现在反悔了,没办法听过,当作没听过了。”

    “嗯?”他的瞳孔在暗影里散发着熠熠的光。

    她认真地批评起他来:“就是觉得你这屁孩挺欠收拾的。”

    “怎么个欠收拾法?”他随性地半靠着,额头细碎的刘海略微遮住眉眼,模样吊儿郎当的。

    “你等到我问了,这才告诉我,不是欠收拾是什么?”祝兴妍愤愤然指明他的罪行。

    叶润绩眯了眯眼睛:“那我现在是不是得哄着你点?”

    “你哄吧。”祝兴妍摆出张臭脸对他,很傲娇地着,“不过提前跟你,我这个人不是哄哄就能不生气的。”

    “也行。”叶润绩笑着去捏她别过去的脸,“就当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

    祝兴妍不跟他开玩笑,绕回正题上:“要不然你就给我写个保证书吧,写的,保证以后不准有事情瞒着我,不准有事情自己扛着,有事情得第一时间,得跟女朋友报告。”

    “真要写?”叶润绩扬了下眉,讨价还价地与她周旋着,“这样会不会太学生了?”

    “”

    “像你这种屁孩,就得这么对付。”祝兴妍笃定地,拿自己威胁他,“要是不写,那你女朋友可能就没了。”

    “还玩挺大。”叶润绩漫不经心地,却还是配合着她往下问,“写哪?”

    “纸上。”祝兴妍简洁地答,“白纸黑字,你想赖都赖不掉。”

    完,她便下床去找纸笔。

    没过多久,又重新爬上了床,像监督孩做功课那样,严肃仔细地盯着叶润绩在纸上一笔一划地把保证书的内容写下来。

    男人的字迹苍劲,略带连笔,潇洒顺畅。

    上头的字眼,也全都是根据祝兴妍刚才所的写下来的。

    将白纸认真地叠好,压在带锁柜子的最底层,她当个宝贝似的私藏起来。

    妥帖无误地整理好。她又坐回叶润绩边上,志得意满地炫耀道:“好了,你现在想赖都赖不掉了,如果你以后要是再敢瞒着我,我就把那个保证书拿给所有的人看。”

    “嗯?”叶润绩不咸不淡的,“那你这不是等于跟所有人宣布我是你男朋友?”

    “好像也是。”祝兴妍偏头深思着,“被你占便宜了。”

    “那”似是想到什么,叶润绩欲言又止,眸眼也随之黯淡下来,“会不会嫌丢人?”

    带着几分自嘲意味地补充道:“你男朋友这么胆的,头一回见吧。”

    气氛在他低沉的话语中再次压抑下来,似是触碰到交谈的敏感点。

    注视着眼前情绪略显消沉的男人,祝兴妍的心又像是被猛揪了一下。

    只是好像还没想好怎么去安慰他,他自己就先一步把这个话题提上来了。

    目光短暂地凝了一下,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靠去。

    双臂在悄无声息间张开,她试着用所拥有的最为温暖炙热的拥抱,环抱住他清瘦的身体,深吸一口气,缓慢地把话给他听,含着满满的温情:“绩朋友,你不是胆,你只是”

    “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  大家除夕快乐呀!!!都吃年夜饭了吗?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啦,希望大家来年越来越好!!!

    绩绩和兴妍也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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