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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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英国留学那段日子,就像是做了一场跌宕起伏梦。

    风平浪静地入眠,而后悄无声息地被洗劫掉所有,醒来后只剩下满眼空洞和颓然。

    不真实到,抓也抓不住。

    可残酷现实却又鞭打得人不得不去相信。

    卡上两千英镑被他折成两个月来用。

    除去每月房租水电费、日常出行饮食支出以外,几乎所剩无几。

    故而得借着课余时间进行打工,在伦敦这样繁华国际大都市,兼职理所当然也是多到无以计数,只是不可否认是,确是廉价劳动力。

    在便利袋和中餐馆打工,一时也就是八英镑左右。

    像是被压榨着,可因为他迫切需要这份工作,又必须向其低头妥协。

    除去时候父母因为工作关系对其疏于照顾以外,往后那十多年父母都在倾尽所有地陪伴着他成长,不算是娇生惯养,但至少是不会为物质而发愁烦恼,只要他所想要,父母都会尽全力地去满足。

    也许是过惯了这样富足日子,刚开始打工兼职叶润绩是不太适应。

    可渐渐,打过一次八时工,喝过一次便利店廉价咖啡,吃过一次被扔掉过期包,人就像是被迫去学习着,如何习惯这样生活,而后化为日常。

    底线也在被一点点突破,到了后来,这些都成了下意识会去做事。

    仿若是被磨平了所有棱角,消匿了少年原本该有桀骜狂放,在顾客嘲骂和老板训斥中,黯淡了原本性格里该有鲜活颜色,变得圆滑世故,却又多出点看似并不该有自尊和傲气。

    饶记得,那时候他常常会去喝便利店咖啡。

    因为比起外头,这里咖啡便宜到可以用相同价钱买上好几杯。

    只是咖啡杯上标志很大,一眼就能让人辨认出是在便利店购买,也就变相默认了它价值。

    故而叶润绩总会在进到教室前直接喝完,又或者是强迫着自己不要买。

    就好像是忍受不了。

    所有人咖啡饮料放在一起,他是最刺眼廉价那杯。

    又或者是怕人瞧不起,卑微自尊心隐约显露出来。

    在那一刻,他迫切地在寻求证明。

    证明着,至少,当他喝得够快,嘴里苦味还来不及蔓延开来时,他其实过得并没有那么苟且。

    但现实却还是极为不近人情地打碎掉,他才构建起来丁点虚假幻想。

    后来他从距离学校步行只用五分钟地方搬到了西街做地铁要四十分钟学生公寓,那里环境远没有之前舒适。

    房顶时不时会漏水,冬日没有供暖设施,洗澡时热水也会偶然间断掉,房东更是不太靠谱

    还记得很清楚是,某个更深露重夜晚。

    他刚从中餐馆打工回来,就见房东明目张胆地违约,欺负他是中国留学生,在未先告知情况下,将他所有行李打包扔到门外,而后将公寓租给某个出价更高中年妇女。

    叶润绩当即与他理论,因为是法律专业学生,他自然能拿出许多镇得住脚辩驳辞,房东也是欺软怕硬,最后谈拢以退还所有租金外加赔偿金,这才解决这一纠纷。

    只是,那一夜叶润绩,倏然就没了落脚之处。

    凌晨三点半,他拖着两个行李箱走在宽阔马路上,冬日冷凛萧瑟风吹刮着人,全身就像是浸满寒凉。

    酒店太贵,他进去问完价也就自觉退出来,

    眼看着时间离破晓越来越近,他索性就决定在公园边长椅上凑合着解决一晚,等到第二天再寻找新住处。

    一切计划都看似没有任何问题。

    可当他真走到公园长椅便,看见睡在另一张长椅上,用报纸盖着身体正在酣睡流浪汉时,无以名状地心酸感就从心里头翻涌而出。

    就像是,他也成了一个流浪汉。

    一周打着好几份工,吃着快过期包,喝着最便宜咖啡,因为租金与房东争吵不休

    活得。

    似是,真被压弯了脊梁。

    再也挺直不了。

    而这一切,他并没有让父母知道,也知道不应该让父母知道。

    因为他们会心疼,会担忧,会自责会活得更有压力。

    也许是想到这么多。

    黑夜中,鼻尖酸意强烈,泪水开始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进嘴里,苦涩蔓延,也让人随之猛颤了下,顿时清醒过来。

    杵在萧瑟风中,他坐在长椅最边沿。

    一瞬间,他仿若觉得,自己真像是个离家出走孩。

    身上所剩无几,满腹委屈又无人诉,独自地默默消解着,最后却只能憋成了一颗颗饱满硕大泪珠,来宣泄情绪。

    而此时此刻。

    听到将他圈进怀抱里女人话,叶润绩只觉得心头有暖意在悄然上涌。

    如果那个坐在长椅上痛苦流涕可怜男人。

    在当时,能听到祝兴妍这样对他,该有多好?

    听到她——

    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家孩。

    永永远远。

    就像是能将所有不敢与父母诉,全都倾诉给眼前挚爱人。

    这样,他才拥有了归属。

    真真正正,成为她家绩朋友。

    女人抱得更用力了,试图将他融进身体里,将所有难解情绪消化得一干二净。

    脖颈被两条纤细臂缠绕着,叶润绩也同样抬回抱着她,话语温和地回应着她话,像是在做出承诺:“不会离家出走,三十岁孩不能由着自己性子胡来。”

    “你也知道啊。”祝兴妍靠在他宽阔肩上。

    “不过”她语调稍扬,进行转折,气息洋洋洒洒地蹭在他耳朵上,“要是绩朋友不高兴话,也是可以发点脾气。”

    “嗯?”

    “除了离家出走、乱砸东西、打人等等极端方式以外,都可以。”祝兴妍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这样啊。”叶润绩嘴角扯唇笑了下,把她从怀里拉出来。

    相觑,男人狭长眼缝中渗出细碎笑意,眉宇微舒,染着懒散。

    “那”叶润绩注视着近在咫尺澄澈双眸,慢慢悠悠地把后头话补充完整,同她商量口吻,尾音却刻意拉拽着,暗示意味很浓,“欺负你,可以么?”

    “”

    欺负你

    不用,她也知道是哪种欺负

    祝兴妍被眼前这道灼热目光盯得脸红。

    与人对视几秒,就不自然地别开脸,表情也绷得僵硬。

    沉寂之间,她嘴里像是鼓着口气,而后硬邦邦地接了一句:“随便你。”

    叶润绩借着瘦长指捏住她下巴,调整角度,把人脸转回到原位上。

    金丝边眼镜架在高直鼻梁上,嘴角拉扯着意味不明弧度,完全一副斯文败类样子。

    他指用了点力气,稍微抬起女人尖俏下巴,俯身缓慢靠近着,似是下一秒就要贴上女人微凉唇瓣。

    被强迫着抬头祝兴妍,也在这刻屏息凝神,呼吸似是越加凌乱。

    饶是并不是第一次接吻,可不止为何,她还是紧张得连脚趾头在蜷缩着。

    清冽气息混杂着淡淡咖啡香气扑而来,祝兴妍也下意识地阖眼,等待着他唇瓣印上来。

    只是,就当男人唇在毫厘之间时。

    叶润绩却反常地停下来,退回到原位,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不止接吻,可以吗?”

    是在与她商量意思。

    阖上眼眸倏然睁开了,霎时恢复一片清明。

    他刚才什么来着?

    不止接吻?

    不、止、接、吻?

    那他意思是想干什么?

    得寸进尺?

    还有。

    要干其他事就直接干吧,还非要这样问她一句,搞得人尴尬得要命。

    被气到有些不出话来,祝兴妍又羞又恼地注视着他。

    片刻后,直截了当地回绝,字正腔圆:“不、可、以。”

    “嗯?”叶润绩照旧浑不在意,也没因为被她拒绝变了情绪,哄着人:“那什么时候行了,跟男朋友一声,行么?”

    “”

    真挺尴尬。

    她都不知道“不止接吻”以外,到底具体指什么。

    但隐隐约约,好像又清楚。

    只是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那造成局一定比现下更窘迫。

    索性,祝兴妍含糊其辞地随意“哦”了一声。

    “所以”叶润绩眯了眯眼,顺着问下去,“你是知道我‘不止’指什么啊?”

    “”

    他有完没完啊。

    被他随意拿捏着。

    祝兴妍堵着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与他摊牌:“你要是想做爱,就直接。“

    “嗯?”叶润绩不改色,眼角眉梢挑起,不太正经地澄清着,“男朋友没打算干这个。”

    “”

    “但”叶润绩拖长语调,话音暧昧又缱绻,像在人心上挠痒,“女朋友要是有这个需求,可以考虑考虑。”

    “”

    祝兴妍觉得自己完全落进了叶润绩早就设好圈套。

    四目相对,正生着闷气时候,振动,恰巧把她从中拉出来。

    是科室里打来,工作上事情,急诊有个呼吸道感染病人进来,让她赶紧过去。

    虽是还生着叶润绩气,但突然之间离别,却又让祝兴妍不舍。

    本身也才刚碰上,现在就又得工作去了,祝兴妍默默叹口气,也没表露出过多失落情绪,简单地打招呼,也急匆匆地往急诊去了。

    而走之前,叶润绩还抓着人亲了一下,算是补上方才那个吻。

    眼见着祝兴妍背影在视野中缓慢化成一个黑点。

    叶润绩这才准备回里头去,只是转身间却瞥见昨日祝兴妍口中那个病房。

    步子微不可察地一顿,回忆起今早检查时,两人在廊道上碰场景。

    略有点眼熟,可想不起来是谁,去服务台查了名字,也还是没印象。

    带着猜疑回到病房,叶润绩站在床头柜边上,给徐辰逸拨电话。

    嘟声响了几下,电话那头人接起来,语气不太耐烦地发着牢骚:“什么事?有话快,正加班呢,头一堆案子,忙要死。”

    “那你分老梁点。”叶润绩建议。

    “怎么分啊?”徐辰逸无语,“你是忘记他已经去外地出差一个月了么?”

    “哦。”叶润绩毫不心虚,“记性是有点差了。”

    “”

    “那你该不会连你头那个案子都忘了吧?”徐辰逸替他担忧,“那个客户脾气还挺爆,你要真给忘了,我劝你最近赶紧讨好我。”

    “怎么?”叶润绩不咸不淡地问。

    “要不然等到哪天,你被人绑票走了。”徐辰逸夸张着,“有人找我赎你话,我很可能会大义灭亲。”

    “”

    “谈点正经。”叶润绩懒得跟他再耍嘴皮子,“有事找你帮忙。”

    “你怎么一天到晚这么来事?”徐辰逸寒碜他,“吧,看看我能怎么救你出苦海。”

    “”

    叶润绩郑重其事:“帮我查一个人,叫钟鸣。”

    “”

    “又是查人?”徐辰逸疑惑,“难不成你现在是在搞人口普查?”

    “两个而已,离普查还远着。”叶润绩纠正。

    “”

    “那这次这个,是又干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徐辰逸打算问个明白。

    叶润绩淡淡“嗯”了声,补充道:“有件事,得让他清楚一下。”

    “什么?”

    透过明净窗户,叶润绩瞥见方才祝兴妍用口红画在脸上寥寥几笔,微勾了下唇。

    而后又被压下,态度恢复往常严谨,语气加重,像是在警告人:“我家姑娘,碰不得。”

    作者有话要:  妍妍是碰不得的!!!

    绩绩fgt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