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本以为浮生只是使使性子,跑去朝花夕拾逛一圈,待她吃饱了也便没事了。
可远远望见朝花夕拾门口堵了一大群人,陈常乐心里就开始嘀咕,是不是这丫头又闯什么祸了。
待他挤进人群,才发现大事不妙,这种场面,可不是她浮生能搞出来的。
只见门内一片红色的浓雾弥漫着整个朝花夕拾,还隐隐飘出甜腻的馨香。
屋内一片死寂,什么也看不清。
众人议论纷纷:“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
“是着火了吗?”
“什么着火啊!我看是妖怪吧!你看这雾,真邪门!”
“里面的人都死了吗?怎么什么也听不见?”
“要不要报官啊?”
“对对对!赶紧报官!”
“唉唉唉,这个年轻人,你不要进去啊,太危险啦!”
陈常乐不管旁人阻拦,抬脚就钻了进去。
一时间,陈常乐以为自己进的是与君同乐。
大厅里的红雾虽然没有在外面的时候看起来那么浓稠,但是一片氤氲之下,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还透着暖暖的暧昧。
所有人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全都衣衫不整放浪形骸,有的半推半就,有的投怀送抱,甚至有几个姑娘已经被撕扯着按在了桌上。
陈常乐慌了。
一遍一遍在心里念着浮生,浮生,你在那里?
你在哪里?!
快滚出来!!
陈常乐从一楼爬上三楼,又从三楼找到一楼,他翻遍了每一间屋子,查探了每一个角落,一边在心里喊着,一边将那些色今智昏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一个个拍晕。
抓起一个又一个人,却又一次一次丢开。
可是没有!
没有浮生的人影!
不知道是应该失望,还是应该高兴,陈常乐呆呆的立在原地。。
十六年来,虽然自己呆在棺材铺的时间少之又少,与浮生相处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可是他清晰的记得浮生挨的每一次,记得浮生对他的每一次报复。
他甚至记得她开口的第一句话,迈腿走的第一步,以及她过的每一个生辰,这些最重要的日子他从来没有缺席过。
也许她手心的时候下手有点重,也许好几年没有给她做新衣服,也许有时候半夜就被他提起来,也许礼物盒子里只是一条骇人的虫子,也许下雨天她会一个人躲在大树底下,啃着半个干巴巴的馒头。
也许她不知道。
也许她不理解。
也许她恨死了自己。
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悄悄的,默默的,一成不变的,爱着这个不知是该当做女儿,还是妹妹的丫头。
她怎么能就这样,就这样不见了?!
还在跟自己赌气!!
生死未卜吉凶未知!!
那些浪荡之声不绝于耳!!
陈常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一掌拍碎身侧的方桌,陈常乐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浪将这片带着馨香甜腻的红雾一圈一圈震开。
那些还醒着的,也全都被震飞了,摔到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于念听见许久没出声的前院突然传来这么大的动静,急匆匆的就过来将联通着前后两院的那道大门开。
“人呢!”陈常乐大吼一声,转过身伸手就要去掐对方的脖子。
于念闪身一躲,将手里捏着的湿布巾往陈常乐口鼻上一按,拉着他便跳回了后院。
见几个花魁怯怯的躲在一边,陈常乐挪开于念的手,语气缓和了一些,道:“人呢?”
于念退了一步,道:“浮生走的早。”
见陈常乐的神色已经慢慢恢复如常,于念又道:“孟浪已经追上去了,丹砂要杀她。”
陈常乐一听,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悬起来,哪里还待的住,什么也没,一个飞身便从后院的围墙上翻了出去。
果不其然,若不是来得及时,这丹砂手上恐怕又要多两条人命。
陈常乐也没客气,只一掌,便让丹砂再无还手之力。本算就此结果了她永绝后患,却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截人的斗笠客,将她带走了。
这斗笠客敢在他手上截人,想必本事肯定要比丹砂略胜一筹。看他抱着人轻轻松松翻上房顶,几个腾挪便不见了,陈常乐朝孟浪摆了摆手,道:“不必去追。”
孟浪看了一眼陈常乐,道:“刚才走的急,也不知道现在老板娘那边怎么样了。既然你来了,我把浮生交给你了。”
陈常乐道:“哦?那行,你先回去吧!对了,把你手里的东西收一收,女孩子家家的,一天天弄把大刀在手里像什么样子!也不怕把自己脸刮花了!”
孟浪这才发现手里一直提着那把三寸宽的佩刀,听陈常乐这么一,赶紧将刀收回刀鞘。简单拜别以后,便匆匆忙忙往回走。可没走多远,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待陈常乐再次摆了摆手,这才定了心神快步朝着朝花夕拾奔去。
陈常乐在前面伸了一个懒腰,搓了搓掌心,道:“还没吃饭呢!”回头见浮生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又道:“怎么,吃饱了撑得走不动路了?”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粒炒蚕豆,丢到嘴里就嚼了起来。
浮生心知若不是陈常乐及时赶来,今天怕是她和孟浪都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心里竟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可想着刚才他撂下的话,又有些发虚,只得几步跟上来,扯着陈常乐的袖子道:“爹~”
陈常乐一个激灵甩开浮生,拉开距离:“干什么!”
浮生又贴上来,觍着脸道:“爹!”
偏偏浮生嘴上不肯服软,明知道自己不对也不会认错。
陈常乐往前走了几步,铁石心肠一般道:“叫爹也没用!过几日她伤好了又会来找你算账!”
浮生道:“那怎么办?我又不会架,孟浪也干不过她!”
陈常乐在她头上拍了拍,笑道:“你放心,我的丫头,除了我,谁也不能动一分一毫!”
虽是一句护犊子的话,可从陈常乐嘴巴里出来怎么就是另外一种味道?
浮生一脸黑线。
陈常乐又道:“不早了,先找个住的地方,吃点东西,明天的事明天再吧!”完,便嚼着蚕豆背着手大步朝前走了。
浮生想起还有一件事,便冲上去将他拉住,道:“既然这样,那不如咱们先把今天的事解决了!”
陈常乐一愣,道:“什么事?”
浮生一脸陪笑,伸出手掌,道:“东西还我呗!”
陈常乐一掌拍上去,道:“休想!”
浮生不死心,将手掌抬了抬,又了一遍:“还给我!”
陈常乐斩钉截铁一般:”不给!今天不给,明天不给,往后也不会给!”完便大步朝前走去。
浮生又立在原地不肯走了。
陈常乐只瞥了她一眼,便继续大步朝前走。浮生气鼓鼓的站在那里,心里不爽,见他也没有要等自己的意思,对着他的背影一顿拳脚踢泄了愤,这才撅着嘴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抠门的陈常乐一如往常,任凭浮生嘟嘟囔囔,还是只肯在最便宜的店里要了两间最便宜的房,然后给自己加了一碗面条。
盯着他把碗底的汤喝完了,又了个饱嗝,然后摇摇摆摆上了楼,浮生在心里把他踹了一百八十二脚。
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浮生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便从屋里摸出来,推了推隔壁陈常乐的房门,却发现从里面闩得死死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吃饱喝足彻底睡熟了。
溜到楼下摇醒了在柜台后面瞌睡的店二,问他赊了一坛酒,浮生便爬到了客店的房顶上。
已经是后半夜了,天上的点点星光照亮了这一片屋顶,连鸟兽都已经归巢了,周围没有半点声响。
浮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刚喝了两口,却见旁边屋顶,竟也坐着一个人,手里同样提着一坛酒。
那人一身彩衣,迎着星光,背对着她,分明是个女子。
浮生唉了几声,她便转过头来,看清了浮生手里的酒坛子,轻轻一笑,踩着屋顶的瓦片就跳了过来。
彩衣女子坐到浮生身边,问道:“怎么年纪也学别人喝酒?”
浮生看了她一眼,道:“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
彩衣女子一听,笑了,问道:“你多大了,满十六了吗?”
浮生觉得她虽然长的一般,但是是那种一笑起来就特别好看,一看就让人觉得特别亲近的那种。于是端起酒坛子与她手里的酒坛碰了一下,然后送到嘴边抿了一口,道:“快了。你呢?”
彩衣女子也举起酒坛抿了一口,道:“十七。”着,低着头看了一眼底下挂着的灯笼,又道:“这么晚,爬到屋顶来做什么?你一个人吗?”
浮生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举起酒坛又抿了一口。
今天真是,一言难尽啊!
总有人问她这样那样的问题,还有人差点要了她的命。
可是,有一个人。
提起坛子灌了一大口,浮生问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彩衣女子又笑了,道:“这个嘛,每个人都不一样吧!”着,也提起酒坛灌了一口。
有的两情相悦,有的一厢情愿。
有的双宿双飞,有的天人两隔。
流光望着天上的星星,问道:“你去过北边嘛?”
浮生摇摇头,道:“花城已经是我走的最远的地方了。”
流光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将那璀璨的星光握在手里,道:“听,那里的星星跟这里不一样。”
浮生很好奇,道:“是吗?那是什么样子的?”
流光歪着头道:“我们这里的星星是一颗一颗的,那里的星光是一片一片的,而且有好多种颜色!”
浮生又灌了一口酒,然后将酒坛抱在怀里,抬着头,眼神有些模糊:“可是我现在看这些星星就是一片一片的呀!”
流光看着身边这个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丫头,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拍着她的背道:“有机会一定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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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很多时候听着歌写着文,自己就把自己感动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