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三月底的往生河畔白日里艳阳高照,晚上却能淅淅沥沥下一整夜的雨,那林子里的野菌子便一个个撑着把伞突突突的往外冒。这些野菌子是浮生一贯爱吃的,采回来洗干净沥了水,加上生姜蒜瓣炒香了,泡在猪油里,可以放好几个月。而鬼洞崖顶那片银杏树底下长得那种,是浮生最爱的。
路远不好走,阿翁早早便叫醒了浮生。被关了半个多月,浮生早巴不得能出来溜达溜达,更难得这次陈常乐不在,她连撒谎□□都省了。
沿着蜿蜒曲折的路走了半天,背心都冒汗了,这才到了那片银杏树林。
鬼洞崖顶那片银杏树树龄少也有百十来年了,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浮生时候常常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春夏晒太阳捡菌子,秋冬数落叶捡白果,一玩就是一整天。
后来浮生大了点,玩的花样也多了起来,便不再时常来这银杏林。
银杏树林前面是一大片开阔地,再往前就是让人谈之色变的鬼洞崖。浮生将篮子搁到地上,便朝着悬崖边上走去。心翼翼探出半个身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嵌在崖壁里的那些悬棺。
浮生曾经问过阿翁,那些悬棺都葬的是什么人,是谁放上去的,又是怎么放上去的,阿翁总是摇摇头,不知道。她想陈常乐肯定是知道的,却从来没有胆子去问他。
这些悬棺历经这么多年的日晒雨淋风吹雨,居然都还好好的呆在那里,浮生每次都会由衷的感叹前人的鬼斧神工。
一阵风从悬崖底下刮上来,呼啦啦糊到浮生脸上,吹得她睁不开眼,一个晃神脚底不稳差点就摔了下去,幸亏阿翁拉了她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阿翁正在嗔怪,悬崖边上风大危险,不可走的太近,一抹红影便已经从底下飞身上来,轻飘飘略过二人头顶。
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声,一个极尽娇媚的女子稳稳落到地上,那条被陈常乐用炒蚕豆蹦了一个洞的红菱正威风凛凛的绕在她的胳膊上。
“哟,还真是冤家路窄啊!!”那个极尽娇媚的女子回过身来,满脸不屑的哼笑了一声。
浮生抬眼一看,居然是她!
还是那层轻薄的红纱,不过多了一对巧的护肩,一抹窄窄的护胸,并胯上一条镶着金边的红艳艳的短裙。虽不足以遮羞,却已经是比朝花夕拾那晚收敛的多了。
本以为她吃了陈常乐的亏,怎么也得消停三五个月,才能再次兴风作浪,可没想到这才一个月不到,她就活蹦乱跳的跑到这鬼洞崖来了!
不管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她,这次没有孟浪和陈常乐,必定是凶多吉少了。将阿翁护在身后,浮生定了定神,问道:“怎么,伤好了?”
丹砂踮着脚往前走了两步,道:“没想到多日不见,妹妹心里可还是惦记着我的呢!”她步履轻盈身姿摇曳,腰上挂的那对闪闪发光的金玲便发出一阵悦耳的叮铃声。
浮生望了一眼那对金玲,笑着道:“姐姐若是这样觉得,怕是要失望了!”
丹砂捂嘴娇媚一笑,道:“念在你唤我一声姐姐的份上,今日,我便给你来个痛快的!”罢,一抬手便将胳膊上那条红菱飞了过来。
阿翁在浮生身后看得仔细,这女子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来势汹汹,话不过三句便要取人性命,看来浮生的确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只是未待他有所动作,那银杏林里已经飞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那把长剑剑身出挑,闪着清明的冷光,直接朝着丹砂的红菱便飞了过去。被这长剑挑着绕了几圈,那红菱的势头便颓败下来,终是畏畏缩缩飞回了丹砂手里。待丹砂回过神来,冬青已经定定的站到浮生面前。
一阵不明所以的酸涩在心底漾开,像是被谁握在手里越攥越紧,纵有千言万语,此刻竟是如鲠在喉,不知该从何起。
同生共死又如何?
肌肤之亲又如何?
不过是萍水相逢。
不过是迫不得已。
不容浮生多想,丹砂已经轻飘飘的靠过来,柔媚一笑,道:“我的好哥哥,可想死人家了!”
冬青却是不睬,仗剑一挥,顿时飞沙走石,将她挡在原处。
丹砂跺了跺脚,娇嗔道:“哥哥何故对我如此!当真是铁石心肠,不懂怜香惜玉的么?”
冬青瞟了一眼丹砂挂在腰间的金玲,冷冷的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
丹砂避开地上的石块,踮着脚往前挪了两步,看着冬青身后之人,道:“到此为止?你可知道我跟她还有些旧账要清算!”
旧账?
丹砂能同什么人有旧账!那些惹她不痛快的人,一个一个不是被她碎尸万段斩草除根,就是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里还有好端端活到第二天等着她来算旧账的?
那日在朝花夕拾,浮生不过是骂了她一句不要脸,她便连夜追了出去想要了她的命。哪知道会遇到陈常乐,不仅那条红菱被崩了一个洞,连她自己的命都差点玩儿没了!
这笔账,可不是得好好清算清算!
冬青微微侧目,却并未回头看身后之人,只是淡淡的道:“你有什么帐,尽管算到我头上便是。”
丹砂面色一沉,道:“算到你头上?凭什么!她是你什么人!?”
对啊,凭什么?
她是他什么人?
上次的事已经两清了,若是今日冬青为她做了什么,她却是没有一分钱可以拿出来还他这个人情的。是死是活,今天全靠佛祖保佑了。
浮生心一横,两步走到丹砂前面,道:“是不是我不话你就当我哑巴,还是当我真的怕你啊!不管你有什么新账旧账要与我清算,我就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丹砂把玩着手里的红菱,哼了一声,道:“你这么一,我还真想割掉你的舌头让你做个哑巴!不过看你也是个爽快的,我也不为难你,你若能接过我三招,咱俩往日的仇怨也就一笔勾销!”着,又瞧了瞧站在一边的阿翁,道:“这位老人家,自然也可以平安无事!”
冬青心里一惊,她箭伤才好,又不会半点功夫,如何接的住丹砂三招?冷笑一声,便道:“你这是无理取闹!”
丹砂哼了一声,对着冬青道:“你居然我无理取闹?那日在朝花夕拾,我不过是想教训教训她口无遮拦,你却恼羞成怒将我五花大绑交与那群贱人,你可有想过她们会如何对我!可有念过你我同门之情?”
浮生不想再听她啰嗦,又往前走了几步,道:“不就是三招吗?我接!”
别的不,挨这件事,从到大浮生还真就没怕过,甚至可以是轻车熟路了。往常陈常乐揍她,只要不是被吊起来,她可以沿着往生河跑上半天,纵使陈常乐提着那根破笛子累的气喘吁吁,也是追不上她的。
可是今天她不能跑,她要护着身后的阿翁。陈常乐不可能每一次都在身边护着她,现在若不做个了断,这女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丹砂笑道:“可是,若这三招有人要替你挡,又该怎么算?”
浮生笑道:“这还不简单!不管几招,只有落到我身上的才算数!你看如何?”
丹砂满意的点点头,乜了一眼冬青,道:“你可听清了?”
见冬青沉着脸并未做声,丹砂笑道:“这可是你自找的!”完,抬手便将那根红菱飞了出去,浮生只听的胸口一声闷响,泛上来的那口血还没来得及吐出来,整个人便已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到悬崖边上。
阿翁几步抢上来,浮生却已经将那口血咽了下去,踉跄着站了起来,哼笑一声,道:“再来啊!”
丹砂嘴角一扬,那根红菱便再次飞了过来,在浮生腰上绕了一圈,提着她便朝着那片银杏林扔了过去。
又是一声闷响,浮生拦腰撞到一棵银杏树上,跌落在地。刚咽下去那口血再次翻涌上来,纵使浮生牙关咬的再紧,还是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
扶着那棵银杏树跌跌撞撞爬起来,浮生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笑道:“我当你多厉害,难道就这点本事嘛?”
丹砂轻哼一声,又要将那红菱飞出去,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揪住。
冬青低喝一声:“够了!”
丹砂回头道:“怎么,心疼了?”
浮生哼笑一声,道:“你管他做什么!我还没死呢,接着来!”
冬青却是死死拽住那根红菱不肯松手,于是丹砂只得道:“看吧,我就有人要站出来替你挡的!”
浮生松开扶着的那棵银杏树,脚下有些发软,虚晃了两步。望了一眼冬青,道:“这是我跟她的事,不用你操心!三招而已,我还扛得住!”完又对丹砂笑道:“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麻溜的,完了我还要回家吃饭!”
丹砂将红菱的一头捏在手里,道:“冬青,你这样可就不好玩了!你素来都是知道我的,但凡与你有一丝一毫瓜葛的人,我可从来没这么客气过!你再这样,我可真的生气了!”
浮生笑道:“你想错了,我跟他哪里来的什么瓜葛!”
冬青心里一紧。
当真这么犟?还是记着他的仇?这就要跟他划清界限?
冬青胳膊一扬,便将那条红菱收入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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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我在尝试一种全新的方式来铺陈剧情,但是时间线不受影响哈,天使们慢慢享用吧!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