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冬青将那条红菱握在手里,心灰意冷,却只道:“天色已晚,该走了!”罢转身便朝着那片银杏树林里走去。
丹砂却没有跟上去,而是道:“惹到我本就是她自寻死路,能活到今天已经算是我对她大发慈悲了!况且连她自己都答应了接我三招,是死是活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
冬青停下脚步,道:“你若再这样胡闹下去,只会自作自受!”
丹砂笑道:“哟,得好像你会帮我担着一样!”
冬青又道:“是不是非要一架你才肯善罢甘休?”
丹砂笑道:“怎么,你还真以为你把红菱拿走了我就没办法了?你可还记得我最善长的是什么!”
自从半年前红蜡将这根红菱给了丹砂,她的气焰便一日高过一日,甚至有人揣测,红蜡是选了她做接班人了。而见这红菱见得多了,大家都差点忘了当初她是凭的什么本事在天心阁立足的。
一剂三花粉便让他心神大乱,更不要将朝花夕拾搞得鸡飞狗跳的活色生香,她还有更多更厉害的没有使出来!
丹砂话音未落,抬手一挥,自那金色护腕里便飞出一排细细的金针,朝着冬青直直的就刺了过来。
冬青心里清楚,这一排金针必定也是淬了毒,不管是恨别离还是念奴娇,总之是让人生不如死的。若是她心血来潮,将几种毒药混到一起,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冬青抬手挥剑,只听得叮叮叮的几声,那些金针便被冬青尽数挡开。
看来真的是自己念及同门之情而太过迁就忍让,才使丹砂这般得寸进尺胡作非为,冬青这么想着,抬剑便朝丹砂飞了过去。
不料丹砂却是脚尖一点连连后退,娇媚一笑,道:“怎么,哥哥终于恼了,忍不住要替她出头了?”
冬青却不答话,长剑抵着丹砂面门便跟了上去。
丹砂翻身一脚踢开面前那把泛着冷光的长剑,又道:“我知道哥哥不会真狠的下心杀了我的!”
冬青道:“不敲你一番,你便真的不知好歹了!”
罢便剑锋一转又要跟过来,丹砂却已经一个转身抬起另一只手,又一排金针直逼着浮生便飞了过去。
浮生眼里看的分明,可脚底却是半分也挪不开,还以为这下彻底玩儿完了,不料只一眨眼,却有一道人影以更快的速度朝她扑了过来。
冬青一个急转将手里的红菱朝着那排金针扔了出去,另一只手则将浮生扣在身侧闪身躲到了一边。
那排金针被红菱一搅便偏了方向,整整一排全都刺到了旁边一棵大银杏树上。浮生被冬青搂着转了一圈,脑子有些晕,差点倒在他怀里。
冬青怒道:“丹砂!”
丹砂将红菱召回手中,道:“来啊,我们接着!只要你舍不得死我,迟早我会取了她的命!”
浮生待脚下刚刚站稳一些,便一把将身边之人推了开,皱着眉头道:“你们不用因为我而伤了和气!我的事我自己担当!”又抬头望了一眼手握红菱的丹砂,笑道:“来吧,最后一招,有什么都尽管使出来,我不躲!”着,便将右脚往后滑了一步。
低头乜斜的双眼熠熠生辉,挂着血迹的嘴角微微上扬,不似同归于尽的决绝,更像是把握十足的挑衅!
丹砂本就动了杀心,先前两招已经去掉这姑娘半条命。虽然她还能勉强站起来,可若是再接她一招,当真是要一命呜呼了!可她现在竟还敢不知天高地厚的来挑唆对方朝自己下手!
冬青想要叫住这个倔强的姑娘,告诉她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却蓦然发现,他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倒是她先开了口,气若游丝却仍是目不斜视:“冬青,若我当真死了,你可知道我叫什么?”
冬青嘴角抽动了两下,眉心拧到了一处,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他俩这番你来我往在丹砂看来却像是生离死别情意绵绵,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不等冬青将浮生护在身后,便再一次将那根红菱扔了过来,一并扔过来的,还有她腰间那对明晃晃的金玲。
叮铃铃~叮铃铃~
冬青心道不好,抬手便扔出长剑,想要将那对金玲挡开,却不料那对金玲仿若虚空,将冬青扔出的长剑视若无物,仍旧朝着浮生飞过来,那刺目的金光一道胜过一道,而且势头比那根红菱更为迅猛。
浮生从挨过不少,也跟陈常乐抬过不少杠,却从未见她这么不要命。阿翁又着急又心疼,他要是再这样坐视不理,浮生真的会没命的!
那阵刺目的金光突然暴涨数倍,晃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冬青和丹砂虽是吃了一惊,却也不得不闭目躲闪。
浮生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到她挡在面前的双臂上,将她硬生生往后推了几丈远,地上的土也被掀起一大堆。
待那阵金光渐渐散去,浮生睁开眼时,那对金玲就好端端的躺在距她一丈不到的地方,而丹砂已经面色惨白的半跪在地,那根威风凛凛的红菱也是软塌塌的铺在地上,毫无生气。
丹砂吐了一口血,忿忿的盯着浮生,却是一个字都不出来。
浮生却道:“这三招我都接了,你我的账可以清了吗?”
丹砂心知吃了大亏,却还是笑着道:“往日的账这便清了!可是你我今日结下的仇,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完,回头恨恨的望了一眼那个畏畏缩缩躲在一边的老头,又瞧了瞧前面的冬青,问道:“怎么,你算就这样让我一个人回去么?”
冬青略有迟疑,终于还是朝着丹砂走了过去。
丹砂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分明是胜利者宣示主权一般得意洋洋的笑。
将那对金玲捡起来揣到怀里,又捞起地上的红菱,冬青架起丹砂一条胳膊,提了一口气,略过那片绿油油的银杏树林,便飞走了。
浮生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条线彻底崩溃了,只喊了一句“阿翁”,脚下一软,便要倒下去。看着阿翁朝自己奔过来,眼前一黑,咚的一声便栽到地上,彻底昏睡了过去。
满坡的银杏树叶在夕阳里泛着油亮亮的光,鬼洞崖底下的风也还在呼啦啦的吹着,就像谁也没有来过,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呼吸平稳,脉象无异,只是发了几出热汗,连药都没喂进去一口,一觉睡了七天之后,浮生自己醒了过来。
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浮生只觉得腰酸背痛,全身乏力。想起鬼洞崖上银杏树下的事,不觉叹了一口气。
阿翁盛来一碗热粥,配了一蝶炒熟的野山菌,里面还加了几滴提味的生酱,闻着香气四溢,浮生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一个人来到鬼洞崖顶,走到那片开阔地边上的几颗银杏树下,却发现才过了没几日,居然有一棵已经满树金黄落叶纷纷。
陈常乐背着手走过来,自言自语道:“一连下了五六天的雨,野菌子早都给泡烂咯!”
见浮生并未搭理他,便又道:“哎呀,老头子疼的还是你,家里那几罐炒菌子我可是一口都没捞到吃呢!”
浮生从地上捡起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问道:“它是生病了吗?”
陈常乐靠着那棵树干坐下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没办法!”
浮生挨着他坐到那棵银杏树底下,抬头望着那一片金灿灿的银杏树叶,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陈常乐将胳膊一抬,笑着道:“过来!”
浮生一歪便将脸埋在陈常乐臂弯里,也将眼角浸出的那滴泪尽数蹭到了他的身上。
听得浮生抽了一下鼻子,陈常乐抚着她的头,问道:“知道疼了吧?”
浮生揉了揉胸口,那里还在隐隐作痛,嘴里却道:“没事,反正我扛揍!”
陈常乐笑道:“那你是不是得感谢我!”
浮生仰起脸问道:“谢你什么?谢你从把我养得皮糙肉厚死皮赖脸不像个女娃娃吗?”
陈常乐有些得意,望着那片金色的银杏叶,笑道:“对啊!不然你能活到今天!”
两人沉默了一会,浮生突然道:“爹?”
陈常乐有些惊讶,这丫头怎么突然怪怪的,不仅悲春伤秋,还莫名其妙叫他爹!不过还是答了一句:“嗯?”
浮生停了一会,才又道:“谢谢你将我捡回来,谢谢你没让我饿死冻死,谢谢你让我平平安安活到十六岁!”
若是换了往常,浮生这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恶心陈常乐!因为这十六年对浮生来,那跟渡劫有什么区别?陈常乐克扣了她十六年,了她十六年,她没有恨之入骨杀之而后快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现在被别人揍了一顿,就要跑到他这里来这些肉麻的话?
既然是肉麻的话,好歹是不是要抱在一处痛哭流涕,把之前互相伤害的事都翻出来挨个道歉,再互诉衷肠,点你养我我养你老之类的?
可是陈常乐却是哆嗦了一下,道:“哎呀没事这些做什么!反正你了我也不会信!”
浮生这才笑了起来,往陈常乐怀里又蹭了蹭。她从来不知道枕在他身上会这么舒服,是不是时候他就是这样抱着她哄她睡觉的,她也记不得了。
扭了两下,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好,望着头顶一缕缕细碎的阳光从那密密匝匝的银杏叶中漏下来,像是一颗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浮生问道:“爹,你去过北边嘛?”
陈常乐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浮生抬起手,将那些光点握在手中,道:“有人,那里的星星特别美,你带我去好不好?”
陈常乐抬手摸了摸浮生的额头,道:“你是不是让人给傻了?大白天的看什么星星!”
浮生却道:“陈常乐,是不是你不认得路?”
陈常乐笑道:“哼,笑话!有什么路是你爹我不认识的!”
浮生道扯着陈常乐的衣服,开始撒娇:“爹,你就带我去嘛!”
陈常乐却道:“不带!”
浮生突然定定的看着陈常乐,问道:“你是不是舍不得花钱?”
陈常乐把浮生压着的那只胳膊抽出来,抱在胸前,不满的道:“把你养大已经花了我很多钱了!”
“陈常乐!我再问你一次,带不带我去?!”
“不带!”
“陈常乐,带,还是不带!?”
“不带就是不带!!”
“陈常乐,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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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这下误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