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东大街的赵府是花城第一大户,除了在城里有不少当街的铺面,做着各色买卖,在城外也有几处庄子,其中一个就在花城西边十余里的草帽山下,唤作帽儿庄。
这帽儿庄是一处清闲之地,因着这里依山傍水,只开了几亩菜地一片池塘,所以庄子里就一家姓潘的佃户,平日里除了给府里供些时鲜的蔬果,便是照看庄上那处宅院。
月初时赵府里的管事带了十几个匠人过来,是要将这帽儿庄前前后后重新修葺一番。虽赵夫人和昭儿姐偶尔会来这庄上住几天,可老潘头还是一眼就瞧出了端倪,拎着一尾大鲤鱼便凑到了赵管事跟前。
嘻嘻笑着,老潘头开了口:“管事大哥,这是池塘里刚起来的,您尝个鲜!”
赵管事正盯着那几个瓦匠在房顶上忙活,瞅了一眼那尾大鲤鱼,知道这老潘头心里有想法,朝着房顶上交代了几句,便将老潘头拉倒了一边,悄声道:“主家的事主家自有安排!你只管种好你的菜,养好你的鱼,不要东想西想!”完拍了拍老潘头的肩膀,便朝池塘那边去了。
怎么能不想!老潘头没有儿子,老伴儿腿脚也不大好,地里的活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担待着,寒来暑往,虽然还不到五十,看起来却是比赵管事要苍老许多。若是赵夫人真要将这处庄子卖了,他们老夫妻拖着两个闺女要到哪里去讨生活?!
过了大半个月,这庄子里该修的都修好了,该添置的也都添置齐备了,却没见有哪个买主上门来,老潘头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到地上。
最后一日赵管事临走时却叮嘱道:“老潘,这几日夜里你就去门房那里歇着,若是有人来敲门,便将他们安置在宅子里,其他的,什么也别问,也不要同外人讲。可要牢牢记住了!”
老潘头一听,心里顿时又没了底。不过即是赵管事吩咐的,那肯定也是主家的意思。既是主家的意思,那便照着做就是了,于是连连点头,答应着:“记住了,记住了!”
老潘头便将铺盖搬到了门房,夜里头都不敢睡得太死。
刚吃过晚饭便下起了雨,老潘头在宅子里又巡了一圈,见所有门窗都已经关好了,这才回到门房,刚将油灯放到桌上,便听见有人咚咚咚的在敲门。
老潘头贴着门板仔细的听,除了窸窸窣窣的雨声,竟听不出其他一丝一毫的响动。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一阵,老潘头一个激灵,赶紧取了门栓将两扇大门开。
只见门外黑压压站了十几个人,有几个手里还提着明晃晃的大刀,那大刀上还有一丝丝的血迹在顺着雨水往下淌。
老潘头拿了桌上那盏油灯走在前面带路,那群人便依次迈了进来,跟着他进了宅子。
将大厅的油灯都点亮了,老潘头这才看清,那个披着墨玉色披风的少年同他身边的妇人,应该是这群人里做主的,便请他二人在上位坐下,恭恭敬敬作了揖,道:“夫人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安排!”
完便退了出来,也管不得那几个提刀的是否好相与,同他们指了灶房的方向,让他们去烧些热水来,便一路跑回到自己住的那个院子,把老伴儿和两个女儿也叫了过来。
整个帽儿庄便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直到后半夜,这一群人才安顿好。
第二天刚刚天亮,老潘头便推着一车新鲜的蔬菜,进了赵府。
见薛成美低头不语,赵夫人使了个眼色,赵管事便识趣的退了下去。将桌上的茶盏往旁边推了推,赵夫人才道:“庄子里一应都是预备妥当了的,若是二位贵人住不惯,我再安排就是!”
薛成美微微颔首,道:“给夫人添麻烦了!”
赵夫人笑道:“都是一家人,大人客气了!”
薛成美道:“夫人将瑯儿视如己出,我是知道的!”
赵夫人道:“瑯儿与我也是血脉至亲,这些都是应该的!”
薛成美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便不再言语。
赵夫人见状,便起身道:“我再去做些安排。”罢委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自己遇刺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平阳郡王又被盯上了,这君臣之间的嫌隙,恐怕是要越来越大了。薛成美心事重重,脸色自是没办法好看,赵夫人心知肚明,却也无能为力。
吩咐赵管事又收拾了一些别的东西,交与老潘头带回帽儿庄,赵夫人这才去后院寻自己的女儿。
花园里繁花似锦,蝶舞蜂飞,六角亭下一方石桌旁坐着的写字的,正是薛瑯和赵昭。
赵夫人刚刚坐下,便有厮通报,辋川来了。
薛成美与薛瑾刚来花城那几日是住在赵府的,可不久之后便搬到了隔壁的院子里,所以赵夫人也只知道他是薛瑾身边的。
见薛瑯只顾低头把着昭儿的手教她写字,面上神色没有一丝不悦,赵夫人这才点了点头。
辋川由厮带着,自门廊下走了过来,先是拜过赵夫人,赵夫人笑着应了。而后才是对着薛瑯一拜,道:“瑯少爷,我家公子请您过府一叙!”
薛瑯自是知道这辋川同他主子交情不浅,虽不想故意刁难,却也不愿轻易答应,所以只要不冷不热刚刚好便是了。
把着昭儿的手将剩下那几笔写完,薛瑯站起来活动了下胳膊,赵夫人拿过昭儿面前那张纸,端在面前瞧了一阵,笑着对昭儿道:“最近的确进步不少呢!吃过中饭,再好好赏你!”
薛瑯即时接过话头,道:“我早间看到父亲也过来了。”
赵夫人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石桌上,对着辋川笑意吟吟的道:“我看这样吧辋川,今天中午你就留在这里,我让人去把薛公子也请过来,难得瑯儿今天没出去厮混,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罢便招手将赵管事叫了过来,不等辋川话,赵管事已经领了命转身走了。
听得赵夫人这番安排,薛瑯也是会心一笑,虽不知他这姨母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至少省了自己装模作样去演戏。
隔壁院子里薛瑾见辋川没回来,倒是来了个传话的赵管事,听他简单了几句,便爽快的答应了跟了过来。
几个人围着大圆桌子坐了下来,赵夫四下瞧了一眼,却不见辋川的身影,便低声对身边的薛瑾问道:“你那个辋川呢?”
薛瑾微微一笑,低声答道:“院子里还有些事,他先回去了!”
赵夫人哦了一声,叫过身后一个老妈子耳语了一番,那老妈子便退了出去。她又俯身对薛瑾道:“今天的菜有几样是你们没吃过的,我让人给他送些过去!”完,也是微微一笑。
薛瑾没想到这个赵夫人竟当真是个心思细密之人,看了一眼对面的薛瑯,倒是对他那个昭儿表妹呵护备至,体贴周到,全然不顾自己的亲老子还在对面坐着呢。轻哼了一声,也便拿起筷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薛成美坐在主位上,见两个儿子还是那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德性,气的胡子都要吹起来了。
好歹父子三人终是能坐到一张桌子上了,也算是各自都退了一步,至于薛成美那张臭脸,赵夫人只当没看见,一个劲的招呼薛瑾尝尝这个,试试那个。
老潘头从花城回来已经快晌午了,见昨天夜里见到的那位贵妇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便过来请安。
贵妇人抬手扶住老潘头,笑着道:“老人家不必多礼!”罢叫过一个侍卫,递过来一袋钱,又道:“可能要在庄上叨扰一段日子,这是一点心意,老人家权且收下!”
老潘头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夫人安心住就是了,庄子里什么都有,用不着夫人花钱!”瞧了一眼那侍卫挂在腰间的大刀,又道:“我见夫人身边也没个使唤的丫头,我有两个闺女,夫人若不嫌弃,能不能教她们些规矩?”
贵妇人一听,这人也是个会话的,便笑着应承了。
老潘头心里高兴,又道:“夫人喜欢吃什么?我去池塘里抓几尾鲜鱼,再让老婆子给您炖只鸡!您是不知道,昨夜下了雨,我家一早就去山上采野菌子去了,炖鸡可香了!”
这时那红衣少年也自屋内走了出来,唤道:“母亲!”
老潘头见状便要同那少年作揖,少年也是抬手将他扶住,颔首笑道:“老人家客气了!”
老潘头心眼里觉得这母子二人是好人,便道:“夫人,我给您杀鸡去!晚上喝鸡汤!”罢呵呵笑着便走了。
红衣少年拉过母亲的手,扶着她心的下了台阶,二人便沿着石板路慢慢的往前走。
贵妇人道:“若不是薛待诏早有安排,恐怕你我母子二人早已命丧黄泉,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他才是!”
红衣少年点头道:“听薛待诏刚到花城也是遇到了刺客,只是不知道与我们昨日遇到的是不是一伙。”
贵妇人又道:“不管那些杀手是谁,他同与山君已是水火不容,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红衣少年脚下一滞:“母亲!”
贵妇人将手覆到少年手背上,又道:“你当真以为与山君是随随便便将你贬谪到这花城来的吗?不管我们是否真的与大待诏狼狈为奸,这顶帽子是迟早都会扣到我们头上的!与其等着他弄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来收拾我们,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这罪名坐实了,堂堂正正跟他干一场!”
少年嗫嚅道:“可他毕竟是我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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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副线宫斗宅斗加权谋,
还涉及到二人的身世哦~
所以,也是不容错过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