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沧海关了月

A+A-

    四目相对。三分像人,七分似鬼。

    关山月愣住。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关苍海关上房门。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

    关山月连滚带爬地起了身,差点被地上一堆东西绊倒,她一时间脑中塞满了问号:

    为什么她回来了啊?为什么要关门啊??是不是要放火烧她啊???

    “喂!你干嘛!”她冲到门口使劲儿拍了拍,“哐哐”两声似是房间都有回音,她一把按下门把手。

    纹丝不动。

    她从外面锁住了。

    “我靠!关苍海你放我出去!!”关山月气得嗷嗷叫,被关在房间令她无比焦躁,这该死的混蛋!不就搞乱了她的房间吗?

    不对啊,这明明是她家!她凭什么这么对她!

    关山月咬牙切齿地在房间里踱步,忽然想到可以从阳台溜回她自己房间!

    可她绝望地发现,阳台已经被自己亲手锁上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从阳台往下看了看,二楼虽然不高,但她就是不敢跳,她不想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她不得不倒回门口,试图与关苍海讲道理,“喂!你放我出去,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

    关苍海冷笑一声,这崽子真的欠管教,她守在门口一声不响,任凭关山月是是闹,就跟她这么耗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关苍海你给我等着”

    关山月是念了半天也不见门外一点动静,声音从中气十足到最后声呜咽:

    “我想喝水......”

    “我想出去......”

    “我知道错了......”

    关苍海心硬,愣是在门口听她嚎了半时,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平静地道,“收拾好了么?”

    关山月看了看原封不动乱七八糟的房间,喑哑着嗓音撒谎道,“收、收拾好了!快放我出去吧!”

    关苍海真的开了房门,正趴在门边的关山月瞅准机会一猫腰从她身侧钻了出去,眼看着就要脱离她的掌控了!

    关苍海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反手把她按在衣服堆上,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这叫收拾好了?”

    她眼前一花,天旋地转之间只看见苍白的天花板像她苍白的人生,关苍海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可她只能眼里含着泪声,“正要、正要去收拾......”

    关苍海那双深色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她,那雪松的味道侵占着她呼吸的空间,她微卷的长发落在她的脖颈,关山月仰起头,似是真的要掉眼泪了,“我现在就去还不行吗!”

    关苍海这才起了身,不声不响地立在一旁,伸了手似想拉她起来,关山月看也不看她一眼,抽抽嗒嗒地低着头叠衣服。

    关苍海蹙着眉看她的眼泪落进她的衣服里,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冷声道,“别哭了。”

    关山月又是哽住,连哭都不许了?怎么管这么宽!

    但她只能默默忍住,手里毫无章法地乱叠,通通塞回了衣柜,在关苍海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扶好了落地灯、摞好文件夹,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勾出床缝里的电脑。

    她再次不长记性地后悔了,为什么偏偏惹了她,现在要受下自己一手酿成的后果。

    在她注视下收拾房间的关山月十分不自在,她最不喜欢做事情的时候旁边有人盯着,可她不敢什么,只好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以示不满。

    关苍海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她半跪在地毯上,足尖是粉红粉红的,脚后跟贴着骨头捏起来的皮肉,也是粉红粉红的。

    浅蓝色的校服还没换下来,墨黑的长发散在身后,透不过窗帘的微光朦朦胧胧地映在她清灵纯澈的侧脸。

    关苍海撞见她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垂了眸想,孩子真麻烦。

    她坏吧,她所能想到的最坏的报复方式也不过就是给她制造点麻烦,平常也心地善良,只是没被好好引导。

    但她不坏吧,自我中心、耍脾气、不爱学习、任性叛逆,被她外婆宠的无法无天,毛病一个不少。

    就是有一点好,不记仇,一巴掌给个甜枣对她最有用了。

    她见再收拾下去她的东西都不能用了,开口道,“好了。你回去吧。”

    关山月一听这话迅速扔下手中拿着的纸张,怕她反悔似的一溜烟儿跑了,带起成吨的风,进自己房间锁了一层又一层。

    关苍海看着一室狼藉,幽幽地叹了口气,明明关简才是关山月她爸,时候不好好照顾人家,现在想弥补了,却把这棘手的事情扔给她,他倒是舒服了。

    她不想管关山月,关山月不想被她管,关简这么一凑合,好嘛,她跟关山月两个人都不舒服。

    关山月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猛地灌了几大杯水,狠狠擦了擦落在脖颈的水渍,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她一肚子气没处撒,烦躁地开手机,收到零星几条消息。

    阮秋迟:今晚要上晚自习别忘了

    关山月:不去

    阮秋迟:?

    关山月:我有事

    洛满阳:今天怎么不来?

    关山月:家里有事

    洛满阳在问她为什么不去游戏,到这个她就恼火,还不是因为关苍海?她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那散财童子今天不来呢兄弟们。”那边的女孩子靠在椅背上,懒懒地道。

    “这还不好?团不用带她了!又菜瘾又大的!”不用伺候那祖宗,染着黄毛的男生似是很开心。

    “妈的,还爱玩中单亚索,人头送得她妈都不认识!”反戴着棒球帽的男生一边抱怨一边不停敲着W放消耗。

    洛满阳点起了烟,火光在她指尖一明一灭,确实,关山月除了人傻,就是钱多,她还记得以前关山月跟她讨要机位。

    那时关山月第一次去网吧,上楼观察了半天,这才找到店主,装作很娴熟的样子问她,“老板,一时多少分钟?”

    网管姐姐忍了忍,没绷住笑,“60。”

    “哦,来两个时。”网吧消费这么高的吗?关山月有些疑惑,但没关系,她有钱。

    “你有没有成年呀?身份证刷一下。”

    “我没有。”

    “朋友,未成年不可以上网哦。”

    “凭什么她可以?”关山月指了指那个坐在机位前的女孩子,盯着网管姐姐问道。

    “她有成年身份证哦。”

    关山月踌躇了片刻,过去坐在女孩子旁边,盯着她的屏幕一言不发,长发从肩上滑落,在胸前一晃一晃。

    这个人她认识,跟她一个班,也和她一样,是插班生。

    女孩子瞥了她一眼,摘下耳机挂在脖颈,“干嘛?”

    关山月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给你钱,这台电脑给我玩。”

    洛满阳乐了,哪来的富二代娇姐?

    一旁的男生赶来看热闹,“朋友,你Q.Q号多少级了啊?”

    “我跟她一样大,她也是朋友吗?”关山月指指洛满阳。

    “洛姐,她跟你一样大?”

    洛满阳笑了笑,“班上同学。”

    她在班上名声不好,大家都怕她,唯有从来听不到八卦的关山月不知道。

    她向来对女孩子很宽容,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她逗她,“好啊,一时给多少?”

    关山月心里没底,既然原本价格是60,那她还是得再加一点吧?于是她,“80。”

    “我.操啊。”那男生一脸羡慕地,“姐姐,你用我这台吧!”

    大家争着抢着要她上他们的机子,洛满阳,“你这给得不少啊?是需要什么服务吗?”

    关山月一下有了底,看来价钱给对了,她似是漫不经心地,“你们都玩什么游戏?”

    “LOL、DNF、怪猎、剑三之类的。”

    关山月听不懂,但她装作老手的样子点点头,“哦,带上我就行了。”

    就这样,人傻钱多的关山月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但她是真的菜。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0-15。

    洛满阳在,平常十分暴躁动不动就臭嗨的那帮男生也不敢啥,陪她完游戏,她是给了钱就走,绝不白嫖绝不拖欠。

    洛满阳不知道她图啥,只是开始注意到,在班上她总是独来独往。

    她那时候没有同桌,孤零零的坐在最后一排,上课的时候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

    “她家里人真好,从来不管她。”

    每次完游戏,反戴棒球帽的男生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有些羡慕,应该又去高端场所玩了吧?

    其实关山月一个人的时候不会去逛街,也不会去什么高端场所。

    她在回家的时候会绕很远的路,夕阳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哪里狭窄哪里破旧她就走哪里,现在她基本摸清了整个城市两点之间最短的捷径。

    她在房间里待到发闷,趁关苍海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家门,这一片都是别墅区,她七拐八弯走了很远,翻进隔壁老旧的区,上了这层楼的最顶。

    天台上到处贴着广告,楼道里堆着的破旧家具生产日期得和她一样大,在空调外机的“嗡嗡”声中,她坐在天台边缘,脚下是她从到大生活的地方。

    她坐在这儿,从城市的地平线吞掉太阳,到云层破开月光。

    天一点一点地暗下来,橘红色的云朵被墨色裹挟着散开,底下的城市从沉睡中苏醒,一排一排点着灯的大厦像一丛丛唐诗,挂着的白色标识是瓦上霜,床前雪。

    头顶是倒挂的星群,缺了一角的月牙勾在蓝紫交接的天河,近得手可摘星辰,却又远在六光年外,像雪落于水。

    这是她的秘密基地。

    夏天的晚风中总是有沉闷的味道。

    “老师你没去上晚自习。”突然有人在她身后。

    “你怎么在这。”她没有回头。

    “你时候就喜欢来这。”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月光洒在她身上就像一层霜,浅蓝色的校服晕开月亮的颜色,浅淡、清澈、肆意,像她一样。

    满城的风吹动她的碎发,她回过头,月光照进她的眼里,映出雾似的光晕,“你不要管我。”

    “反正你最后都会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