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许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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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秘密基地不是秘密。

    关苍海知道。

    她的秘密像她的情绪一样藏不住。

    她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看着她,“回去吧。”

    没有给她解释,也没有给她承诺。

    又在回避她的问题了,关山月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晚风又起,沉闷的夏天吹动她的长裙,她的长发别在耳后,被吹得有些乱了,一缕碎发若有若无地挡了她的眼睛,衬得本就精致的容颜更是清妩。

    又是雪松的味道,关山月望着如萤火虫般的城市。

    关苍海没有生气,只是牵住了她的手,微凉的指尖触到她的手心,关山月愣了一愣,她又轻轻一扯,关山月被带动着往她那边去。

    “不许牵我!”关山月反应过来,挣扎着瞪着她喊道。

    就像刚出生、还不会表达的兽一样,拼命抗拒着她的接近,谁上来都要挠一爪子。

    关苍海本来就高,还穿着高跟鞋,清脆的鞋跟敲击声忽然停下,关山月猝不及防撞在她身上,“嗷”了一声,还没开始骂,关苍海回过头,半张脸隐在楼道的阴影里。

    “你什么?”

    关山月一吓,立马怂了,弱了声音,“没、没什么。”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越想越气。真讨厌,就知道威胁她。

    关山月越想越不服气,暗暗使劲捏她的手,关苍海偏过头,惯常冷静的声音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疼。”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微微上挑的眼半阖着,盖住了些凛然的神色,像是清冷孤傲的高岭之花颤颤着展露自己的脆弱。

    关山月心中一跳,不自觉地松了气力,又开始有点愧疚起来,明明她是来找自己回家的,至少她来了,不是吗?

    她低着头心翼翼地、轻轻地牵住她的手。

    真是好拿捏。关苍海看了朋友一眼,轻轻笑了笑,牵着她走过漆黑的楼道,电梯咯吱咯吱地上来,顶上的灯灭了一半,她们又咯吱咯吱地下去。

    楼下的摊贩们都出来了,一个个推车上亮着灯,灯上蚊虫飞舞,食物的味道混杂而来,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关山月停下脚步,拉了拉她,指着秦记炸串,“我要吃那个。”

    关苍海看了一眼,“不干净。”

    关山月“哼”了一声,不屑道,“好像你平时吃多干净一样。”

    她二话不在秦记炸串前停住脚步,平静地,“要20串,吃不完不许走。”

    什么?这女人也太狠了吧?

    关山月害怕她到做到,连忙扯着她,“我不要了!不要了!”

    关苍海这才离开烤串摊,望着她笑了笑,“回家吃。”

    这里的路灯接触不良,总是一闪一闪的,她浅浅的笑在灯下一明一灭,深色眼瞳里满是安抚,手心逐渐带了热意,关山月抿了抿唇,盯着斑驳的地面,声,“......嗯。”

    这条路,以前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走回家。

    现在路灯下是她们的影子。

    关山月有一点点开心。

    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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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还是因为逃了晚自习被班主任骂了一顿。

    班主任叫陈文斌,五十多岁,眼圈黑得像鬼,腿脚不太利索,普通话也不好,喜欢抽烟手指都被熏得蔫黄,整天爱在班上晃悠。

    在他眼里,学生分为两类人,一类是有潜力的,一类是没潜力的。

    关山月家给的钱多,属于背景有潜力的,所以才进了他的班,但她成天不好好读书,还要带坏了其他同学,烦人得很。

    至于洛满阳呢,是属于未来有潜力的那一拨,毕竟在学校里恶意流言满天飞,一群人暗地里挤兑她,作为头号危险人物,不声不响也能整事儿,能成大事者,有忍有谋。

    他钦点的班长成缺月则是他最满意的学生,懂事、听话、聪明,从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阮秋迟他则是很头疼,成绩虽然很好,但偏科太严重了,身体情况又很特殊,本来沉静内敛一孩子,被关山月带得开始“不正常”起来,也不知道让她俩同桌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现在她俩一左一右门神似的站在班门口挨训,本来这事儿跟阮秋迟没什么关系,但班主任觉得把她们绑一起关山月就会乖乖就范。

    可关山月不吃这一套,她,“我不上晚自习跟阮秋迟有什么关系?”

    “我让你们同桌是为啥?不就是为了让她影响好你吗?你翘了课,就是她的责任!”

    班主任倾着身子,沾满粉笔灰的指头点了点她,又点了点阮秋迟。

    “难道我逃课,她就能拦住我吗?难道我不逃课,在座位上就会学习吗?如果我学习,她是不是还要伺候我写字?”

    关山月歪理一套又一套。

    见她还要顶嘴,班主任气得没法,那边阮秋迟是眼观鼻鼻关心,一声不吭地定主意要跟关山月一条船,他转身冲着楼道猛吸了一口烟,一瘸一瘸着走过来走过去,狠狠地把烟头弹进垃圾桶里。

    “你们一个两个!真他吗不省心,你以为我想管你?要不是班上平均分还算你的我早就......”

    一旁的阮秋迟突然抬起头,“老师,您先别生气,她是因为家里有事才不来上晚自习的。”

    班主任没好气地,“我管她有事没事?不来就是破坏了班上的纪律!就是在开不好的头!”

    他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还有阮秋迟啊,我是想你们一个帮一个,不是一个拖一个一起退步,这样下去不行,还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坐吧,免得影响到别人。”

    关山月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以前就是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阮秋迟愣了愣,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班主任。

    夏天的阳光倾泻在走廊上,不远处虫鸣阵阵,关山月没有看她,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簌簌”作响,她直直望向班主任,“老师,如果我们没有一起退步呢?”

    “哈,没有?那你们就继续一起待着呗,”班主任黝黑的面庞禁不住带了些嘲讽,“好姐妹一辈子是吧。”

    “好。”阮秋迟。

    关山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坚持,班主任继续,“你现在年级前五,期末要是没拿到年级前三,就给我坐讲台旁边去。”

    “你呢,”班主任看着关山月冷笑了一声,“你要是考了班上前二十,我就跟你姓!”

    罢他再也不看她们,挥了挥手让她们回去了,不算高的背影一瘸一拐地走向办公室,白发里夹着的黑发焗油了似的亮。

    关山月毫不在意地坐回自己位置上,阮秋迟沉默了半天,又转过头望着她笑了笑问,“昨天为什么不来啊?”

    她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心里烦闷,她想起昨晚天台上的风,还有微凉的指尖,只是,“我就是不想来。”

    阮秋迟伸手揪了揪她的留海,“什么不想来啊,要是你又一个人坐后面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又不是没坐过。”

    阮秋迟叹了一口气,侧脸枕在胳膊上,右手拿着笔画坐标系,“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混熟了。”

    关山月被她逗笑了,“难道不坐一起我们就会切断所有联系老死不相往来?”

    阮秋迟也笑,“你不在,我上课跟谁话啊,讲台?”

    数学课代表阮秋迟有两大爱好,第一是咬手指,第二是上课聊天岔。

    上课话的人有好几种类型,阮秋迟是死都要侧头看着人家讲话的那种,因此常常被老师捉到,关山月也免不了一阵波及。

    “得了吧,每次跟你讲话,都是我挨骂。”

    老师都这样,对好学生很宽容,犯了错都是可以原谅的。关山月想。

    阮秋迟在纸上画了个指数函数的图像,,“跟我一块儿学。”

    “不让你进前二十我就不姓阮!”

    “什么啊!”

    关山月被阮秋迟按头学了一上午,简直苦不堪言,幸好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下课铃一响她一溜烟儿就跑操场去了。

    第五节 体育课是好几个班一起上,楼道里都是兴奋的、像是冲出栅栏的野猪一样的学生们,阮秋迟没有跑,慢慢悠悠地跟在大部队后面。

    今天老师照常让大家跑了两圈后自由活动,大家都散开了,洛满阳不知道又去了哪里,旁边的同学都各自围成圈子玩闹着。

    阮秋迟没有跟着他们跑步,她从来不用参加体育运动,听中考也是免了八百米的,她朝关山月走过去,“去食堂吗?”

    “不去。”关山月只想坐下休息,断然拒绝了她。

    “走嘛~我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阮秋迟一再软磨硬泡,她只好同她去了。

    卖部并不是很亮堂,也有挺多浅蓝色校服坐在座位上边吃零食边聊天,关山月踮起脚想拿货架最上面的狗牙儿,比她高的阮秋迟先她一步取了下来,笑着正想什么,就看见许多学生鸟兽似的跑散了。

    她越过关山月向后看,居然看见一个熟悉又可怕的身影,她瞪大眼睛一把拉住关山月,“是东哥!快躲起来!”

    二话不就把她往货架的缝隙里塞,随后自己也挤进去,逼仄昏暗的空间里她俩互相挤压着。

    “好挤!你走开点!”关山月首先抗议了。

    阮秋迟一把捂住她的嘴,声,“嘘——别被东哥听见了!”

    浅蓝色的校服短裤贴在一起,阮秋迟的呼吸声尽在耳边,抓着她的手腕,两人贴得很近,她闻到她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关山月别过脸去,有些涨红,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阮秋迟看着眼前与自己夹在昏暗角落的关山月,玻璃珠似的眼睛亮亮的,甚至能感觉到她轻轻浅浅的呼吸。

    阮秋迟不知怎么竟想起某些桥段来,于是她把她按在墙上,故作深沉地,“叫老攻,命都给你。”

    关山月一下笑出声,“你好土你怎么看这种东西?”

    阮秋迟也笑出来,“是Q.Q空间一直在荼毒我!”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阮秋迟觉得王东应该已经走了,于是探出头去。

    正正撞上东哥戴着圆眼镜下的眼睛,超市顶上的灯光下来,在他的秃顶泛着油亮的神色。

    他抽了两下眼睛,“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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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宝儿,你随手给的评论我捡起来兑水喝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