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亮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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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山月回到家,发现关苍海居然戴起了口罩。

    她心想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实在是过于惜命了,环江南圈都没这么严防死守。

    “喂,你不至于吧?”

    关苍海的目光从电脑上分了几秒看她一眼,银边眼镜渡上一层薄薄的蓝光,配着她那凌厉又清冷的眼神,像盯住了猎物的慢条斯理的豹子,又像会做人体试验的疯狂科学家,“你的潜在风险系数很高。”

    关山月无语,还潜在风险呢,我直接让你体温异常,她“切”了一声,嗓子还是有些喑哑,带着鼻音问,“你整天盯着电脑干嘛啊?加班?”

    关苍海轻轻靠在沙发上,黑色的口罩衬得她肤色更冷,“嗯。”

    她微微抬头看向站在那的关山月,她与关简确实有几分相似,眉眼之间透着几分柔和的纯澈。

    关简不是关苍海的亲生父亲,在她时候,她的亲生父亲就已经患病去世了,妈妈带着她改嫁,于是关简成了她的继父。

    关简待她十分客气周到,也会培养她处理各项事务的能力,只是无论如何对她好,她也半点不想和他亲近,是那种同类相斥的不想亲近。

    后来妈妈也去世了,她不得不独自跟随关简,整日和他虚与委蛇让她感到厌烦,所幸这次关简让她管好他的孩。

    其实她并不知道关简和梁芋有什么矛盾,为什么梁芋生下关山月就走了,为什么关简从不来看她。

    但既然要做,那便做出成绩来,她计划从关山月的生活习惯开始改起,逐步扩大到待人处事。

    除了关山月的事情,公司里的事务仍然繁重,关简把很多繁杂的工作都推给她,还总是找理由克扣她工资。

    之前收起关山月的生活费的时候,她发现关山月的私房钱竟然都要比她多,这几年工白了,她好好思量了一番才没有拿来暗充国库。

    虽然公司里人人都叫她关总,但平常的琐碎事情她要处理,掌握大权的依然是关简。

    她也隐隐明白,关简培养她,只是为了让关山月在那个位置上坐得更舒服,只是两人都没有挑明这层关系。

    她其实并不在乎谁会在那个位置上,她只是在履行她的职责而已。

    每天见客户、吃饭局、陪董事,对着老板装孙子,设置各种指标、整理各项数据、划款批款、开会巡视忙得脚不沾地。

    回到这个宅子对着电脑处理事务竟是她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除去那个总来搅她的崽子的话。

    关山月凑过来看屏幕,不懂装懂,“你这个表格怎么做得东一块西一块的?”

    关苍海挪开她的脑袋,“别挡着我。”

    她不满地,“看一下怎么了!气鬼!”

    偏偏就要顶着她的手往前凑,黑亮的长发绸缎似的地散在关苍海的腿上。

    她算是明白了,这蹬鼻子上脸的崽子一定是觉得这几天跟她混熟了,不会再揍她,才敢这么跟她对着干。

    关苍海按着她脑袋的手转而捏住她的脸,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拧过她的身子,倾身一把将她按在沙发那头,一手撑在她身侧,微卷的长发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清冷又凌厉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我,别挡着我。”

    关山月头晕眼花之间就被她按在身下,松树的味道盖上来,她一下子怂了,忙,“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关苍海又冷冰冰地看她几秒,这才起身,在电脑前正襟危坐,好像刚才推倒她的不是她一样,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关山月红着脸嘟嘟喃喃地起身,“凶巴巴的。”

    “什么?”

    关山月:“我你很温柔!”

    罢害怕她又要做什么似的逃回楼上。

    关苍海瞥了她的背影一眼,又开始敲敲。不过经她这么一闹,本来处理事务令她略带烦躁,现在竟是意外地心情好了些。

    大概是因为关山月欠欺负吧。她想。

    欠欺负的关山月今天也被班主任骂了一顿,原因是她扰乱课堂秩序,被东哥告了状,但她觉得并没有,只是在课上禁不住困意趴了一会儿而已。

    洛满阳漫不经心地站在一旁,好像是因为在校外架被发现了。

    他把她跟洛满阳两个人拎出来,这个骂完骂那个,眼底的青色被气得发红。

    “你们两个怎么就屡教不改哈!”

    “你!天天就晓得睡觉睡觉,晚上不睡偷牛去了哈?我晓得你不读书还有好多选择,不要影响人家行不行?看看你同桌!五六百分!还怕考不上好学校?”

    “还有你!整天架架你以为你是□□老大?不想读书回家种田去!你同桌!年级第一!怎么一点都学不到好?”

    陈文斌吼得大声,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热切地聊着天,谁谁谁又在操场上抓到一对情侣了,似乎对她们这边习以为常。

    陈文斌骂的累了,一瘸一拐地在位置上坐下,疲惫地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挥了挥手让她们滚了。

    两人默默地走出办公室,语文老师在给在走廊上养的花草浇水,有女生见了洛满阳忙不迭的绕开了,路过普通班不时有起哄的哨声,以至于走廊上闹哄哄的,只有她们两人身前一片空档。

    关山月问她,“你为什么架?”

    洛满阳好像笑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不想回家种田。”

    关山月没有听懂,却也没有再问,班长成缺月逆着人群迎面走来,洛满阳敛了笑意,“有事吗?班长。”

    成缺月没有话,只是静静地挡在她面前,她垂眸望了望成缺月,侧身从她身旁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成缺月牵住了她的衣角。

    “我有话,跟你。”

    这是在做什么?关山月又是不懂了,感觉有点怪,但她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扰别人,于是一声不吭地回了教室。

    她坐回位置上,阮秋迟正跟后座的程子她们聊天,程子:“可不是吗,我们学校以前出过一复旦的。”

    关山月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不过她们学校是重点高中,每年也能有几个清北复交。

    “好像是七八年前吧?虽然不是清北,但重点是,那家伙牛人来的。”

    “听原本是在镇上中学读的书,那里的人都她是天才儿童,年年第一,结果一转过十四中,好家伙,被市里的孩子吊。”

    “竞赛比不过,自招上不了,学习进度落后人家一大截,估计都学懵了。”

    “你知道她第一次高考多少分吗?”

    大家摇头。

    “三百五。”

    “什么?!”

    大家震惊。

    程子拍了拍桌子,“三百五啊,这还不如我们呢!”

    “她不服,又复读了一年。”

    “第二次,六百六!”

    “卧槽,这么牛逼?”李一村大为震撼。

    “听她晚上都不睡觉的,”程子啧啧称奇,“这种事一年能出几回。”

    晚上不睡觉!关山月也很震惊,居然不会猝死吗,学习太可怕了,还好她不爱学习!

    “考完这次月考就快期末了。”程子一边收拾着桌面上的必修三一边。

    月考?怎么又要考试。

    阮秋迟一听就叹了口气,虽然最近都在给关山月突击培训,但是学习哪能一蹴而就,她现在还在倒数的位置上稳稳坐着呢,期末可怎么办呀。

    关山月倒是不痛不痒,似是不关她的事一样,阮秋迟看了这没良心的崽子一眼,哼了一声。

    英语唐秋今天和颜悦色,即使有同学没背出课文也不用罚站了,她笑咪咪地让李山重坐下了。

    阮秋迟和关山月对视一眼,悄悄低下头笑了,阮秋迟声,“看来老师最近心情很好嘛。”

    关山月埋在立起来的书堆后面,“是不是因为历史老师啊?”

    阮秋迟带着“磕到了”的表情,“我猜就是!你没看那天历史老师给……”

    她话还没完,忽地身上一凉,感觉有视线盯着她,她悄悄抬起眼,径直对上英语老师的目光。

    阮秋迟不喜欢在桌面上放很多书,影响她写字,所以她在课桌旁挂了一个书袋,桌面上就空荡荡的。

    以至于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暴露无遗。

    英语老师唐秋朱唇轻启,缓缓开口,声如银铃,“阮秋迟。”

    关山月一惊,吓得缩回头去,在书堆垒起的高墙下盯着英语课本。

    阮秋迟缓缓站起身,一脸视死如归。

    “你在和关山月些什么呢?”

    我在和她你跟历史老师的幸福生活啊!阮秋迟脑子里极快地过了一遍不会被骂的理由,她瞥了关山月一眼,她正当着缩头乌龟,怂巴巴地不敢话。

    “呃……我在跟她……”什么都改变不了上课讲话的事实了!她只好破罐子破摔,“老师今天心情很好!”

    唐秋这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明显的吗?她收了收表情,“老师今天就放过你,上课不要话,知道了吗?”

    阮秋迟忙点头,唐秋让她坐下了。

    这都行??

    关山月觉得十分不公平,为什么她只是笑了一下就要被唐秋罚站,阮秋迟就什么事都没有啊!

    阮秋迟胜利似的得意地瞥她一眼,做回了那高高在上的好学生位置,回答英语老师的问题比谁都积极。她再一次受到了差生歧视。

    快要考试了大家都有点躁,到晚自习的时候想悄悄放松一会儿,阮秋迟拿着另一边的耳机给关山月,两人晚自习偷偷戴耳机听歌。

    她们听歌口味很杂,《风居住的街道》《somethingjustlikethis》《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两人跟着节奏一左一右摇晃,像两只不倒翁。

    教室白色的灯光下来,窗外虫鸣阵阵,大家多是在做自己的事情或是在悄悄话,总有某个时刻教室里的嗡嗡声忽然会安静一刹那,随后不约而同地继续嗡嗡嗡,也不知道为什么。

    听着听着阮秋迟忽然一把扯下她们的耳机,两手放在桌上,拿着笔像是在写作业的样子,关山月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想问,就听见了钥匙的声音,她一颤,疾速拿出数学《成才之路》摊开,空白的一页上随便填了个选择题。

    班主任从后门缓缓上场,教室里话声猛地安静下来,翻书的声音不绝于耳,班主任巡视领地似的绕了一圈,从正门走了。

    大家心有余悸地转过身子望了望后门,嗡嗡声比刚才还更大。

    阮秋迟得意地,“怎么样,我反应够不够快?”

    关山月假意称赞道,“你真厉害。”

    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今晚我送你回家。”

    关山月白她一眼,“送就送,别动手动脚的。”

    她嘻嘻一笑,拥着她似是心翼翼,声起悄悄话,不时轻声笑,关山月便听着她,偶尔也悄声回应,两人讲到高兴的地方靠在一起乐,讲到不开心的地方叹着气对视一眼,又笑。

    直到下晚自习,走出教室,月光澄亮,夜凉如水,绕过学校的荷花池,清风吹过池面,荷叶点水荡起涟漪。

    她们逛了城南一圈又一圈,天南地北什么都聊,聊着天就不想回去了,于是阮秋迟提议,“我们去花园湾走走吧。”

    关山月答应了,今天晚上的风很舒服,月光静悄悄。

    “今天多少号啊?”阮秋迟过了马路,仰头望月。

    “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星期二。”读书的时候只知道今天是星期几,长大了可能只知道今天是几号。

    “月亮这么圆,不是十五就是十六吧。”

    关山月也仰起头,满月挂在天边,现在被层层薄云挡住了,只露出“月笼沙”之像来,两人都没注意脚下挖出来种树的坑。

    广场上好多孩在玩那种可以飞上天的发光玩具,玩得大汗淋漓的孩尖着声音狂叫着跑来跑去。

    “他们好吵……”关山月才四个字,突然感到脚下一空,身上惊得一颤,她轻呼一声,差点要往前倒,阮秋迟反应很快地伸手扶住她,她紧紧抓着她的手,鼻子撞在她的肩膀。

    她“唔”了一声,松手捂住自己的鼻子,阮秋迟又开始那件事,“你看!我又扶了你一次!你高一的时候摔了一跤,结果高二你居然问我们认识……”

    关山月忍无可忍,闷着声音,“喂!你还要多少遍??!!”

    阮秋迟哼了一声,刚想“要一辈子”,忽然某个尖叫孩的飞行玩具掉下来,落在关山月身上。

    她还没话,阮秋迟就喊,“喂,孩!你砸到人了!”

    尖叫孩粗着嗓音喊,“对不起!”

    捡起玩具一溜烟儿跑了。

    阮秋迟“啧”了一声,“孩子真讨厌。”

    “你妹妹也是孩子呀。”

    阮秋迟很喜欢她妹妹,她一仰头,“他们怎么能和我妹妹比?”

    两人继续往广场走去,这个时候虽然很晚了,但是那边的场地还是有很多羽毛球的,更深处的是一大片篮球场。

    那边照着暖黄色的光,传来阵阵鞋底摩擦的声音,很多人身上的汗把衣服浸成深色,也有些直接脱了上衣,阮秋迟望了望,“球场怎么全是男孩子啊。”

    关山月有点近视,眯了眯眼睛,“是诶,好像都没有女孩子。”

    阮秋迟揉揉眼,“我的眼睛有点疼。”

    “写作业写的?”

    “看裸.男看的。”

    “……”

    阮秋迟跟她绕过这一片篮球场,突然转过脸凑过来问,“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关山月不知道她干嘛突然这样问,还是回答,“没有啊。”

    她带着些英气的脸庞染上笑意,冲她眨了眨眼,倒是没有再什么。

    云层时遮时散,月光时隐时现。

    她们走得不远不近,远的时候会被迎面走来的人分开,近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她轻轻蹭过手臂,耳边轻缓的风声中带着一阵一阵的虫鸣,似是她一阵一阵的心跳。

    唯有路灯与暗淡月光照耀着的路上,她们隐隐约约听见歌声,走进了才发现这边架着一个大音响,有人正连着麦唱歌,唱歌的男生戴着眼镜,声音低沉绵延。

    关山月只是觉得有点耳熟,好像是《水星记》,他唱得很投入,面前的草地上呈半圆环围坐着人,低声合唱着。

    她们站在一旁,广阔的草地合着远方的天空,满月破云而出。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阮秋迟低着头,轻轻跟唱,刘海被风吹着微微拂动。

    渐渐地,她好像已经听不到现在正在唱歌的男生,伴奏的钢琴声与虫鸣融为一体,阮秋迟独特的、轻柔的嗓音好像蕴着无数的风与黎明。

    阮秋迟的眼睛微微阖上了些,睫毛簇拥着她的眼睛。

    “拥有你。”阮秋迟忽地轻轻偏过头望着她,她才发现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颜色很浅,像是被孔明灯照着的一汪水。

    她的目光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有风来了,吹得她身上的校服贴着瘦弱的身子,束起的长发也泛起涟漪,她就那么望着她,像在瞭望灯塔。

    她心里一跳,那时好像听见风停了,虫鸣在独奏,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又好像只剩她一个。

    她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阮秋迟笑,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我很喜欢月亮。”

    因为月亮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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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阮秋迟:我教会你爱你却喜欢别人呜呜呜

    时间魔法倒计时

    以后21点更新好了,求评论求收藏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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