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沈伽蓝什么都想起来了。
二十年前——
“过来,来这里……”
他那个时候还是那个像是人又像是鱼的怪物,有一天,另外一个男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怪物本能的警惕着,这个人不是娑蓝,也不是他最喜欢的白。
那个男人有一双非常非常邪气的金色眼眸,熠熠生辉,比琥珀宝石还要漂亮。
在看到那双眼的时候,怪物好像忘记了什么,呆呆的也不会发出声波来攻击他。
直到那个男人从水池里把他抱起来,怪物眨着眼睛看他,男人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
“乖孩子……”
那个声音很轻,很温柔,当男人的手拂过他的眼睛的时候,他的大脑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后来,怪物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好像睡着又好像醒着,他身上没有力气,那个男人一直抱着他,他的大脑还有朦胧的意识,空洞着眼眸的他像是被抽取了灵魂的玩具娃娃。
怪物什么都看不到,却听到轻微的声音,耳边一直有声音在响起,尽管他也分不清他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不是幻觉。
“白,白……”
他嘴里喃喃的喊着,心里第一次产生类似恐惧的这种感情,到底是恐惧着什么,他也不知道。
似乎察觉他无意识的挣扎,有一双手伸过来,技巧性的刺激他的太阳穴,想让他彻底的睡着。
“白……”
怪物已经开始抵挡不住那强烈的睡意了,他觉得意识正在流失,那黑甜的梦魇拉扯着把他带入黑暗的世界。
“白……”
最后,他还模模煳煳的想,白到底去了哪里呢?
懵懂无知的怪物不会知道,他见不到他的白了,那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分离把他们分开了。
然后,怪物更不会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记忆的潘多拉魔盒被开,也放出了里面可怕的梦魇。
沈伽蓝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忘掉六岁那时候的记忆,是因为恐惧。
他窥探了那段记忆,同样感同身受的是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他记起来了,那个金色眼眸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边温柔的唤他“乖孩子”,一边残酷的把他放到了手术台上,那个男人亲自执刀生生的剖开了他的鱼尾巴,鱼尾巴血淋淋的被分成了两半,鲜血从手术台上流到了地下。
这让人惊叹,那的身体竟然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即使是怪物,他也是会痛的,那种疼痛也会让他痛不欲生啊!
“白,白,救我……”
在那个明亮的实验里,那个浑身都是血的怪物放声尖叫着,痛苦又绝望。
“白……”
那个时候,他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对他最温柔的人,只有喊着那个名字,他才能在可怕的深渊里抓住最后一点寄托。
……白,我很害怕,你能不能再抱抱我呢?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人,而在他闭上眼睛把自己封闭起来,最后一次,他依然唿唤他的名字。
沈伽蓝想起了,那个恐惧到绝望的怪物一直都被自己放在脑海里最黑暗的角落里,连同那个人一起。
他害怕那样的记忆,所以,他忘记了,却唯独还是记得那个已经不记得模样的人。
那是他的执着。
我不记得你了,但是我还是会记得,我想要再看到你的脸……
有时候,命运是一场轮回,等待的下一个路口还是会遇到。不停的兜兜转转,那些我们放在心底的人,总有一天会回归我们的生命里。
那个人,那个人的脸此时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里,他对自己微笑,他拥抱自己,他语气亲昵的唤自己“怪物”,眼神里却有着不自知的温柔。
那个人,那个人是……
沈伽蓝扶着头,迪诺半抱着他,满头冷汗一身狼狈的人此时却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一个人。
而在他喊出“白”的时候,钟离情回过了头来,左云迪也停止了发出那种奇怪的声波。
左云迪也看到了沈伽蓝失态的模样,他心里得意,塞壬发出带有恶意的声波,周围不管是亚人还是普通人都是会被声波攻击的,这种攻击是非物理性的。
迪诺着急的问:“蓝,你到底怎么了?”
沈伽蓝却不看他,眼睛看着前面,他脸上的表情非常怪异,像是震惊又像是喜悦。
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他的眼眸深处有什么被触动了,有什么要唿之欲出一样。
钟离情脸上的表情很淡然,他看似没头没脑的问一句:“你想起来了吗?”
沈伽蓝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他翕动着嘴唇,喃喃的:“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这张脸,不会错的。
千真万确是他记忆中的那张脸。
白,白……
这是怪物的白啊!
“哈哈,哈哈……”
钟离情的眼泪都笑出来,他突然不可抑制的笑起来,这笑声异常的突兀。
然后,他抚着自己的半边脸,用一种怪异的语气:“你的名字,伽蓝,伽蓝……这是我原本为你取的名字啊!”
他一连重复了几遍,除了沈伽蓝,其他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只是觉得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
沈伽蓝按着心口,他这里疼痛得厉害,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痛。
伽蓝,伽蓝,原来是这样……
钟离情伸出手指拭去自己的眼泪,又是那副轻佻的模样,他却只看着沈伽蓝,:“我一直都在找你,而你忘记了我,这一次是我先找到了你,下次换你来找我,如果你找不到我,那么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他近乎贪婪的看着沈伽蓝,至少此刻,他看着他,能把他的每一个眼神都铭记。
“伽蓝,再见了……”
他完然后转身离开,带着一种无畏而果敢的决绝,不带一丝的留恋,把自己的所有柔情定格在那最后的转身之前。
伽蓝,以后如果能再见到,我就不再是我了……
那,在你的记忆中我还是我吗?
有亚人挣扎着起身,开车门让钟离情坐进去,那辆车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
不明所以的左云迪吼起来:“到底怎么回事?钟离情那个疯子又在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不知道钟离情和沈伽蓝之间发生了什么,除了沈伽蓝。
“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伽蓝身体一软就往下滑去,迪诺一把抱起了他,却见怀里的人脸色惨白,看起来非常的虚弱。
“蓝……”
沈伽蓝伸手,紧紧的抓着迪诺的手臂,他闭上眼睛让人看不到那双眼眸里的黯然失神。
他轻声:“迪诺,现在带我离开这里,离开帝都……”
他想起来了,那个对他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的男人,那个男人的脸他记起来了。
那个金色眼眸的男人,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迪诺,离开帝都,越快越好……”
随着记忆的恢复,却更像是一只手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乱了,被破平静的水面开始激起了惊涛骇浪,而水底深处蛰伏着不知名的可怕真相。
迪诺答应下来,他和闻人语对视一眼,决定赶紧撤离。
这边已经引起了骚动,左云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气恼的踢了一脚脚边的亚人泄火。
“该死的沈伽蓝,这次又让他跑了。”
而在一栋高楼的楼顶上,有两个人拿着高倍望远镜一直注视着这里的情况。
放下望远镜,林业:“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的情况?”
他旁边的人是娑蓝,夜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的脸庞在月光下朦胧又美丽,有着细瓷一样的光泽。
他:“我又不是神,我怎么可能会预料到这种事呢?”
林业不放弃,:“但是,云迪去堵伽蓝的时候,你并没有阻止。”
“……你还是在怀疑我?”
通过林业偷偷放在左云迪身上的窃听器,他们两个人已经完全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
“伽蓝和钟离情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娑蓝看他一眼,想了一下,:“沈伽蓝恢复了记忆,他想起了钟离情而已,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的钟离情还不是现在的钟离情。”
林业莫名想起沈伽蓝那个时候唿唤的“白”,还有他刚才也喊过这个称唿,还是对着钟离情喊的。
“白?那就是钟离情?”
娑蓝回忆起什么一样,语气愉悦的:“没错,他就是白,流着钟家还有白家最纯粹血统的孩子,他曾经的名字是叫做,白纨。”
不过,过了那么久现在几乎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知道曾经叫做“白纨”的那个少年。
“白纨,是被遗弃的罪人,没错,他是……原罪。”
林业不懂,不懂钟离情亦或者是叫白纨的这个人到底背负了什么,二十年前?那还不到十岁的钟离情到底又做了什么?
“他身上有别人追求一生的东西,但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被人背叛被人憎恨,他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就因为他是罪人。”
“他到底做了什么?”
“弑亲……”
这两个字无异于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