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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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水甚好。”见有人陪着聊天,迟肆带着卖弄神色拿腔作势:“此处山长水阔天高气清,是块藏风聚气的好地。山庄建于此处,可保五百年长盛不衰大富大贵。”

    “只是,”他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高人做派,“山庄最初修建的几座房屋选址还算巧妙,可后来人什么都不懂,乱修一气不得章法。规模虽比以前大,但是……”

    “但是?”

    “按前人修筑的格局,若是气运到头,还可凭借多年的积累再勉强维持数十年。而如今,若是哪天气数耗尽,所有繁荣昌盛便会如跌落断崖般一夜之间衰败。”

    谢观柏心下一惊,连忙掐指计算摧雷山庄兴旺的时日。

    可他不过才活十来岁,以前的江湖事仅源于道听途,详细一点的不过三五十年前。

    百年以前的那些江湖大侠,早已化作黄土枯骨。流传下来的生平事迹,大多已无具体年代可考,摧雷山庄的五百年兴旺,根本不知该从哪一天算起。

    “五百年,会不会太短。”想到瑶山派千年传承,他忽然心生感慨。

    “还短?”迟肆漫不经心诧异道:“五百年都够几代王朝更迭,这在人间算长了。”

    “许多门派从生到灭也不过百年,还未兴盛就已衰败。摧雷山庄能兴旺五百年,这是祖坟冒烟才修来的福气,他们应该天天烧高香才对。”

    “……”谢观柏一时无言,不知如何以对。

    “那个……”,他咽下一口唾沫,“要不,你哪天去帮我们瑶山派看看。”

    他满心希望对方能瑶山千秋万载,经久不衰,却又担心从他嘴里蹦出“气数将尽”几个字。

    迟肆刚准备答话,旁边齐季忍不住开口朝谢观柏道:“你别听他胡。若我瑶山有大灾,你难道除了烧高香求神拜佛就什么都不做了?”

    谢观河也道:“盛极必衰,万物之理,非人力可能强求。但不可事事归结于风水气运这等玄妙之,一个门派能否兴盛,关键还是在人。”

    “没错没错。”迟肆忽然态度一转,嬉皮笑脸:“事在人为。风水不好可以改,又不是什么大事。可脑子不好,听人什么便信什么,怕是不好治。”

    谢观柏一愣。

    想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迟肆是在拐弯抹角取笑他,刚才那些话都是他胡编乱造的,登时又气又恼圆脸通红,大骂迟肆混蛋。

    在几人的插科诨中,总算排到山庄入口处。

    守门弟子一见谢观河的名帖,忙毕恭毕敬将这位贵客引入山庄内。

    几人沿着宽阔平整的阶梯拾级而上。

    此时日头已过西峰,落霞熏染茂盛草木,苍翠裹上金红跃动的安宁祥和。

    山路走了一半,刚看到高林古木中露出的金黄瓦顶,一道声如洪钟,内劲深厚的低沉笑音便传入众人耳中。

    “贤侄,你怎么才到?路上可曾遇到危险?”

    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快步而来,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已至众人眼前。

    男人双鬓发丝斑白,其余地方却乌黑油亮,发髻梳得极为齐整,没有一根杂乱的头发。

    他目光如炬,左眼眉目间有一道伤疤,举止看似温文尔雅,却处处昭显着一股身在高位的慑人威势,有种泰山压顶的浑然气魄。

    谢观河朝他郑重行了一礼:“见过雷庄主。”

    “贤侄何须多礼。”雷厉行笑得豪气爽朗,“你要再不来,老夫都要派人前去接应了。各派贵客都已在大殿中久候,快随老夫一道去面见他们。”

    他看了一眼文静:“文贤侄也一起来。”

    完身形一晃,三五步便移到数十丈之外。

    谢观河和文静去了主殿拜见那群有头有脸的江湖泰斗,余下的几位无名卒由负责接引的杂役弟子带至客院。

    进了客房,迟肆在房中扫视一圈,嘴里像是堵了个什么东西含糊不清:“这几天……我们睡这里?”

    “不然呢?”齐季轻笑,“能给我们安排客房,已是看了谢观河和文师姐的面。否则以我们这样微不足道的身份,摧雷山庄的大门都进不来。外头人这么多,能住双人间,知足吧。”

    “我不是嫌弃住处……”迟肆吐词依旧含糊。

    摧雷山庄财大气粗,即便二等客房也不比外头客栈的上房差。

    接引弟子听他俩是结义兄弟,自然而然将他二人安排在一处。

    一想到这几天要和齐季同处一室,迟肆瞬间血脉上涌,只觉耳根烫得灼心,舌头结话都难以清。

    他下意识移开目光,转身背对齐季,只紧紧盯着空无一物的墙角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一些不知何故的紧张。

    过了几息,忽然察觉身后没了声响,回头一看,房内只剩了他一人。

    “人呢?”他心中顿然一惊。

    隔间传来模糊音调:“沐浴。浴房有热水。你要不要一起来。”

    飘扬的尾音带着戏谑的笑意,像是夹杂了一缕似有若无的邀请与引诱,勾得人心尖发颤。

    迟肆猛然一僵,仿佛热血喷涌般燥热,又如坠入冰窟般寒凉,脑中混沌一片,在原地呆立了大半晌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半柱香后,齐季从隔间走出。

    他刚出浴,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缭绕着淡淡氤氲水雾,宛如一副清新雅致却又磅礴峥嵘的写意山水。

    衣服也穿的随心,半遮半掩的雪白中衣勾勒出瘦削却极具爆发力度的流畅线条,有种危机四伏的赏心悦目。

    迟肆面红耳赤口干舌燥,目光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几经浮荡却始终绕不开眼前的潇逸身影。

    “我洗完了,你到底去不去?”疏朗的音调也染上了几分朦胧水气,听起来有种别样的沉心诱惑。

    迟肆“我……我……我”支吾了大半天,脑子热得全是混沌,自己都没弄明白到底想什么。

    “别我了快去吧,待会水凉 。”齐季微弯的眼梢满是戏谑逗弄,“放心吧我的迟大姑娘,我不会偷看,你还是清白的。”

    脑中一团浆糊的迟姑娘顾不上回应这番调笑,红着脸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