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青团

    因为集市上人太多,苗笙并没有放开灵识，只维持在身边不到半米，再放出一丝在米多和柠檬身上,他本以为就可以了。

    因此当一只长胳膊突然伸过来时,苗笙是一点也没反应过来。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华服青年，正撇着嘴站在眼前。

    他扫了眼画本,看样子是想讥讽两句的,可惜苗笙的画功那是专业训练出来的,一般人别挑毛病了，不当场叫大神都算好的。

    青年显然是个不懂得欣赏艺术的人，他见挑不出毛病,直接把画本摔在了地上。

    苗笙心这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这么大的人了，摆明车马找一个还没他腰高的孩子麻烦，他就不担心被人笑话吗？

    看了眼地上的画本，再看了眼青年，苗笙发现这人并不是故意在撇嘴，他是真的嘴歪，再加上一身花里胡哨的穿着,像是哪个无脑b，从里跳出来了一样。

    苗笙站在青年面前，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有此番举动,他肯定有目的的吧,大概。

    “子,这几天你很出风头嘛,该不会以为有了只白鹿，以后就能在祖地横着走了吧？”青年见苗笙一脸平静，像看丑一样看着自己，气更加不打一处来，狠狠在画本上踩一脚。

    其实他更想踩在苗笙脸上，可惜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就算再不把普通族人放在眼里，他也不敢太过嚣张了。

    “你用词不严谨哦，我昨天下午才到祖地，距现在不到二十四个时，根本没有几天。”苗笙看了眼被踩上脚印的熊，嗯，不是我家的娃儿，一点也不心疼。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了哧哧的窃笑声，青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这个”

    他走上来就要打人，周围响起一片喝止声，可大家的距离苗笙都比青年远，一时阻拦不及。苗笙正想着要不要露一，让青年见识一下他两年多的习武成果，米多和柠檬可看不下去了。

    柠檬闪电般飞到青年面前，照脸就是一爪子，米多随后又来了个野蛮冲撞。它的鹿角虽然比不上成年的水鹿，顶个人足够用了，青年一下子被顶出两三米远，摔在了人群之中。

    “你竟敢让一只畜牲伤到我们少爷？”青年身边的狗腿子见状立马开始发疯，撸袖子就要上前教训苗笙。

    可他们当着族人的面叫神鹿畜牲，就注定讨不了好。狗腿子们立即被周围的人给围住了，几个嘴巴子下去他们也清醒了，明白刚刚因为对神鹿不敬，自己一方这是犯了众怒了。

    眼见愤怒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扩散，几人见再待下去要糟，于是抬着少爷飞快撤离。

    一场风波，来得快，去得更快，苗笙都不知道他们是谁，就跑不见了。

    他先向周围为自己撑腰的族人拱道谢，再安抚好还是气鼓鼓的米多和柠檬，捡起画本，接着给动物涂颜色，举投足间一派镇静从容，好似根本没受刚才的突发事件影响。

    其实他早已放开灵识，连上周围的虫类听大家都在什么了。

    排除掉他有大将之风这类的夸奖，苗笙终于知道刚才来找茬的人是谁了，那个一副反派嘴脸的家伙，竟然是医巫一脉首领大巫的儿子。

    苗笙差点翻白眼，这下可好了，三个大巫，被他得罪个遍，如果斗巫和术巫那边只是利益分配的问题，尚能想出解决之道的话，医巫大巫的儿子被打，可算是把她给得罪到底了。

    要是早知道祖地比龙潭虎穴还要麻烦，在半路上他就应该让米多跑回去，想到这里苗笙一顿，这个想法大概行不通，不让米多跟着，它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用蜡笔戳了下正低头看自己画画的米多鼻子，引来它一个喷嚏加白眼，苗笙笑着接着画画，得罪就得罪了，没什么大不了，就不信那位大医真敢在祖地对神鹿之主如何，等他参加完传承仪式，那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将画好的样式交给摊主，付过订金，约定三天后再过来取，苗笙很轻易的找到了舔麦芽糖舔成花猫的苗锋，他们在集市上玩到吃过晚饭，才回到术巫殿休息。

    苗笙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过后躺在窗前吹风，昨天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术巫殿，今天才发现，对面山峰遥遥相望的，正是医巫那边的医巫殿，两者之间的距离绝对不到两公里。

    苗笙当时就来了精神，这个距离，完全在他的灵识领域之内啊，既然人家都派儿子上门找茬了，怎么能不回敬一下呢。

    灵识如利剑般直刺对面山峰的医巫殿，医巫那边的建筑比术巫这边大多了，里面的人数也更多一些，除了巫师身上带的蛊虫，找了半天愣是没发现任何一只能自由行动的虫类。

    苗笙刚才的兴奋消失无踪，只能看景不能听声的灵识实在让人绝望，可他又不能因为偷窥就强行控制别人的蛊虫，操作不好会弄出虫命的。

    苗笙也不是没想过学唇语，可巫族人使用的语言种类太杂乱了，巫语苗语，当地华语方言和普通话，时常混在一起，想通过嘴型辨别他们在什么，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长叹一口气，苗笙继续用灵识在医巫殿里乱晃，为了增加距离，灵识越来越细，就在细到不能再细时，总算看到白天那位少爷了。

    他躺在一张大床上，脸上一道红印子，身上缠着绷带，看样子白天被米多撞得不轻。几个美貌女侍围坐在他床边，有端水果的，有打扇子的，床前站着一位穿着巫师礼服的中年妇人。

    这个女人怎么呢，苗笙实在不愿意用丑来形容一位女性，可她长得实在是丑，还带着些凶相，尤其一双三角眼，微微眯起时凶狠如恶狼。

    苗笙没想到医巫一脉的大巫竟是如此人物，他见过的巫族少女，就算生长于山野之间，也是个个清秀水灵，白皙窈窕。再看苗笙自己，身为红萌娃当中的第一梯队选，他的长相不可爱到无敌，也是世间鲜有的周正。

    之前他还感叹过巫族的基因太优越，可这位大巫的长相，至少能把巫族的平均颜值拉下几十个百分点，天知道巫族的美貌基因在她这里出了什么岔子。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什么，可从少爷激动的表情，和张牙舞爪的肢体语言中，也能看出他的愤怒。

    面对着恼怒万分的儿子，大巫并没有什么表示，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平日就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主儿，又自尊自大，觉得谁都比不上他。

    去年术巫大巫的儿子觉醒，已经让他暗恨在心了，可对方是身份与他相当的大巫之子，他不能拿人家怎么样，这会儿见到一个外来学徒竟然成为神鹿之主，他怎么可能忍住不去找麻烦。

    虽然是自己儿子有错在先，不代表她就会放过苗笙这个不把大巫威严放在眼中，当众落她脸面的孽障。才来祖地一天，就敢对大巫之子动，时日久了还不得翻天。

    最可气的是那些愚民，就因为一头鹿，居然全都站在孽障一方去了。医巫劳心劳力的为族人治病，可在他们心中竟然还没一头畜牲重要，简直荒谬。

    她不想再听儿子的报怨，转身离开房间，挥退跟随在身后的侍从，向医巫殿深处走去。

    来到一个摆满药柜的宽敞房间，她锁好门，然后打开药柜上的暗门，走了进去。

    苗笙的灵识一直跟随着大巫，她越向巫殿深处走，离苗笙反而越近，灵识操控起来也越轻松。

    跟着大巫来到暗室，苗笙着实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两侧的笼子里碧绿一片，全是南疆最致命的玉笛竹叶青。

    这种蛇是竹叶青蛇的矮化种，最长不到40厘米，却含有剧毒，被它咬一口，用七步倒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最让苗笙惊讶的，是摆放在暗室中央的笼子里，关着的蛇，它是只变异生物，虽然像是被下了药，神智并不清醒，可苗笙还是能从它比普通蛇类强大许多的灵魂看出，它是条经过变异的蛇。

    将灵识连接到它的感官，苗笙能清楚听到大巫的话了，这个发现让他一下子坐直身子。

    之前他也尝试连接过蛇类的感官，蛇是没有外耳的，它们只能用内耳感受地面和空气的震动，听人话也很难还原出清晰的声音，可这条居然变异出了完整的听觉系统。这个，对于蛇来是不是有些鸡肋了？

    他这边还在思考变异进化的方向有没有可能出现偏差，大巫已经舞足蹈的吟唱咒文结束，蛇在她的操控下直立起了身体，苗笙能感觉出它的意识在慢慢清醒，但灵魂还是逃不过大巫的掌控就是了。

    见蛇已经被自己控制住了，大巫对其下达了指令，苗笙听到后彻底暴怒，丫的，她居然想让蛇伺咬死自己和米多。

    苗笙的灵识一下子侵入了蛇的意识，其中携带的杀意，让蛇的眼睛泛起红光，就在大巫打开笼子的瞬间，它弹射而出，一口咬在了大巫的脖子上。

    眼见大巫七窍流血栽倒在地，抽搐几下再不动了，苗笙才愤怒中清醒过来，他借着蛇的视线察看整个房间，在大巫死亡后，两侧笼子里几乎所有玉笛竹叶青蛇也七窍流血，死掉了。

    都死了？苗笙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是很愤怒没错，可真没想过要杀人啊，大巫是怎么回事，从没听过巫师能被自己控制的动物咬死的，她身上没有解药的吗？

    有解药也没有用啊，我的蛇毒可是三秒致命的，呵呵。就在苗笙脑子里一片混乱之时，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在脑海中想起。

    你是蛇？苗笙努力平复乱成一团的思绪，集中全部精神与蛇对话。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条普通的蛇，它的毒性太过危险了，放任它离开天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苗笙不会忘记大巫临死前的命令是让它杀死他和米多，虽然在灵识感应下它灵魂上的束缚已经消失，可谁知道它会不会想不开接着执行命令呢。

    对，就是我。开不开心？你一下子害死了这么多条性命。蛇冷笑，看着笼子中死相惨烈的同类，心中恨意翻涌。

    它们为什么会死？苗笙对造成群蛇死亡的原因隐隐有了些猜测，可还是要确认一下。

    它们都是那个死女人的蛊虫，主人死了，它们当然也会死。蛇的声音中带着冰冷和悲怆，苗笙突然有些不确定它的恨意是针对大巫还是自己了。

    那你呢，难道你就不是大巫的蛊虫了么？苗笙觉得他可能抓住蛇软肋了，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开始试图掌握主动权。

    我蛇无言以对，思维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的灵识在支撑着你的灵魂，只要我一离开，你经过大巫血祭的灵魂立即就会溃散。苗笙冷酷的出蛇当下的处境，以及之后的下场。

    蛇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心里防线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谁不怕死呢，它好怕啊。

    苗笙继续哄诱道，所以，想活下去吗？

    想。蛇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给出了肯定答案。只要能活下去，哪怕将要面临的处境比之前还要艰难，它也想搏上一搏。

    按照我的指示走，会有人来接应你的。见蛇思维清晰，精神正常，苗笙在心里轻舒一口气。

    不是个疯批就好，只要它还想活着，就有限制它的办法。如果换成是别的动物，苗笙也不会如此咄咄逼人，可这条蛇实在太危险了。

    要么放任它死去，这个有些残忍，苗笙实在不想再失去任何一条生命了。可让它活着，就只能控制在自己中，否则他们一家大大，连睡觉都不能安生了。

    蛇所在的暗室处于巫殿深处的山体之中，离苗笙这边已经很近了，用灵识很轻易就能找到山体间的裂缝，让一条不到20厘米长，铅笔粗细的蛇钻出来再容易不过了。

    蛇爬出山体，就看到一只黄色长尾巴的漂亮鸟正歪头看着自己，它听从苗笙的命令，爬进了篮子里，然后听到鸟对它不要害怕，飞起来了。

    蛇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漂亮的鸟就抓着篮子飞到了空中，它先是吓呆了，还没来得及尖叫，鸟已经飞进一扇窗户里，把篮子放下来了。

    好近。蛇趴在篮子里，呆呆的想。

    是啊，很近，你的生路也近在咫尺，就看你怎么选了。苗笙挥让米多和柠檬躲远点，免得蛇待会儿突然暴起，会伤到它们。

    蛇这才抬头看向一直与自己对话的人，它的眼睛倏地瞪圆，难以置信把自己压得抬不起头来的人，居然是个孩子。

    怎样，还想活吗？苗笙将灵识笼罩在蛇身上，是预防也是震慑。

    同时他发现这条蛇长得还挺萌的，眼睛大大的，并不是恐怖的蛇瞳，而是像猫科动物那样，能调整瞳孔大的圆滚滚大眼睛，眼尾还轻轻挑起，竟与自己的眼型有几分相似。

    它的嘴唇是比较圆润的型，嘴角向上扬起，好像时刻都在微笑一样。如果不是太毒了，苗笙都想上撸一把，这条蛇比二次元画出来的都要可爱。

    蛇听到苗笙的问题，眼神中满是无奈和苦涩，无论这人是谁，都是它最后的救命稻草，如果不是有他的精神支撑，它立即就会死去，现实情况已经不允许它再耍花招了。

    它来到苗笙面前，张嘴吐出一个血珠，苗笙将这滴血含入口中，也在指尖刺出一滴血，滴入蛇口中。而后他低声吟唱起咒文，这是巫师过世之前，放弃对蛊虫的控制权，允许接任者继承自己蛊虫的咒文。

    大巫虽然已经死了，可有苗笙灵识的加持，蛇的灵魂完好如初，是可以重新认主，成为别人蛊虫的。

    咒文念完，完整的主从灵魂烙印构建成功，在苗笙的灵识撤出它脑海时，蛇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短短不到一个时的时间，它在鬼门关绕了一圈，总算又回来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除非是我的命令，否则不允许你用蛇毒伤害任何生命，听仔细了，是任何生命。就算遇到危险，也不准咬人，相信以你的本事，无论遇到何种危，都可以全身而退的。苗笙对蛇打下灵魂烙印，当然也知道了它的本事，因此对蛇的限制，他制订得非常苛刻，相信觉醒了刺客能力的蛇，不会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蛇并不觉得这是个很严厉的命令，它了解自己的毒性，咬到那是必死的，杀人容易，善后却难如登天。

    以前它有大巫罩着轻易出不了事，可眼前这个三寸丁主人，不定还得靠它来保护，万不敢再肆无忌惮了。

    是，我记下了。还有呢？蛇应诺下第一个命令，静静等待或许会很困难的第二道指令。

    没有啦。苗笙嘻嘻一笑，向米多它们招，来来来，给你介绍新朋友，这是米多，这是柠檬，还有金子和萤火虫们。哦对了，还得给你取个名字，嗯，就叫青团好了。

    蛇，青团它是加入了动物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