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醉生梦死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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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殃蹙眉:“还是先走吧。”

    扶玉秋:“走什么走?不走,我还没给你采好药呢。”

    凤殃:“可”

    扶玉秋伸掐了掐他的脸,没好气道:“怎么,你的脸不治啦?想当丑八怪一辈子呀?区区几条蛇而已,肯定咬不着我。”

    见扶玉秋这么信誓旦旦,凤殃只好强行压下内心的焦躁,陪着他一起往山上爬。

    扶玉秋这才哼唧着满意了,还在那叨逼叨:“我二哥是棵毒我二哥很会用毒,自就喜欢给我喝毒水,我早已百毒不侵。这些蛇,呵。就算我被它咬一口,也中不了毒。”

    他着,还伸着腿往旁边一条蛇旁边伸,故意挑衅道:“喏,喏喏?来咬我啊。”

    那条凡蛇大概没见过这么傻的,吐着信子溜了。

    扶玉秋得意地回头:“看吧,不咬我吧。”

    凤殃:“”

    他都怕刚才那蛇狠咬扶玉秋一口。

    扶玉秋毫无顾忌,溜达着在山间去采需要的草药,他采的每一棵药从来都是掐茎或叶,从不主动薅根,好半天背篓里已经盛满草药。

    凤殃看刚才还晴朗的天似乎又要下雨,忙:“先回去吧。”

    扶玉秋细数了一下采药,又对着纸上的方子辨认半天,点头:“嗯,好啊——你今天好奇怪,怎么这么着急?”

    凤殃看了看周围,感觉好像每一处都躲着一条蛇,道:“就是觉得今天的蛇是不是有些多?”

    扶玉秋将一颗草药塞到嘴里尝了尝味道,随口:“可能是下雨了?再马上要到冬日了,它们在冬眠前出来找东西吃吧。啧,别怕啊你。”

    他在谷底生活这么久,有时去摘蛇果,树上的蛇也只是吐着信子目不转睛盯着他,并不主动袭击。

    扶玉秋将草药放在背篓里,见凤凰本就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看起来是真的怕蛇。

    不过今日的确奇怪,好像走来一路,遍地都是蛇。

    而且总觉得好像有几条蛇在目不转睛盯着他们似的。

    “怕什么啊?”扶玉秋弯腰将地上一条吐着信子的青蛇徒捏起来,“一个大男人竟然被蛇吓成这样?——你看。”

    凤凰强忍着往后退的冲动,麻木看去。

    青蛇乖顺地盘在扶玉秋掌心吐信子,扶玉秋挑眉:“可爱吧?”

    凤殃:“”

    凤殃并不觉得可爱,甚至想一口吃了,眼不见心为净。

    扶玉秋将蛇放走,背着背篓一边哼着鱼在水一边晃晃悠悠往家里走。

    凤殃见他终于要回家,悄悄松了一口气。

    秋风逐渐有些大,卷着枯黄的叶子甚至开始往天上吹。

    整个山谷都是秋日的萧肃。

    扶玉秋接了一片枯叶,哆嗦一下,声嘀咕:“我可不要变成黄叶子。”

    嫩绿嫩绿的多好看啊,他要一直绿下去。

    凤殃没听到他什么,微微一抬头,就见一道惊雷猛地在天边炸开,轰隆隆巨响直直劈下来。

    这雷声太大了,扶玉秋都被吓得一哆嗦,背后背篓里的草药差点被他抖掉一半。

    他惊愕道:“秋日怎么还有这么响的雷?”

    这明显不太正常。

    扶玉秋记终于觉得害怕了,忙拉住凤殃的飞快往家跑。

    只是随着那声惊雷落下后,扶玉秋的记忆便开始断断续续,甚至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瞧见闻幽谷秋日的满眼枯黄。

    对草来,堪称不详的枯黄。

    被困在凤殃身体中的凤凰神识也开始逐渐不稳起来,像是被强行驱除出去似的,可心口传来的灵力将他强行困在这具躯体中。

    不知撑了多久,扶玉秋的记忆彻底断开。

    周围本该成为黑暗或者凤凰神识被驱除出去,但另外一道属于凤殃自己的记忆突然连上了。

    周围那密密麻麻的蛇猛地化为森冷的人形,视线阴毒看向凤殃。

    凤殃的视线很矮,且隐约瞧见地面上的枯草,像是被人强行按在地上制住似的。

    化为人形的白蛇眸子冰冷,漠然道:“朱雀仙尊有令,将你带回九重天。”

    凤殃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嘶声道:“滚开,让我”

    不远处,扶玉秋背篓已经打翻,掉落一地的草药,而那纤瘦的身影却蜷缩在枯草中,脸色惨白地捂住腿,不知生死。

    凤殃几乎疯了似的挣扎。

    扶玉秋明显只能对凡蛇的毒有抵御能力,这些前来寻找凤殃的蛇族是修炼成百数千年的老妖怪,毒入体几乎是没救的。

    可凤殃用尽全力,也无法将压制在他身上的束缚挣脱掉。

    白蛇缓步而来,一把抓住他的发强迫他抬起头来,冷冷道:“朱雀仙尊的没错,你是大不祥之命,所有接近你之人都必定不得善终。”

    凤殃猛地张大眼睛。

    不得善终

    鹓雏留下的那半片碎镜中的场景,便是扶玉秋因为他而惨死的未来吗?

    不得善终?

    天道无情,哪怕是罪大恶极之人,许是也没几个能有“不得善终”这个悲惨下场,可为什么以善待人的扶玉秋却要因他遭受这些?

    凤殃突然安静下来,眸子里全是茫然。

    白蛇见他不再挣扎,也省得再多费功夫,抬一挥:“走。”

    按着凤殃的人强行抓着他的臂将他拽起来,一条蛇紧紧将他的双捆住束缚在腰后,无法挣脱。

    可还未走两步,腕上的黑蛇突然发生一声惨厉至极的“嘶”,像是受了极大痛苦。

    白蛇脚步一顿。

    下一瞬,一股黑火猛地从凤殃身上腾起,只是一瞬就将那条黑蛇连带着拽着自己的两人烧得惨叫一声,倏地化为灰烬簌簌落在地上。

    白蛇悚然一惊,速度极快地一道灵力挥来。

    朱雀仙尊虽然叫抓活的,却没让他完好无损。

    周围的蛇族全都一拥而上,妄图用灵力将那诡异的火焰熄灭。

    凤殃漠然站在中央,火焰将他浑身笼罩,琥珀色的眸瞳明明灭灭,短暂地变成凤凰金瞳。

    灿烂而冰冷。

    他以燃烧神魂为代价,短暂地召唤出凤凰火。

    那不要命的火焰哪怕沾记染土壤也能瞬间烧过去,哪怕蛇族有通天修为,却依然抵挡不住火焰灼烧。

    凤殃面无表情,眼睛眨都不眨地听着耳畔惨叫哀嚎,直到所有人都化为灰烬,就连旁边的凡蛇都未侥幸,漆黑火焰才一点点地回拢,钻回他的身体中。

    燃烧神魂让凤殃险些一口血吐出,强行忍住,身体踉跄着冲向不远处的扶玉秋。

    扶玉秋昏昏沉沉,脸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

    好在他是绛灵幽草,能自己化解一部分毒,否则那些蛇毒刚入体便能要了他的命。

    凤殃脚都在发软,那金黄色的瞳孔已经随着火焰消失重新便会污浊的琥珀色,眼眶微微发红,挣扎着将扶玉秋单薄的身体抱在怀里。

    终于,大雨倾盆而下。

    凤殃脚步极快,很快就顶着雨抱着扶玉秋回了住处。

    暴雨如注,顺着屋檐哗啦啦流下,汇聚成的河流。

    凤殃浑身都是水,但怀里紧缩成一团的扶玉秋却半点雨滴都没沾到,只是此时的他却像是在雨水中滚了一圈,浑身冷汗几乎将薄薄的衣衫浸透。

    凤殃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将他放到床上。

    满脸痛苦的扶玉秋发出一声痛吟,长长的羽睫一颤,挣扎着张开眼睛,那双漂亮的眸瞳中全是疼出来的水气。

    “疼”

    凤殃眉头紧皱盯着脚踝上毒蛇留下的牙印,此时正在往外渗着乌黑的血。

    扶玉秋清醒了些,无意中瞥见,腿一颤,差点直接将凤殃蹬出去。

    “我的根呜。”

    “不会有事的”

    凤殃紧紧抓住他的脚踝,嘴唇发着抖,却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救他。

    扶玉秋扑腾得几乎撑不住,那不知道是什么毒蛇,毒素入体后让扶玉秋疼得仿佛被凌迟,疼得一直在呜咽。

    没一会扶玉秋满脸都是疼出来的泪。

    凤殃的眼眸前所未有地发红,他足无措地看着扶玉秋痛苦不已,视线盯着那还在渗血的咬痕上,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一把扣住扶玉秋的脚踝,制住他的所有挣扎。

    扶玉秋浑身都没了力气,恹恹道:“你干什么?”

    凤殃:“别动。”

    话音刚落,他的指尖猛地钻出一簇鲜红的火焰,悄无声息地从伤口处钻进去。

    凤凰浑身皆是血污,只有心口处的凤凰血勉强能用。

    用神魂和心头血燃烧,那火焰纯净又炽热,顺着扶玉秋被毒伤的经脉一路蔓延过去,顷刻将那些致命的毒烧了个灰飞烟灭。

    扶玉秋嗓子都哑了,感觉到浑身滚烫,不知怎么隐约察觉道什么,拼命挣扎着伸出另一条腿去蹬凤殃的肩膀。

    “你做了什么”扶玉秋哽咽着,“我、我又死不了,呜别动!”

    凤凰也不管他,强行将毒烧完,火焰也彻底熄灭。

    扶玉秋还在啜泣,他自有灵智起就被爱着护着长大,就算有虫子落到他叶子上也会被他兄长打跑,哪里受过这种痛楚。

    凤殃凑上前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轻轻地:“你会没事的。记”

    扶玉秋莫名觉得委屈,忍了半天一把扑上前抱住凤殃的脖子,放声哭道:“疼死了,我讨厌蛇我以后再也不和它们玩了。”

    凤殃偏头盯着扶玉秋修长的后颈。

    若凤殃是石头缝中的野草,那扶玉秋便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名贵兰花。

    他本该一生都无忧无虑,不该知道痛苦为何物。

    却因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凤殃犹豫许久,才轻轻伸出,拥抱住本来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他将脸埋在扶玉秋温暖的发中,怔怔地心想:“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朱雀仙尊知道他未死,必定会派更多的人前来追杀他。

    凤殃不想再让扶玉秋因为自己而受那些无妄之灾。

    因为蛇族的毒,扶玉秋难得蔫了,成天窝在床上不愿出门,有时瞧见一条麻绳也能吓得一蹦三尺高。

    凤殃本想寻个会向扶玉秋告辞,可怎么都不出口。

    扶玉秋现在出个房门都害怕冒出来蛇咬他,晚上拉着凤殃在床上陪着他,有时睡着睡着还会从噩梦中惊醒。

    凤殃更不敢在这时离开。

    若是没人照顾,扶玉秋不知道要怎么受罪呢。

    这样一推再推,冬日到了。

    闻幽谷的秋日很短,几乎一个月就结束了。

    冬日第一场雪降落时,扶玉秋懒洋洋窝在床上睡觉。

    他向来没心没肺,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就比之前一惊一乍杯弓蛇影的模样要好了太多。

    只是绛灵幽草不爱冬日,一入冬他也和冬眠差不了多少,更何况凤殃还给他找了个温暖的石床,让他更不爱出门了。

    一日时间,扶玉秋得有十个时辰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反正无论发生什么,总有丑八怪给他解决。

    解毒的草药已经重新捡了回来,好像就差一片绛灵幽草的叶子了,等天气暖一点了,自己再揪一片叶子入药也不是不可以。

    抱着这样的想法,扶玉秋乐颠颠地睡大觉。

    就在他醉生梦死了不知道多久,凤殃突然来寻他,在他耳边还嘟嘟囔囔了一堆东西。

    扶玉秋睡得脑子都懵了,只知道“嗯嗯啊啊”地应,眼睛都不想睁。

    很快,凤殃起身离开。

    没一会,他又回来了,坐在床边轻轻叫醒他:“玉秋,玉秋?”

    扶玉秋哼唧了一声。

    凤殃道:“玉秋,我、我送你个东西,玉秋?”

    扶玉秋困得不得了,随意摸了摸他的:“乖一点,我想睡觉。”

    凤殃沉默了好一会,自顾自地道:“那我走了。”

    扶玉秋:“嗯嗯。”

    那我

    走了。

    扶玉秋后来才知道,那是丑八怪对他的最后道别。

    他卷了自己的叶子,只留下一句“那我走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闻幽谷甚至连扶玉阙、扶白鹤都,那丑八怪肯定是得了他叶子好处,直接跑了,不会再回来。

    扶玉秋不相信,但他又无法有理有据地反驳。

    毕竟丑八怪真的带着叶子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一走便是好几年,到扶玉秋遇到凤北河之前,他都没回来看自己一眼。

    随着扶玉记秋那句敷衍地应答,整个记忆组成的巨大幻境瞬间破碎,发出清脆的声响。

    凤殃的那缕神识瞬间被弹出来。

    ——幻境外面,依然是扶玉秋的梦境。

    梦境中依然是闻幽谷,只是前所未有地下了一场大雪,就好像当年凤殃离开时那场雪一样。

    第一次在梦境中化为人形的扶玉秋站在雪中,面无表情看着他。

    方才那场记忆幻境,便是他摸索着制出的。

    凤殃和他对视一眼,轻轻移开视线。

    扶玉秋声音发着抖,冷声:“别躲,看着我。”

    凤殃安静抬眸,淡淡和他对视。

    扶玉秋有种异样的淡然,可越看越觉得他像是在酝酿什么,好像脑子里有一根紧绷多年的弦,随时随地都能断裂掉。

    “那”扶玉秋声音轻得几乎断开,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他问:“那是你吗?”

    扶玉秋只想要一个答案。

    记忆中那个面目全非的丑八怪

    是你吗?第5章久别重逢

    凤殃似乎想什么,但又停住了。

    扶玉秋迷茫看他。

    他不懂。

    只是一个答案而已,就这么难回答吗?

    凤殃沉默很久,久到让扶玉秋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他才轻声道。

    “是我。”

    方才凤殃迟疑了这么久,好像头顶悬着一柄即将掉落下来的剑,只要他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利刃就会霍然落下,将他劈得灰飞烟灭挫骨扬灰。

    可当他出这个“是我”时,心中一直紧紧笼罩心神的阴霾骤然散去,这些年无根可循的癫狂颓丧、不知因何而起的喜怒哀乐,好像皆有了源头。

    源头潺潺而来的春水将寒冰融化。

    凤殃突然不再害怕了。

    他不再逃避,不再将视线移开,坦然地看向扶玉秋的眼睛。

    以仙尊的身份伪装备受可怜的凤凰,都能让扶玉秋气得满脸泪痕崩溃不已,更何谈“丑八怪”这个身份了。

    哪怕只是经由扶玉秋的记忆草草看了一些,凤殃也能察觉出扶玉秋对“丑八怪”的不同。

    好像什么都不做,和他一起坐在那看落叶、繁花,扶玉秋都能开心得双眸生辉。

    凤殃方才被困在那具记忆中的躯体中和扶玉秋对视,甚至莫名地对当年的自己产生了怨怼之情。

    因为这样灿烂的笑容,和发自内心的优待,根本不在自己的记忆中。

    扶玉秋那样信赖丑八怪,将所有信任依赖全都交付于他,最后却只得到一个不告而别的结局。

    凤殃觉得,若是自己,许是也要生气的。

    更何况凤殃还曾骗过他一次。

    或许在扶玉秋的认知中,此时的凤殃也是有“丑八怪”记忆,也在伪装身份骗他。

    想到这里,凤殃平稳的呼吸微微乱了。

    当年不告而别,在扶玉秋看来已是“罪大恶极”,不能再让他误会自己还有意隐瞒丑八怪的身份。

    凤殃开口想要解释:“其实我”

    他还未几个字,却见一直安安静静站在那的扶玉秋终于彻底忍不住,快步朝他跑来。

    周遭漫天大雪猛地被狂风卷着飞上天空,再次落下时,冰冷雪瓣却变成了满天纷纷扬扬的花朵。

    梦境中的大雪转瞬消失不见,重新变回闻幽谷的绿意盎然繁花满地。

    扶玉秋迈着轻快的步伐,猛地跑到凤殃面前,张开双一把抱住他。

    因他疾跑过去的冲势,猝不及防的凤殃被撞得后退半步,本能接住扶玉秋。

    扶玉秋的身上温暖又柔软,整个身子挨在他怀里,甚至能嗅到一股在深山里浸久了的古朴绿意,令人沉醉。

    凤殃愣住了。

    他预想过坦白后扶玉秋的各种反应,或愤怒责骂、或崩溃大哭、或一言不发将自己驱逐他的梦境,可设想无数种,从来没想过

    扶玉秋会跑过来,抱住他?

    扶玉秋浑身都在发着抖,双勾着凤殃的脖子,将脸埋在那带着云雾气息的衣襟中。

    当年凤殃离开时,他只需要一抬记就能抱住脖子,可这么多年过去,凤殃身形拉长、长高不少,扶玉秋却没太大变化,连抱一抱都要踮着脚尖才能够着。

    扶玉秋死死抱着他,喉中发出兽似的呜咽。

    凤殃呼吸都屏住了,努力去听他在什么。

    扶玉秋在:“你没死”

    凤殃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掐了一下,又酸又疼。

    扶玉秋完这句话后,再也撑不住地崩溃哭道:“你没死你真的没死!你你怎么没死呢?!”

    凤殃:“”

    凤殃一时半会分不清,扶玉秋是在庆幸自己没死,还是遗憾自己没死。

    “你果然没死”

    扶玉秋眼泪流了满脸,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只知道颠三倒四地着差不多的话。

    “我以为你死了,我呜他们也都你是骗子,死有余辜”

    “我不想他们骂你,但我不知道怎么办”

    凤殃听不太懂,但隐约知道扶玉秋并未怪罪自己,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试探着伸摸了摸扶玉秋的后脑勺。

    仙尊的身份去摸扶玉秋后脑勺,肯定被怒气啾啾地回头用那嫩嫩的尖喙狠啄一口,还能出血的那种;

    若是凤凰去抚摸,扶玉秋或许态度会好点,但肯定不让摸两下就得尥蹶子。

    可现在,知晓凤殃就是丑八怪后,扶玉秋甚至还乖顺地往凤殃掌心蹭了蹭,不出的温顺信任。

    凤殃心中不出是什么滋味,更加迫切地想要寻回自己的记忆。

    只是扶玉秋的温顺只是暂时的,等到他哭得差不多,彻底平复崩溃的心情后,那找事儿的本事又回来了。

    扶玉秋狠狠踩着凤殃的脚,凑到他脖子上凶巴巴咬了一口。

    凤殃还没反应过来,扶玉秋便松开,从他身上下来,狠擦了一把眼泪,冷冷道:“你怎么还没死呢?”

    凤殃:“”

    凤殃这回听出来了,这是遗憾他还活着呢。

    凤殃摸不准“丑八怪”和扶玉秋平时是什么相处模式,只好摸索着淡淡道:“我并不记得当年的事了。”

    “哦,好厉害。”扶玉秋面无表情,讥讽道,“可我怎么听,你是在我死后才失去记忆的?”

    凤殃眉头一皱。

    扶玉秋:“你又在骗我?!”

    凤殃本能道:“我没有。”

    “那你和我解释解释,当时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又为什么当上仙尊了也不来寻我?!”

    凤殃根本无法解释,只能:“我不记得了。”

    扶玉秋斩钉截铁:“那你就是在骗我。”

    凤殃:“”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扶玉秋这么会无理取闹?

    重逢的喜悦缓慢消退后,取而代之的便是冲上脑门的愤怒,扶玉秋气得脑袋发晕,指着凤殃有气无力地道:“我当年让我哥在下界四处寻你,他们都没见过这么丑的人,敢情你在九重天逍遥。”

    没有记忆的凤殃完全处于劣势,本能觉得扶玉秋的不对却也无法反驳,只能保持着淡然,安安静静听扶玉秋数落他。

    扶玉秋骂了半天见他没反应,顿时觉得像是用尽全力的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让他憋屈得几欲吐血。

    记“点什么啊你?!哑巴啦?”

    凤殃温声道:“回到闻幽谷,开心吗?”

    扶玉秋一愣。

    他骂了这么久,凤殃却担心他开不开心?

    扶玉秋眸光微动。

    似乎有些感动。

    下一瞬,扶玉秋骂道:“我在骂你,你给我转移什么话题?!”

    凤殃:“”

    扶玉秋气得不行,还想再骂他,但不知道是不是天亮了还是扶玉秋在梦境中情绪波动太大,周围的梦境已经开始在逐渐破碎。

    扶玉秋吓了一跳,也不骂了,忙:“你现在在哪里?”

    凤殃:“凤凰墟。”

    “我去找”扶玉秋本来想去找凤殃,但想起扶白鹤对他的担忧,又觉得自己这样上赶着太跌份了,干咳一声,故作矜持道,“那你来找我吧,我许你进闻幽谷。”

    凤殃没忍住,笑了起来。

    扶玉秋没好气道:“笑什么?”

    “好。”凤殃柔声道,“我马上就去找你。”

    扶玉秋这才高兴起来。

    此时梦境终于破碎。

    扶玉秋喜滋滋地从梦境中醒来。

    外面果然已经天光大亮,和煦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在温暖的床上。

    扶玉秋满脸都是梦里哭出来的泪痕,但他高兴地不得了,从床上一蹦而起,欢呼雀跃地冲到院中的池塘旁。

    闻幽谷有幽泉,这池塘便是从幽泉里引来的活水。

    扶玉秋“啾”的一声变回白雀原形,倒腾着爪子蹦到池塘边的石头上,一边啾啾啾的哼着歌一边啄水洗澡。

    他浑身散发着喜悦,在旁边看书的扶白鹤微微挑眉:“做什么美梦了吗?”

    扶玉秋高兴地:“啾啾!啾啾啾——”

    扶白鹤仔细理解了一下扶玉秋的意思,敷衍他:“原来如此,这是大好事啊。”

    其实根本没听懂。

    扶玉秋:“”

    扶玉秋一个猛子扎到水里,随后蹦跶到扶白鹤身边,炸开羽毛一阵猛扑腾。

    扶白鹤一看他进水就知道他想使什么坏了,淡定地将书往脸上一挡,成功挡住扶玉秋的“水珠攻击”,懒洋洋道:“玉秋,你一直这样傻乎乎的其实真的不错。”

    所有的烦心危险事,让其他人去做便好,这傻子就该这样没心没肺地蹦跶,无忧无虑做自己也挺不错。

    扶玉秋瞪他,狠啄他一口,变为人形,嘟嘟囔囔道:“丑八怪要回来找我了。”

    扶白鹤“豁哦”了一声:“他还没死呢?”

    扶玉秋:“”

    凤凰墟。

    “丑八怪”从梦中醒来,依然身处原地,花主已经离开,大概是见凤凰墟无人照看,凤殃入睡又未曾留下护身禁制,便催长出无数食人藤圈在凤殃身边,为他护法。

    凤殃一醒,食人藤才逐渐退去。

    他坐在椅子上,垂着眸看着自己的。

    掌心上似乎还有扶玉秋把脑袋往上乖顺地蹭来蹭去的触感。

    凤殃不自觉笑了一下。

    他霍然起身,一刻也等不及地想要前去闻幽谷。

    可还未离开,已经失踪许多日的乐圣突然御风而来,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匆匆道:“尊上,金乌的踪迹寻到了!”

    凤殃面不改色,记道:“在魔族?”

    乐圣诧异:“你怎么知道?”

    “猜的。”凤殃淡淡道,“云归已去魔族排查,不出意外今日便能有结果。”

    他本已打算今日过去,但闻幽谷之事耽搁不得,要先去寻扶玉秋一趟。

    乐圣:“尊上”

    凤殃着急走,随口应了一句,正要化为凤凰离开。

    “尊上!”乐圣急急道,“扶玉阙金乌身上似乎带着”

    凤殃动作一顿。

    “玉秋的灵丹。”乐圣脸色难看,“且金乌栖身炎海,想融合玉秋的灵丹稳固神魂我们无法靠近。”

    凤殃金瞳一缩。第6章一心二用

    闻幽谷。

    扶玉秋自从醒来后,就托着腮眼巴巴地蹲在院子门口望着山谷入口的方向,每隔片刻还会去问扶白鹤。

    “等会他过来,你会放他进来的吧?会的吧会的吧?”

    扶白鹤双足踩在一只黑狼身上,懒洋洋地吹了吹指,淡淡道:“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等人下聘礼呢?”

    扶玉秋:“”

    扶玉秋捡起地上一块石子,朝着扶白鹤丢了过去:“胡八道。”

    扶白鹤肩上的松鼠猛地一跃而起,将那颗石子接住,咔咔啃了起来,也不怕把牙啃豁口了。

    扶玉秋哼哼唧唧地继续捡石子:“怎么还不来啊?乌龟都没他爬得慢吧?他路上是死了吗?”

    扶白鹤突然“哟”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刚才还在耷拉叶子的扶玉秋猛地坐起来,脸上浮现一抹狂喜。

    丑八怪来了!

    扶玉秋撒腿就跑。

    扶白鹤抬将结界入口打开,放人进来。

    只是那人刚一进来,扶白鹤就脸色古怪,想了想还是上去看好戏了。

    扶玉秋疾步如飞,几乎瞬间就冲到了闻幽谷入口。

    他还没瞧见人,只看到一片雪白衣角,便欢天喜地地冲上去,一头栽到他怀里。

    “你来了!”

    只是抱完后,扶玉秋才察觉到不对,疑惑抬头一看。

    乐圣似笑非笑地看他:“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欢迎我。”

    扶玉秋:“”

    扶玉秋脸立刻绿了,噔噔噔后退数步:“晦气!”

    乐圣:“”

    乐圣没好气地道:“你等的人暂时来不了,托我来同你一声。”

    扶玉秋一愣:“啊?丑你凤凰?”

    “嗯。”

    “为什么啊?”扶玉秋茫然,“他明明还要来的。”

    乐圣含糊其辞:“他突然有急事。”

    扶玉秋问:“什么急事?”

    乐圣“呃”了一声,不知道要怎么。

    凤殃着急去魔族,临走前匆匆对乐圣道:“你先去闻幽谷一趟,告诉玉秋我要晚些过去——金乌、灵丹之事先不必告诉他,省得他平白担心。”

    乐圣道:“若是金乌将玉秋的灵丹”

    “不会。”凤殃长身玉立,长袍翻飞,袖间凤凰纹瞬间燃起艳红凤凰火,顺着他的腕往上烧,他在火焰中,眉眼却如冰雪似的冷淡又贵气。

    “他不会再有事。”

    话音一落,化为浴火凤凰,展翅离开。

    乐圣自然不可能和扶玉秋什么金乌拿了他的灵丹正在那准备啃,否则就扶玉秋那臭脾气,要么气得吐血,要么骂骂咧咧要冲去魔族裹乱。

    “大事吧?”乐圣敷衍,“九重天和三界哪天没事啊,他是仙尊,得忙这些的。”

    扶玉秋疑惑道:“可他之前可闲得很咧,还总”

    还总用凤凰的身份陪他演戏。

    扶玉秋记得有一回他刚从活阎罗那跑出到凤凰殿,凤殃已经飞快转换身份在那等他了。

    这么闲得慌,哪有事儿忙啊?

    他还没问完,扶白鹤已经溜达过来了。

    乐圣见了扶白鹤,给他使了个眼色。

    扶白鹤微微挑眉。

    扶玉秋还在那追问:“他到底在忙什记么?可他明明答应了”

    扶白鹤见乐圣脸都绿了,懒洋洋地拽着扶玉秋的辫子,道:“他忙就忙,你追着问做什么?——那他了什么时候能来吗?”

    扶玉秋也忙着追问:“对啊,什么时候过来?”

    乐圣见他不追问,微微松了一口气:“可能后日?一两日吧?”

    按照凤殃的能力,料理金乌应当很快,但乐圣不敢太满,怕又有什么变故凤殃赶不及回来,扶玉秋又得闹。

    扶玉秋拧着眉,但还是“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乐圣道:“那我先离开了。”

    扶玉秋随口道:“赶紧走吧,走走走。”

    乐圣:“”

    乐圣被他气笑了,抬弹了扶玉秋额头一下,又将一颗燃着凤凰火的金珠递给扶玉秋。

    扶玉秋愣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接过来,捏着金珠在五指中转来转去,只是眉间的喜悦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这金珠是扶玉秋亲拽下来扔出去的,此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中。

    乐圣见扶玉秋被安抚住了,和扶白鹤寒暄两句,御风而去。

    扶玉秋闷闷不乐地回去了,继续捏着金珠坐在门口,恹恹地道:“不来了,怎么不来了呢。”

    扶白鹤越看扶玉秋这副模样越觉得不对,他终于不再看好戏了,拽着扶玉秋的辫子,道:“玉秋,看着我。”

    扶玉秋不情不愿地看他。

    “和我一。”扶白鹤道,“从之前就觉得你对那丑八怪不一样,现在怎么感觉更不一般了?”

    扶玉秋拧眉:“有吗?我就是想让他过来清楚,要是解释不好,我还能当面揍他一顿。”

    扶白鹤:“”

    扶白鹤幽幽道:“你确定?”

    扶玉秋也跟着疑惑了:“确定什么?什么不一样?不是很一样吗,当年他在闻幽谷待了大半年呢。”

    况且他重生到白雀身上后,和凤凰也相处过一段时间。

    扶玉秋想了半天,道:“对他,和乐圣差不多吧?”

    扶白鹤似笑非笑:“乐圣?你认识他多久了?我和扶玉阙对他知根究底,那丑八怪呢?他什么来历,什么身份你一概不知,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现在知道了!”扶玉秋忙,“他叫凤殃,是凤凰呢。”

    扶白鹤:“”

    扶白鹤愣了半天,匪夷所思道:“他是仙尊?!”

    扶玉秋:“嗯呐,你是不是也知根究底啊?”

    扶白鹤都要被他气笑了:“我对乐圣相熟是因为他是心地良善之人,那仙尊呢?!他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当年杀上九重天时,整个天边云霞都被染红了,这种人谁能知晓他的真正底细?”

    扶玉秋一愣:“啊?你也不知道啊?”

    扶白鹤面无表情,朝他一勾,示意他过来。

    就两步路,扶玉秋也不想走,像是狗一样爬了两步,仰着脑袋眼巴巴看着扶白鹤,等着他话。

    扶白鹤朝他一笑。

    扶玉秋也跟着傻笑。

    扶白鹤猛地抬狠拍了扶玉秋光洁的脑门一下。

    扶玉秋被打得一屁股坐下,捂着脑门不高兴道:“干什么?”

    “你傻,你还真的不动脑子吗?”

    扶玉秋不知道怎么又挨了骂,委屈得不行:“那你和我好好啊,你不我怎么知道?”

    扶白鹤抬作势要打,扶玉秋赶忙脚并用地爬回门口,赖叽叽地抱着膝盖眺望山记谷入口方向。

    “不就是底细吗?谁没有似的。”扶玉秋很恨地想,“等丑八怪来了,我就让他把从到大的事全都事无巨细地都写出来!写一本书!”

    得意洋洋地想完后,扶玉秋又蔫了。

    还要等两天才能见到他。

    若是凤殃立刻前来闻幽谷,扶玉秋或许还能什么都不计较,原地就原谅他——毕竟此时扶玉秋的脑子已经全部被和丑八怪的久别重逢所占据,根本没地儿去算账。

    但错就错在,扶玉秋的喜悦散去后,便有闲情去盘算总账了。

    扶玉秋脸沉得要滴水,拿了个树枝在地上划拉。

    丑八怪不告而别

    丑八怪卷了自己的叶子不告而别。

    丑八怪不光卷叶子不告而别、还长久不来寻自己,甚至在自己重生成白雀后,又隐藏身份变成凤凰原形欺骗扶玉秋感情

    “好家伙。”扶玉秋喃喃道,“这要是不负荆请罪,这事儿能完?打他个全身瘫痪都是轻的。”

    凤殃是唯一一个骗了扶玉秋这么多次的人。

    扶玉秋都惊住了,怀疑刚才想原谅凤殃的自己是不是被人夺舍、或者是鬼上身了?

    都骗成这样了还原谅?!

    原谅个啾!

    不行。

    扶玉秋越想越气,自言自语道:“我得去梦里骂他一顿。”

    想起梦,扶玉秋又生气了。

    之前没反应过来,他做的梦里凤殃竟他啾的是真的?!

    丑八怪罪加一等!

    扶玉秋完全忘记了在梦境一开始,凤殃就告诉过他“我是真的”。

    扶玉秋气咻咻地变成白雀,团在扶白鹤给他特意缝的窝里,哼唧哼唧地睡觉,打算梦一梦凤凰。

    刚一入梦,扶玉秋飞快地闭眸默念:“丑八怪”

    默念大半天,梦里依然没有半分动静。

    扶玉秋皱起眉头。

    难道凤凰不是一叫就到,还是有什么特定的话吗?

    扶玉秋尝试。

    “活阎罗?凤殃?凤凰?”

    百叫不应,扶玉秋气得道:“就非得让人想你,你才来吗?好好好我想了还不行么?!”

    他这句话才到一半,整个梦境瞬间传来一阵微弱波动。

    凤殃毫无征兆出现在扶玉秋面前,就被最后那半句话糊了满脸。

    扶玉秋一噎,见了鬼似的瞪着他。

    凤殃:“”

    扶玉秋:“”

    两人面面相觑。

    凤殃的身形明显比前两次要淡许多,看着几乎是半透明的,应当只是一缕神识进入梦境,并未入睡。

    周围一片死寂,凤殃觉得自己应该得点什么。

    “我”

    扶玉秋登时恼羞成怒:“你故意的是不是?!”

    “”凤殃淡淡道,“没有,我刚到地方,只能分神识入梦。”

    扶玉秋气得都要冒烟了。

    凤殃耐着性子解释:“金珠你贴身带着,那上面我重新刻了阵法——还有急事吗?”

    扶玉秋憋了半天,愣是半个字不出来。

    他总不能自己等急了吧,这多没出息啊。

    “没有。”扶玉秋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绷着脸,“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魔族记。

    凤凰化为人形落地,凤凰火以他为中心,像是烟雾似的四周荡漾而开。

    所过之处,前来拦他的魔族全都给火焰吞噬,在一阵惨叫哀嚎声中化为灰烬。

    凤殃因为一缕神识入梦,微微闭着眼睛一心二用,一边同扶玉秋话,一边微微一抬,看也不看地挥出一道灵力朝向魔族两只长着巨大犄角的巨兽。

    巨兽被凤凰火烧得嘶吼咆哮,惊天动地的声响让人耳膜欲裂。

    魔族已是遍地火和尸骸,哪怕是冥府地狱也没这般惨状。

    凤殃在这般炼狱中,闭着眸对扶玉秋道。

    “解决一点事。”第章璀璨生

    魔族遍地是火。

    阴藤被燎的一直在“我藤!藤他藤的!”,拼命顺着扶玉阙的臂往他脑袋上爬,最后甚至盘成一个圈窝在那漆黑的发上,被吓得开了一簇簇的花。

    扶玉阙:“”

    好在扶玉阙是个沉默寡言的,否则但凡换个人都得骂阴藤一顿。

    “来的可真快!”阴藤骂骂咧咧,“你他是为杀金乌,还是给玉秋夺灵丹啊?这么火急火燎的。”

    扶玉阙:“金乌。”

    阴藤:“也是。”

    虽然乐圣草草和他们了仙尊和扶玉秋认识,但是堂堂九重天仙尊,怎么可能为了一棵草这么费心吧啦。

    阴藤也没抱太大希望,拽了扶玉阙的头发两下,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好像没啥事儿干了,走,看戏去?”

    “不。”扶玉阙,“魔族圣女。”

    “呵。”阴藤阴阳怪气道,“你什么时候和她搞一起去了,那女人一看就不好惹。”

    扶玉阙在遍地焦土和凤凰火中朝着远处已经被凤殃焚毁大半的魔族大殿而去,漠然道:“没搞。”

    阴藤:“你再这样话,我就打死你了啊。”

    扶玉阙:“”

    魔族大殿的门都被焚毁了,凤凰火正疯狂吞噬,也不知道凤殃到底哪来的这么多火焰,几乎把偌大魔族都遍布了。

    扶玉阙看也不看地朝旁边一抬,正要冲来的一个魔族瞬间倒下,浑身皆泛起乌紫的毒烟,瞬间化为一碰血水和碎骨。

    阴藤胃口大开,正要冲过去啃,就被扶玉阙一把薅住。

    “别乱跑,魔族太热又无水,你待久了会死。”

    阴藤只好不情不愿地盘在扶玉阙腕上,等着看戏。

    扶玉阙看了看地面的焦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面无表情走进魔族的大殿。

    有过几面之缘的魔族圣女正慢条斯理地摆弄着十指上的蔻丹,听到动静微微一抬眸,瞧见是扶玉阙,她勾唇一笑,明艳至极。

    “哟,贵客来临,有失远迎啊。”

    扶玉阙微微一垂,浓烈的毒烟缓慢从指尖溢出。

    “魔族,同金乌勾结?”

    魔族圣女懒洋洋绕着头发,闻言大笑:“勾结?何必得如此难听,金乌想要夺舍凤凰,我就帮他呗——啧,听外面的动静,他们应该马上要打起来了吧。”

    扶玉阙皱眉。

    夺舍凤凰?

    圣女脑子似乎有点疯,听到动静越大笑得越欢快:“打起来好啊,魔族这般像炼狱,我们全都死在这里好了。”

    扶玉阙身上的毒烟一顿。

    “不过你不同。”圣女艳红的蔻丹轻轻一点扶玉阙,带着点温柔的暧昧,“你救过我一次,我许你今日离开魔族。”

    扶玉阙还没话,圣女笑吟吟道:“虽然当时的毒是我自己下的,悬赏令也是我去布的。”

    扶玉阙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了。

    他本以为这魔族圣女是金乌的下,此时看来她似乎毫无生志,还想魔族连同金乌凤凰一起下地狱。

    未免有点疯过头了。

    魔族是唯一一处连太阳都不照落之处,又因那巨大的岩浆湖,常年燥热而黑暗。

    百年前九只金乌与日争辉时,更是有无数炎火雨落在魔族,更将此地变成遍地焦土的炼狱。

    魔族向来遵循天性,处处皆是自相残杀、遍地尸骨,在这等脏污之处,魔族圣女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她懒洋洋地横坐在巨大的骷髅座椅上,腰身卡在扶上,双膝落在另一边的扶,就这样晃荡着双腿,仰着头看着头顶的雕花玉柱,哼着不知名的歌,好似是魔族的歌谣,古怪又带着莫名的凄凉。

    扶玉阙低头看了看阴藤。

    阴藤:“总觉得很古怪——弄死她!”

    扶玉阙:“”

    正在这时,魔族漆黑的天边像是笼罩了一层透明结界似的,一点点顺着以魔族圣女为中心之处合拢。

    扶玉阙瞳孔剧缩,霍然起身,身上毒烟凝成张牙舞爪的利刃,凶悍朝魔族圣女劈下。

    阴藤猝不及防,差点被扶玉阙的冲势给甩出去,急忙扒稳了。

    魔族圣女从腰间一抹,一把长鞭跃然中,“啪”的一声,连长鞭残影都未瞧见,就见扶玉阙的毒烟瞬间被击散。

    “虽然我想死”圣女呢喃道,“可不想这般死啊。”

    话音刚落,扶玉阙面如沉水,将阴藤从自己中撸下去,看也不看地随一扔,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猛地朝那持着长鞭的女人冲去。

    阴藤根本反应不过来,整个身子还保持着镯的模样,落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差点把自己给转晕。

    他骂骂咧咧地变成巨大的藤蔓,只是随意一瞧,顿时觉得扶玉阙把自己扔出来是对的。

    魔族圣女毫不留情,长鞭破空,宛如雷霆万钧。

    扶玉阙的毒烟被长鞭一一击散,转瞬又无穷无尽地出现,将两人身影包裹其中,只能瞧见若隐若现的残影。

    这要是阴藤在中间,不知道是被毒死还是被抽死。

    阴藤赶忙找了个角落里苟着,暗戳戳看好戏。

    恰在此时,乐圣堪堪落地,后怕地看向头顶已经合拢到一起的结界。

    “还好,差点就进不来了。”

    阴藤见状赶忙跑过去,把巨大的身体重新缩成一团,八爪鱼似的缠在乐圣腕上。

    这个好这个好,不会像扶玉阙那样动不动就放毒烟。

    乐圣熟练地抚了抚他,又看了看和魔族圣女打得不可开交的扶玉阙,淡然一点头,转身就走。

    阴藤忙:“你干嘛去?不在旁边看戏吗?”

    乐圣看着不远处已经翻涌着巨大烟雾的炎海,淡淡道:“去杀金乌。”

    阴藤:“”

    藤,这危险程度可比待在扶玉阙身边高多了。

    “这也太危险了!”

    梦境中,扶玉秋道:“要是你被百花苑的食人藤吃了怎么办?!”

    凤殃笑了:“不会。”

    “就是个灵液而已,我不喝了。”扶玉秋闷闷道,“我现在已经不是草了,喝灵液也咂摸不出滋味,你没必要特意去百花苑一趟拿灵液。”

    凤殃柔声道:“给你当礼物也不行?”

    扶玉秋一听“礼物”,顿时将理解成“他在拿东西哄我哎”,刚才才升起一点的怒气顿时又消散得差不多了。

    “我也不馋这个,你快、快来吧。”

    凤殃:“可能还得再等等。”

    扶玉秋拧眉:“我真的不是草了,现在是白雀,你你过来的路上给我摘个果子就可以了。”

    凤殃被他这句话得心尖一疼,声音放得更轻了:“只要你想,就还能是草。”

    扶玉秋明明在担心,闻言顿时笑得不行:“你就算是仙尊,这个也是了不算的。”

    凤殃淡淡道:“我了就算。”

    扶玉秋笑得直打跌。

    之前他总觉得有着仙尊身份的“丑八怪”有点陌生,但这一会聊天倒是有当年的感觉了。

    “好吧。”扶玉秋逼迫自己善解人意,“那你快点过来,要不然我又要生气了。”

    凤殃点头:“那我走了。”

    扶玉秋点头。

    凤殃一转身,半透明的身形瞬间消散。

    扶玉秋越想越高兴,只是高兴了才没一会,他的气性又上来了。

    “不对啊,去个百花苑需要这么久吗?”扶玉秋心想,“他是不是在唬我?”

    “唬人”的凤殃轻轻睁开眼睛,身后是烧出来的一条血路,前方便是翻滚着炽热岩浆的炎海。

    金乌喜火,魔族炎海应该是最合适栖身之地。

    凤殃面不改色,化为凤凰尖啸一声,直直飞入炎海。

    闻幽谷中,刚刚醒来的扶玉秋一把抓住扶白鹤的,急急道:“刚才你有没有听到凤凰鸣叫?他是不是要来了?!”

    “”扶白鹤差点要不顾形象翻白眼了,“玉秋,你幻听好像有点严重。”

    扶玉秋失落道:“我听错了啊?”

    扶白鹤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自己这不着四六的“弟弟”,背着他偷偷长大了的感觉。

    “玉秋。”扶白鹤莫名不喜凤殃,淡淡提醒他,“我记得当年丑八怪走后,你哭成那副熊样,还放狠话见他一次打他一次,怎么现在”

    扶玉秋茫然:“啊?有吗?”

    “有!”扶白鹤斩钉截铁,“那年春日你吵着闹着让我和扶玉阙全都回来,我们才刚到你就嚎啕大哭,活像是被人拔了根。”

    扶玉秋:“”

    起年少时的糗事,扶玉秋面上有点挂不住,干咳一声道:“不、不是,不是因为他吧。他是冬日走的,我是春日哭的,时间都不挨着呢。”

    扶白鹤皱眉:“那你当时为什么边哭边骂他?”

    扶玉秋不爱提这个,色厉内荏地道:“你管我呢,我就想骂他了不成吗?”

    “成,当然成啊。”扶白鹤幽幽道,“我就是怕你再像上次那样,哭到昏过去。”

    一起这种丢人事,扶玉秋耳朵都要羞恼红了,怒气冲冲一起身:“你们怎么总爱别人时候的糗事当乐子啊,不管你了,我走,别跟着我!”

    罢,在扶白鹤骂他之前,赶紧颠颠跑走。

    扶玉秋跑回自己原先最爱待的花盆旁,但此时他又不是草了,只好变成白雀,圆圆一团趴在花盆里,看着像是一盆雪球花。

    他越一个待着就喜欢胡思乱想,“雪球花”没一会就开始炸毛,在花盆边边滚来滚去,圆滚滚的肚子上放着凤殃送给他的金珠。

    盯着金珠看了半天,扶玉秋记得当时在闻幽谷时,丑八怪也送了自己东西。

    “玉秋,玉秋?”

    “我送你个东西。”

    扶玉秋贪睡,拂开凤殃带着点伤痕的,继续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后,火岩爷爷告诉他,那个丑八怪孤身一人离开了。

    什么也没带。

    不对,他带走了自己一片叶子。

    扶玉秋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总觉得自己没睡醒,要不然怎么会做这种离谱的梦。

    一整日冬日,扶玉秋都没怎么有真实感,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掉,都没觉得伤心难过。

    直到春风拂来,将闻幽谷的雪融化成潺潺流水汇入幽潭、湖泊。

    扶玉秋重新焕发生,高高兴兴地出来玩。

    他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丑八怪不在的日子,夜晚高高兴兴地坐在石头上:“火岩爷爷,我想看焰火。”

    火岩爷爷乐呵呵地:“好,爷爷给你放。”

    扶玉秋眼巴巴地等。

    只是火岩爷爷突然“哦”了一声:“记起来了,那个姓丑的子临走前,还准备了礼物给你。”

    扶玉秋一呆。

    姓丑的子?

    哦,是丑八怪。

    扶玉秋叶子都要耷拉下来了,蔫蔫道:“我才不要。”

    走都走了,还留什么礼物膈应自己。

    火岩爷爷道:“真的不要吗?可他做了半个月呢,每日都在搓火岩,那十指全都是燎出来的水泡,还往外渗血,可辛苦了。”

    扶玉秋拧眉:“他闲着没事搓火岩干什么?”

    “给你送礼物啊。”

    扶玉秋想了想,这才记起来,凤殃的确过要送自己个东西。

    “那就”扶玉秋干咳一声,满脸嫌弃地,“那就看看吧。”

    他倒要看看,偷了他叶子的坏人能送什么破礼物给他。

    火岩爷爷应了一声,搓了一团火放在旁边的木箱子里。

    里面就是凤殃留下的礼物。

    扶玉秋歪着脑袋看。

    火将箱子外面已经被浸湿、晾干的线点着,“嘶嘶”的声响一路烧近了箱子里。

    只见那箱子猛地一震,“嗖”的一声,一簇火焰猛地冲天而去。

    扶玉秋的视线跟着望过去。

    就见漆黑的天空中,猛地炸开一朵灿烂至极的焰火。

    那是被人特意制作出来的烟火,并非是寻常随便炸出来的一朵细碎亮花,而是由无数炸开的光组成巨大的一副画。

    是草模样的烟火。

    扶玉秋一愣。

    焰火还在炸,接连不断的花花草草模样的烟火在空中接连炸开。

    璀璨而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