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反派救我来了
鲁南扛着久时构走了很远,直到看到树丛里野人架起的火堆,他从将久时构从肩上卸了下来。
“为什么?”久时构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刀凝视着他,“为什么想我死?”
鲁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久先生,对不住。”
“午兰想杀我,为什么不直接丢我进海,或者丢去山里喂狼,而要让你这么大费周章把我送来野人这里?”
“先生,对不住。”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久时构面无表情,“今晚之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告诉我,午兰为什么要这么做?”
鲁南却只是不停重复:“先生,对不住。”
“我原谅你。”
鲁南像是被什么狠狠敲了头,只见他骤然抬眼,“先生为何要原谅我?”
“因为我要死了,我原谅了你,从今往后我不会记得你,但你这辈子都不会忘掉我,每当你抬头看向你头顶的星空之时,我不信你不会想起我,你记住,我要你带着这句‘对不起’活一辈子。”
“从今以后,你再也活不痛快,也不敢去死,因为你害怕在黄泉路上遇到我!”
“先生……”
鲁南突然跪了下去,“先生,我不想害你,可是您非消失不可。”
久时构倾下身,抬起他的下颌,“告诉我,为什么?”
鲁南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眼神会给人如此大的压迫感,“先生,您知道的太多了。”
久时构:“我知道了什么?”
鲁南埋下头去,“星象。”
久时构幽幽长叹一声,“我明白了。”
鲁南诧异抬头:“先生明白了?”
久时构本来就是聪明人,有些话本就不需要解释得太清楚。
“鲁南啊,那晚彗星的事,是你告诉午兰的吧?”
鲁南:“先生,对不起。您来自未来,您不信天象……可是我们信。我们信奉帝星,于是我们追随陛下;我们同样信奉灾星,所以我们知道不可逆天而行,我们绝不容许人任何人质疑,这颗扫把星于您而言或许没有任何意义,可对我们来,若天象告诉我们出兵必败,我们便无论如何不可违背天意……先生,我想活着,我不想回去乱世仗了,还有很多弟兄也这么想,大家都只是想活着,我们不需要一个人去告诉陛下,灾星没有任何意义,大家只是想活着而已,想活着……错了吗?”
久时构那天本意只是想为古人科普一点科学知识,请他们共同欣赏宇宙的奥秘,顺便拓宽他们对宇宙的认识,却没想到他这一番好意,竟无意破坏了他们的信仰体系。
果然是同样的星光落在不同人眼里……
唉……
古来多少宗教战争都是信仰之争,历史上更不乏为科学理论献身的先行者,久时构却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在现代生活久了,他居然忘了古人或许并不能接受自己的信仰被人否定。
不过久时构并不算成为科学理论的先行者。
所以他冷冷一笑道:“刚才你和午兰鬼鬼祟祟地话,我猜,陛下还不知道吧?”
鲁南不出声。
久时构:“啊那我知道了,你们口口声声忠于陛下,其实暗地里却做着欺君罔上的事。”
鲁南立刻:“不,不是欺君,兰牙首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久时构:“那她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她为什么要让你来?!”
鲁南怔惘。
久时构不肯罢休:“因为明天陛下会在野人堆里发现我的尸体,他会开始追究,这时候兰牙首领只需要把你推出来当替死鬼,她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鲁南:“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久时构忽然大笑起来,“你想活着,哈哈,你当然可以活着,可是有人却想让你当替罪羊,你放心,如果我死了,我就在鬼门关前面等你半时,欸不对,要不了半时,按陛下手起刀落的效率,几分钟你就该下来陪我了!”
“你别了!”
鲁南拔地而起,一把剑横在了久时构脖子上。
“你害怕吗?鲁南。”
“我不怕!”
“既然你不怕为什么要喊这么大声?为了给自己壮胆吗?”
“你住嘴!”
久时构勾起嘴一笑,“我可以住嘴,不过你却晚了。”
*
午兰捡起地上一块砖头形状的东西,撕开表面画着奇怪图案的包装纸,只见里面是一块压制得十分紧实的茶砖,扑鼻而来是一阵淡淡的香气。
“云雾茶。”午兰闭起眼睛吸了口气。
伍庭放下一卷竹制的书,扫了她一眼,“不是你的东西,放下。”
午兰努了努嘴,“我知道,这一定又是那个人的。陛下,您算留他到什么时候啊?”
伍庭视线一直没离开竹简,只道:“你昨日还他长得好看,要招他做你的夫婿,前几天甚至还为了他骗我,连祖宗名姓都改了,怎的今日要赶他走?他可是惹了你?”
午兰把玩着茶砖,并不觉得这黑漆漆散发淡淡茶味的砖头有什么稀奇,“陛下不觉得他话很奇怪吗?”
伍庭:“他与你我并非同时代人,言谈举止奇怪些亦无可厚非。”
“他还总是穷讲究。”午兰举起茶砖,“陛下,您就这东西在岛上有什么用?山泉水难道不比这黑乎乎的茶砖甘甜爽口?”
伍庭:“他自盛世而来,好享受却也不是什么异事。”
午兰见伍庭如此维护他,心里更气不一处来,只见她直接从陛下面前的桌案上翻了过去,双指一夹,从陛下胸前取下一个什么东西,对着透进来的月光端量。
“还有这桃花,陛下你从来不往身上放这种玩意的,你不总世上最好的桃花已然谢了,便是他乡遍野山花,与故乡的桃花相比也是霄壤之别。”午兰做了个嫌恶的表情,将桃花拎得远远的,“难看死了。”
忽然,午兰手上一空,桃花已到了另一人手里。
伍庭轻轻转动着花枝的根柄,眉眼间浮现出从未在人前出现的温柔:“我倒觉得不算难看。”
午兰将陛下放在一旁的书用麻绳捆了几道,收了起来,见陛下只是望着手中的桃花,午兰背过身暗地撇了撇嘴:“陛下,他与我们,并非是同路人。”
伍庭似乎并不在乎午兰的这句话,他只是凝视着这支桃花,仿佛成竹在胸:“就算并非同路人,我也要将他抢来与我同路。”
午兰不满,“可是陛下,他若死了呢?”
“有我在,他死不了。”
午兰在手里将茶砖抛起又接住,不以为意道:“不准呢。”
伍庭低着目光瞥向她,“你什么?”
午兰意识到自己错话了,连忙放下茶砖,“我什么都没。”
“你再一遍。”伍庭一字一顿。
午兰这回没话了。
“来人!”伍庭喊道。
一名士兵飞快跑来,“陛下有何吩咐?”
“去替朕将久时构找来。”
这人没动,“陛下,久先生不在营地。”
伍庭察觉,皱眉道:“他去了何处?”
*
久时构从来没笑得这么开怀。
鲁南不知他在笑什么,可是陡然转身,他便连思考都不能够了。
只见树林里满是亮晃晃的火把,一双双虎狼般的眼睛在夜里瞪得发光。
——那是被久时构笑声惊动的野人部族。
“你……”鲁南不出话。
“哈哈,看来我刚才鬼门关前等你几分钟还是错了,”久时构越笑越开心,“我们谁先死在这里还不一定呢!”
“先生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鲁南诘问。
“欸?你这就没良心了,”久时构笑道,“你要是把我丢进野人堆再回去复命,不仅会死,还会落个不忠的名声,可你要是和我一起死在这里,或许可以被追封为烈士呢。”
鲁南眼睛恨得发红,“我要杀了你!”
他的佩剑很重,当鲁南举起剑的时候,剑风贴着胸膛而过,久时构的衬衫泛起波浪,他笑着闭上眼睛,他知道这把剑一旦落下,即便不刺破血肉,也会使他筋骨尽碎。
然而,这把剑却没能落下来。
过了一会,久时构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到脸上,一滴,一滴,透着一股血腥味。
他睁眼只见鲁南胸前插着一柄剑,剑锋上残有血肉。
鲁南目眦尽裂地倒了下去,剑从他身体里被拔了出来,被他庞大身躯挡住的伍庭跨过尸体走了过来,一直面无表情走到近前,咫尺之处。
“他是你手下,你就这么杀了他?”久时构道。
伍庭声音森冷:“朕给了你暗器,你为何不用?”
“我不想杀人。”
“所以你便等着被人杀?”
乱世中你死我活的道理久时构都懂,但让一个现代人真的去杀掉一个人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久时构并没有回答陛下的问题,因为下一刻,树林里着火把的野人们便将他二人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