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反派你怎么了
久时构问:“什么等不了?”
兰牙不解道:“陛下,倘若他对我有追逐之心,我为何等不了他?”
久时构大概猜到他们在什么,不由看向伍庭,原来陛下和兰牙之间竟然可以聊到感情话题,久时构一直以为两人每天都在商量怎么把人挖心掏肝,一时间,久时构有些好奇陛下会怎么答。
伍庭神色很淡,视线若有若无落在久时构身上,像是对着他,又像是给兰牙听:“于他,你不过是一掊黄土,天际横来罡风一道,你便连灰也不剩。一掊黄土,你拿什么等他?”
他唇角勉强提了提,竟透出几分自嘲的笑。
久时构:“……”
为什么听起来有一点点忧伤?
兰牙却不以为然,昂首道:“陛下,我们与他之间隔着的,不过是两千年的光阴。我若喜欢他,比他先死,我便在那黄泉畔奈何桥头等他两千年,等他也做了鬼,你你我我没了分别,自然可再续前缘。”
久时构:“……”
伍庭上下嘴唇一碰:“多可怜。”
兰牙好似浑不在意,“我不可怜,可怜的是他。”
久时构忍不住接道:“怎么就成我可怜了?”
“当然是你可怜。”兰牙道,“你想,若是我们约着日后奈何桥头相见,我比你先死,去得比你早,守在桥头,早晚也会等到你——而你的境况却全不相同。”
久时构:“有什么不同?”
兰牙语气中似乎有些得意:“你活着一日,便日日念着我,既不知我心是否如旧,亦不知我是否还等在桥头。你既盼着见到我,又怕我真的苦等你数千年,更怕在奈何桥头见不到我。夜夜为此辗转反侧,到死也怀着忧惧。你,是不是你更可怜些?”
这丫头一张嘴实在厉害,久时构忽然发现自己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我觉得你的有道理。”他只好道。
兰牙又自顾自道:“爱恋的两个人,先死的那个永远是胜利者。”
久时构:“……”
他忽然想听听陛下怎么。
一转头,却发现陛下正看着自己。
两人视线轻轻一撞,久时构心中惊诧,只感到喉咙发紧,一时忘了自己要什么。
不知不觉,三人所处的地方已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拨开一丛比人还高的杂草,果然见到海浪一波一波往岸上拍击,摊开双臂包裹着礁石涌来,又缓缓退去,留下大片白色的泡沫,和无数细的贝类。
将士们已经将船推到了滩涂上。
兰牙先行一步,去安排他们装帆布。
久时构忽然并拢两根手指,举到太阳穴旁,十分认真地盯着伍庭。
伍庭:“……”
久时构:“陛下,我发誓,我对兰牙没有非分之想。”
伍庭目光一顿,“你为何要同我这个?”
久时构一脸‘我都知道了,你别装了’的神情,“放心,朋友妻不可欺,我懂。而且我夸她好看,只是哄她开心,这岛上最好看的人,明明就是陛下嘛……陛下可千万别误会。”
原来他的是这个。
伍庭也不知道方才那一刹,自己心里在期待什么。
“走吧。”伍庭淡淡道。
*
久时构上岛都快两个月了,直到见到大海,他才忽然意识到,这居然是他上岛之后第一次来海边。
兰牙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海风吹起了她的鬓发,她的视线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树西那畜生真厉害,这么远的海,它每天飞来飞去,翅膀竟也没折。”
树西今天还没来,但久时构通过埋在血液里的某种联系,感知到树西正在来的路上。
几个手脚灵活的将士爬上桅杆,下面有人往上递帆布。
——这还是久时构用树西分批次带上岛的布料拼凑而成的,布料刚上岛时,将士们着实惊讶了一番,谁也没见过这么结实的材料,刀剑砍几次都留不下痕迹,简直可以和陛下身上的白袍相媲美。
按照惯例,久时构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先拍照留念,尤其在风景不错的地方,他更是会往陛下手机里存很多两人的合照,就像为孩子准备春游食物的老母亲,什么都要往书包里塞,生怕陛下哪天想回顾照片,结果发现没留下什么照片。
拍完照后,久时构满意地将手机递回给陛下,然后才拿出自制的测风仪,估算了一下风力风向。
“如何?”伍庭问道。
久时构:“顺风,理论上适合出海。”
伍庭:“理论上?”
“嗯对,理论上,”久时构,“因为系统已经了,我们是不可能从海上离开的,所以今天的尝试十有八九会失败,我们可能会在海上遇到很可怕的事。”
兰牙从甲板上跳下来,“刚上岛时,我们曾试过出海,但稍一走远,天气会突然变得很恶劣。”
“所以这一次你们不能去。”久时构道。
兰牙指了指自己和身后的人:“你我们不能去?”
“对,你们去了就是送死。”
兰牙诧异:“难不成你要一个人去?”
久时构走到伍庭身后,双手忽然按在陛下肩上,“谁我一个人去?我要和你家陛下一起去。”
兰牙眼色变了,“陛下去,我也要去!”
久时构斩钉截铁:“你不能去。”
“为何你和陛下去得,我去不得?!”兰牙不服。
久时构:“因为你家陛下是唯一一个系统不敢碰的人,就算在海上遇到什么危险,系统也不会真的让他出事,而我,我现在是树西的主人,轻易死不掉的。”
然而久时构似乎了一堆废话。
因为兰牙还是上船了。
不止是她,其他将士也要求要随君护驾,声称‘要以死报君’,听得久时构是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耐不住这些人太忠心,只好挑了个最壮实的亲兵骆岩随行。
久时构靠在船边,双手伸展着搭在木板上,一副惬意的模样。
“陛下,真是羡慕你。”
伍庭脸色发白,“什么?”
久时构闭起眼睛,享受这久违的出海体验:“你手下的人居然忠心到愿意为了你去死。”
伍庭唇角动了动,什么都没。
直到此刻,船依旧迎风航行,一切看起来十分顺遂。
骆岩爬上桅杆,向远处眺望,兰牙在下面问:“前方可有飓风?”
“尚未见到。”骆岩道。
听到两人对话,久时构懒懒睁开眼,往海面瞧去,只见蔚蓝的海面泛着点点金光,起伏的波纹像被风吹皱了一般,只是这样看着,就仿佛回到了暑假去岛上度假的日子。
“海豚!”久时构兴奋道。
“陛下,来看!”
没人理他。
久时构转头,看见陛下靠在船舷上,双眼紧闭,状态看起来异常不好。
久时构连忙冲到他身边,只见伍庭嘴唇白得发青,手臂肌肉绷紧到了可怕的程度,可以看到额头上冷白皮肤下透出的青色血管,久时构不出的心慌意乱:“陛下,你怎么了?”
伍庭牙齿战栗,久时构握住他的手,却发现陛下的手冰凉。
他去探陛下的额头,仍是一样,冷得彻骨,脖子、胸口,凡是久时构能碰到地方,就像被冰块冻过一般,皮下淡青色的血管凸出,肌肤因冰冷愈发显得苍白。
“陛下!陛下!”久时构在他耳旁喊道,“伍庭,伍萤之,你能听到我话吗?!”
怀里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兰牙!过来!”久时构大喊。
兰牙回身,只见陛下被久时构抱在怀里,她立刻冲过来,“陛下,怎么了?!”
“你家陛下晕船吗?”久时构竭力保持镇定。
“陛下不晕船的!”兰牙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这比在战场上被千军万马围攻还要令人崩溃,好像这人若是出了事,她余生的倚仗便消失了,她为陛下把脉,手指按在脉上却不停地抖动,“陛下……”
久时构一手环住怀中人,一手贴在兰牙脸上,“不要急,慢慢地,我知道你医术很好。”
顷刻之间,兰牙眼眶通红,“陛下从来没有这样……不对,只有我捡到他的那一次,他是不是要死了?是的,他要死了?!”
久时构心里也没底,但船上总得有一个冷静的人,他立刻转头吩咐骆岩:“回航!”
骆岩爬在桅杆上,一时没有回答。
久时构心惊,“出什么事了?!”
骆岩从高高的桅杆上一跃而下,“兰牙首领,先生,海上来了飓风!马上就过来了!”
“是系统。”久时构,“是系统在阻止我们出海!”
兰牙突然推开久时构,自己抱过伍庭,“你不是系统害怕陛下吗?为什么陛下现在会这样?!”
久时构蓦然站起,捡起地上的召伯剑,冷光一横。
“你要干什么?”兰牙惊道。
话音刚落,只见久时构在手上剌了一条口子,血瞬间往下流了出来,滴在船板上,很快被涌上来的海水稀释冲淡,他忍痛靠近船舷,将手伸出去,任血落入海中。
“树西,快点过来。”他念叨着。
天色迅速暗沉,只见不远处旋起一阵黑色的风,正以一个很快的速度朝他们这里卷来。
怎么会这样?
久时构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陛下为什么突然犯病?
陛下要是死在海上,他可就成了历史的罪人。
系统为什么不出手救人?
就在这时,天际闪过一道亮光。
亮得刺眼。
那是一道闪电,从天空顶端一路往下,宛如天裂。
劈在了飓风中心!
海面因此动荡,船被大浪抬了起来,几乎要整个倾入海里,久时构死死抓住船舷,兰牙怀里紧紧抱住陛下,骆岩还在拽船帆,不让桅杆倒下来。
久时构盯着那道将天空划得四分五裂的闪电,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似乎这道闪电正在和飓风做斗争。
这时,昏暗的空气中飞出一个身影,率先被认出来的是那双无论何时都睁得圆鼓鼓的大眼睛。
“树西!这里!”久时构举着那只流血的手。
树西徇着血味掠了过来,二话没先舔干净伤口上的血,只见伤口愈合,“你这次怎么被砍这么大的口子?还有,你们怎么跑海上来了?!不是了不能从海上离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