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强求 “我不甘心”
这回换陈诀没话了。
半路上他把车停了, 赵渊跟着他进了一家宠物医院。
在那一整面方格子里都是昂贵品种的宠物猫,唯独一只橘猫平平无奇,很是显眼。
这猫赵渊看着眼熟, 毕竟陈诀那微信头像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换过, 就是这只猫。
赵渊点了点玻璃门逗它, 随口问, “还养着呢。”
大橘看见陈诀过来, 两爪扑在玻璃门上扒拉。
陈诀站在旁边看着,“嗯, 之前跑丢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找着了。”
赵渊又“咪咪咪咪”了一阵,无奈道,“它怎么不理我啊。”
陈诀隔着玻璃门, 伸手在上面点了点,“我养的当然跟我亲。”
这猫最近不吃饭,怎么哄都不肯吃,陈诀就把它送这儿来了。
这会儿没事了,陈诀把它放猫包里带出去,放在车后排。
赵渊这人就是稀奇, 猫越不理他, 他就越往上贴, 半路上还扭着头往后看, “它有名字没,叫什么。”
陈诀看着路况,回答,“叫大橘。”
……
姜如棠和唐年去吃新开的一家日料,翻着菜单仿佛都能听见即将流逝的金钱。
在聊城这地方开这么贵的馆子, 八成过不了多久就得倒闭。
毕竟在周边的人大部分以实惠为主,姜如棠也是,她很少来吃这种日料。
还有一个原因,她不太喜欢吃生的东西。
唐年刚回来心情好,着着就点了一大堆。
等服务生拿着单子走了,唐年才,“下周咱班同学聚会,去呗,我一个人去怪无聊的,你陪我。”
姜如棠还在脑子里短暂想了几秒,虽然陈诀高三也在一中读了半年,但他们不是一个班,应该遇不到。
对上唐年的满眼期待,她点头,“好。”
可一周后到了约定的地方,进门那一瞬,她就知道自己这头点早了。
路上堵车,姜如棠来的比较迟,进去的时候看见包房里那些面孔,还有很多半生不熟的。
不止是同班,他们那一整届的学生,今天愿意来的都来了。
虽然人杂,但这种陈年友谊除去在外地上班没回来的,零零散散到这会儿也只凑了二十来个人。
包间很大,沙发左右两边靠墙排开,她目光无目的地扫过去,和一双墨色的眸子对上。
她手抓着包带,无意识地紧了紧。
陈诀也在。
姜如棠正飞快想着有什么借口能刚进门就退出去的,唐年在某个角落里喊她,“如棠,这边。”
“……”
她进来时悄无声息,这一嗓子喊出来怕是都注意到她了。
原来班上比较活跃的那几个也转过头来,少不了一段客套寒暄。
姜如棠偏过视线,假装没看见他往唐年那儿走。
这种集体活动,大家聊聊天,喝喝酒,也就算结束了。
她这种喝点儿就醉的,在这种场合根本不敢喝,主动坐在角落玩手机,听听八卦不上去扫兴。
唐年也是今天来了才知道陈诀也在,现在看她一副往事随风的样子,像是真的放下了,不禁感叹,“怎么想都觉得可惜,你们当年为什么分手啊。”
他们为什么分手啊。
时隔四年,这个问题又开始有人问她了。
他和陈诀之间没有第三者插足,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家族世仇,那是怎么了呢。
姜如棠想了下,“可能是性格不合。”
往往就是这样,没那么多轰轰烈烈的理由,平淡的不像话。
唐年拿了杯饮料过来,凑近她身边声问,“你和陈诀,真的没可能了?”
姜如棠接过杯子,轻轻摇摇头,“没有了。”
姜如棠喝了口饮料,是冰镇的,室内很暖和,喝点冰的好像还挺舒服。
她完这句半天都没听见唐年话,刚才在耳边一直话的人忽然不了,姜如棠侧头去看,看见唐年捧着杯子喝饮料,目不斜视无比专心。
再往后,就是陈诀站在那儿,他像是过来拿东西的,旁边圆台上是个火机。
他站的角度背光,眉眼间的情绪看不真切。
二人目光对上不足两秒,他便移开视线,弯下身拿上那支黑色的火机又转身走了。
她不知道陈诀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看着前头,完全没注意。
姜如棠看着陈诀拿着火机过去,给了旁边人。
距离再次拉远,他处在喧嚣里,姜如棠坐在安静角落。
唐年喝了半天,那杯饮料都见了底,视线看过二人,莫名有些愧疚感,“我是不是不该问,他刚刚好像听见了。”
姜如棠浅浅勾起嘴角,随口道,“没事,反正也不会怎么样。”
唐年老老实实的坐正身子,也没再八卦她和陈诀几年前那点儿姻缘。
耳边没了唐年八卦,只能听见她敲手机字的声音,偶尔还能听见赵渊几句语音,就像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感情丝毫没淡。
前面热闹的那一块好像也没刚才那么热闹了,以至于谈论的话题她都能听见几句。
他们莫名谈到了陈诀。
高中同学里出了个世界冠军,并且在两年前的奥运夺冠,现在人就坐在跟前,见了面当然要问上两句。
因伤退役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一些,像是英雄落寞,总让人惋惜。
有个同学喝了点酒,毫无顾忌的直接问了句,“你甘心吗?”
这个问题其实大家都想问,只不过碍于表面没好问出口。
现在有人问出来了,旁边人也都很期待陈诀接下来的回答。
气氛短暂沉默两秒,姜如棠其实也猜不准他会怎么回答。
从前她问陈诀,问他待在区区一个校队里甘心吗?
他甘心。
当年语气闲散又带着点儿颓,一切都随便,对什么都不上心。
他目光始终都落在角落里某个人身上,哑声道,“我不甘心。”
他沙哑的嗓音配着这句话,姜如棠拿着杯子的手都紧了些。
饮料杯壁外的水珠落在她指上,她缓缓抬起头,见他低垂下眼,拿起桌上的酒杯。
旁边人又连忙推着刚才那个问话的,叨叨着,“喝多了吧你,瞧你问的什么。”
“啊,是,喝多了喝多了。”
“……”
他们调天侃地的转移话题,姜如棠也收回视线,冰镇饮料已经不那么冰了,她放在一边,从旁边拿了张纸擦了擦化在手上的水。
听见他那句“我不甘心”,姜如棠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不甘心也已经这样了,这四个字里藏了多少无可奈何。
老天可不管他甘心不甘心。
今晚结束的时候,姜如棠和唐年一起离场,在出去时余光看见陈诀也跟在后面出来了,只不过半道被人拦下。
她听见那人醉醺醺地跟他,“老话命里有时终须有,陈诀,不要想那些,过去的就让他都过去,以后会好起来的……”
姜如棠没听完就已经走出了拐角,她了解陈诀,那句安慰,对他来大约等同于补刀。
……
陈诀坐在车里,降下车窗,胳膊肘撑在窗沿上,指间点了根烟。
那点红色的火星在夜里忽明忽暗。
他想着那人走时跟他的话,通俗一点,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强求不来。
可是他有什么呢。
他有过的东西本来也不太多,好像还都是有实效性的,总是得到一样东西,没多久就会失去,然后得到下一样,又失去,往复循环。
有些是不知道怎么就失去了,有些是他自己搞砸的。
陈诀手支在窗外,弹了弹堆积的烟灰,忽然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轻笑了一声喃喃道,“我就什么都不该有吗。”
半晌,外面有人清了清嗓子发出点声音。
陈诀抬头,才看见是赵渊,但也没问他什么时候来的,只,“等我抽完这根烟,就准备走。”
赵渊坐进车里,刚才陈诀那句话他其实听见了。
赵渊被家里催着大学期间就退队了,等着以后继承家产,循规蹈矩,看着陈诀一路往上,直到世界冠军,事业登顶。
再到半年前陈诀重伤,似乎这些年都是大梦一场,他所有的努力都不再能得到验证。
赵渊不知道该怎么,半天叫了他一声,“陈诀。”
陈诀也猜到他刚才估计是听见了,掐灭了烟关上窗,“要是安慰的话就收回去,今天听了一箩筐。”
……
姜如棠在回去的路上还买了个八寸的蛋糕,今天不是她生日,单纯因为看见了想吃。
买完出门的时候,迎面走进来一个男人。
他身上带进来一阵室外的冷气,以及淡淡烟草香。
姜如棠埋头走路,差点撞到他身上,本能了句,“对不起。”
抬眼才看见是陈诀。
是怪聊城太,还是怪他们住得近。
这两天总能碰见。
陈诀也没应,微抿着唇看她。
这门就这么,要么出,要么进,一出一进,那就是谁也走不通。
陈诀先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两步,姜如棠低下头从他身边走过。
一句话也没有。
陈诀没进店里,停顿一瞬后看着她的背影道,“姜如棠。”
仅这三个字,后半句话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