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凉意在寝室坐到晚上,方子路也没回来。

    他又等到第二天早上，廖明和唐萧拖着行李箱走了，方子路还是没回来。

    他把方子路耷拉在桌子边上的书包开,里面的电脑被摔瘪了一角。

    耳机似乎也不太灵光,他趁着午饭拿去学校外面的手机维修店修,花了一百块。

    抢钱。

    直到几天后整栋楼的人都走的差不多,简凉意填好留校申请交给宿管阿姨,再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楼层时,他才反应过来，方子路是真的离开了。

    他压根不需要背什么书包带什么电脑。

    方子路这人就跟阵风似的，什么都不需要。

    -

    今年的除夕比较早，一月十三号就是大年三十。

    简凉意压着时间点,果然没订到回淮城的票,不过他也不急着走，每天点点外卖不出门,就这么和宿管阿姨互相较着劲。

    直到十二号留校底线,阿姨亲自敲门让简凉意赶紧滚蛋，他这才一个人溜达出了学校，坐在北门门口的花坛上放空自我。

    封珉是这时候把车开到简凉意面前的。

    就像是从天而降一样。

    简凉意甚至还揉了下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封…”

    他只了个姓就把嘴给闭上了，有点不太好意思，简凉意总觉得自己没什么脸再出现在对方面前。

    “上来吧。”封珉替他开了车门。

    简凉意下意识看了眼车窗玻璃，方子路的十万块钱就这。

    ——不过倒也没有拒绝。

    两人一路无话，简凉意抱着他的书包上车就睡。

    高速上车堵得厉害，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七点。

    简凉意不认识路,但是他识字。

    下了高速转去别的路段时他就知道封珉没回淮城，而是去了邻市。

    梁月白站在当地出了名的富豪区门口迎接他,简凉意冷着脸下了车，再被人簇拥着进了一栋别墅。

    他的姥爷正在客厅坐着喝茶，见人到了手一挥示意他们坐下。

    客厅六七米的层高，三层的楼房。

    简凉意粗略扫上一眼，觉得这里有些似曾相识。

    他曾经被梁月白带来过，只是没能留下来。

    简凉意困得很，也没空去质问封珉怎么回事。

    安安分分吃了顿晚饭，然后被人带回楼上安顿休息。

    封珉暂时住他隔壁，晚上敲开简凉意的房门。

    简凉意都没等对方开口，看那表情就是要来道歉。

    “没关系。”他先发制人，关门就要去睡觉。

    “意…”封珉手掌撑住门板，没让他关，“我们能聊聊吗？”

    简凉意皱了皱眉，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还是转身回了房间。

    封珉跟着进来，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简凉意靠在床头玩手机，垂眸百无聊赖地翻着页面。

    “阿姨最初和我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我原本是想问问你的想法。但是我猜你多半也不会跟我过来，所以就直接带你来了。”

    简凉意关掉手机，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了，你也陪陪阿姨，她一直都很疼你，为你着想。”

    “而且梁爷爷也是很喜欢你这个外孙，昨天还跟我问了你不少事情。”

    “你想什么？”简凉意看着封珉，像是不想继续这些无效对话。

    封珉停了片刻，像是换了种沟通方式，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意，这事我和我妈过，我们都是希望你好。”

    牵扯到徐阿姨，简凉意直了直脊背，勉强愿意继续听下去。

    “叔叔走了，奶奶年纪也大了，你一个人过了年才十九岁，总要找个依靠。”

    简凉意听出了点苗头来：“他想把我认回去？”

    封珉点了点头。

    “……”

    简凉意重新靠回床头，突然觉得异常疲惫。

    梁月白离婚后把自己扔给简荣景一走就是七八年，自己哭着找妈妈的时候也没见着对方回来。

    现在他长成个人样了，又回来认他。

    因为什么？大概率是梁月白这么多年都没再要一个孩子。

    “随便。”简凉意的态度十分随意。

    他从不跟钱过不去，梁月白给他的钱他该收就收，该花就花。

    他懒得怨恨，更不谈仇视。情绪宝贵，简凉意不在这些人身上浪费精力。

    “梁爷爷有个要求，”封珉在这里停顿一下，像是有些难以开口，“你要改他的姓。”

    -

    简凉意没答应这个要求。

    他之前就算答应，那也是敷衍性的答应。

    虽然简凉意他自己觉得跟谁姓都没什么关系，但是他家还有个奶奶。

    要是唯一的孙子改姓了，简凉意觉得对方能气得直接去地下找她儿子玩。

    “奶奶可能短时间没办法接受…”封珉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

    “我不认。”简凉意把自己往被子里一裹住，背对着封珉躺下。

    明晃晃的逐客令，封珉劝无果，也就起身回去了。

    “要关灯吗？”封珉站在门边问道。

    简凉意把自己的脸扒拉出被子：“嗯。”

    一声“咔哒”轻响，屋里陷入黑暗。

    简凉意看着窗帘缝隙洒进来的冷白月光，半天没有睡着。

    明明白天困的要死，可是躺到床上反而精神起来。

    他拿过手机点开方子路的对话框，翻了一会儿聊天记录又重新关上。

    这种行为有些女生，他自己做了一半就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不可忽视的是，他真的有点想方子路了。

    从认识开始，他们好像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而且还是…生了气的。

    方子路这回是真和他生气了。

    难道要像对方上次一样订个外卖？

    他还能把人哄回来吗？

    胡思乱想一夜过去，大年三十，简凉意起了个大早。

    收拾好东西下楼，礼貌性地问候一遍在场所有人，准备今天趁早回淮城。

    这里不像渝州离家远，个车回去一百块钱要不了就到了。

    前提是有车愿意载，不过简凉意估摸着总会有车。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大早上起来还在担心有没有车，结果眼下竟是连门都不出去。

    梁老爷子让他在这过年，逮着人直接关进了房间。

    简凉意没见过这种架势，直到房门落锁都还没反应过来。

    断了网不，手机还被收了，房间里就一台数字电视，还他妈找不到遥控器。

    简凉意往床上一趟，不信他们真把自己关一天。

    可是梁老爷子就跟明白简凉意的想法一样，不仅关一天，连吃的都不给他送。

    窗外的天开始暗下来，简凉意开窗子，看见挨着墙边有一大块绿化，里面种着爬墙的蔷薇。

    虽然不是水泥地，但是三楼的高度还是有些令人生畏。

    摔得好屁事没有，摔得巧直接嗝屁。

    生命只有一次，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咚咚咚——”

    房门被扣了三声，简凉意坐回桌前，看梁月白端着饭菜进来。

    三菜一汤，用碟盅装着，闻着还挺香。

    简凉意肚子私下抗议了一番，被他强行忍了下去。

    “吃点吧。”梁月白有些局促的站在桌边，十指不自在的搅在身前。

    她穿着居家的棉质衣袍，布料轻薄飘逸，在铺满地热的屋内就算露出臂也不会觉得冷。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女人依旧很美。

    近几年梁月白又被娇惯了回去，和简凉意记忆中那个围着围裙一边做饭一边哼曲儿的妈妈似乎是两个模样。

    怎么都叠不到一起去。

    “我要回淮城。”简凉意不去看她，张口就是简明扼要，

    梁月白好看的细眉缓慢皱起，她按着桌边，像是也很焦急：“你姥爷不放你走，我也没办法呀。”

    “那你把门开，”简凉意放低了声音，“你放我出去。”

    “你出不去，”梁月白把米饭往简凉意面前推了推，“你就随了你姥爷不好吗？”

    “我没姥爷，”简凉意看向梁月白，那一双深色的眸中满是戒备和疏离，“你也别想让我认他。”

    “意意，你怎么这么倔？”梁月白也有些生气了，“你爸爸那样对你，你还顾着这个姓做什么？你就算心里不认这个姥爷，你表面上认一下，以后他的钱都留给你，这样还不好吗？”

    “谁稀罕那些臭钱？”简凉意心底发笑，“我也不稀罕这个破姓。”

    梁月白走过去拉他的手：“意意，我们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现在就快要熬过去了，你怎么还不乐意了呢？”

    “谁跟你是‘我们’？”简凉意猛地甩开梁月白，“你要能生早就再生一个了，还轮得到我坐在这里？你熬了什么？你回这里要什么有什么，我呢？我爸坐牢的时候你们管过我吗？现在在这里装什么一家人？你自己不恶心吗？”

    梁月白眸中蓄起温热，赶紧低头用手帕压了回去：“过去那些事情你要听妈妈解释。”

    “你不用解释这些，”简凉意突然换了个话题，“你倒不如解释一下简荣景到底怎么死的。”

    梁月白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死因到现在没个交代，尸体又那么快推去火化，距离他出狱也就剩几个月了，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简荣景他死了我一点儿都不难过，我也不想去追究他到底怎么死的。但是你们别把我当傻子，我也演不出来母慈子孝，表面能的过去就行了，别太逼我。”

    “咔”的一声，房门再次被开。

    梁老爷子走了进来，停在梁月白的身边。

    “挺有种？”他笑了笑。

    简凉意站起身来：“我要回淮城。”

    “把姓改了，”梁老爷子道，“你去哪都行。”

    “我就算不姓简，也不可能姓梁。”

    老爷子把手搭在梁月白的肩上拍了拍：“还行。”

    像是夸赞。

    他转身离开，在门边又停下脚步：“把他的学退了，关到愿意为止。”

    “爸！”梁月白连忙追了出去，“你别逼他！”

    简凉意被最后这话听得一懵，反应过来后一股无名怒气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他转身把窗子一开，直接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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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方子路跳七楼阳台被简凉意抓着领子。

    简凉意跳三楼窗子也会被方子路扛着屁屁。

    所以，好孩子不要学，危险行为，千万别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