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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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不傻了,也不是哑巴,就是不喜欢话是不是?”凉萱声音温柔,嗓音正如她的人一般圆顿,让人觉得舒服可爱。

    李思思同她讲的那些她都知道,但是她觉得哑巴不是这样的人。

    屋内火光跳动,将对坐的两人的身影映照在墙上,投下大片阴翳。

    萧泽珩抬眼看她,昏黄烛光勾勒出的轮廓更加立体削瘦,面对凉萱的柔声询问他微摇了头。

    并非话少,而是无话可。

    他脑子里混沌一片,就如一副未做勾勒的画卷,太干净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因为匮乏,所以寡言。

    “不是什么?不是不傻了还是不是不喜欢话?”

    好吧,凉萱只能换了一个问题,“那伤呢?伤好了大半是不是?”

    除却刚捡他回来的一两天是凉萱褪了他的衣衫给他换药,而后他的意识渐渐回笼,是断不肯在她面前赤.身了。

    萧泽珩点头。

    “那就好。”总算是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接着问了一个最为要紧的事:“那你还记得你的家在哪吗?”

    他摇头。

    “失忆了?”凉萱蹙眉,她仔细地量着面前的哑巴,见他也不是假话的模样,遂又问:“这身鞭伤还记得这么来的吗?”

    还是摇头。

    “那你还记得什么?”凉萱睁大了眼睛,诚挚道。

    “你。”哑巴冷不来这么一句,倒叫凉萱面颊发热,她没来由地就想到了山中的那一抱,这下连耳尖也遭了殃,染上了一层薄粉。

    这个人怎么乱话,记得她是什么意思嘛?

    萧泽珩没有谎,他最后一点记忆停留在凉萱拖他回来的那个晚上。

    她她叫凉萱,他记下了。

    后来,风急微雨,他意识迷乱之时影影绰绰地听见了少女絮叨的话。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夕,他把这个声音记在了心底。

    凉萱垂着头,啧了一声,方才还有许多话要问他的,结果被他这么一搅和,她全给忘了。

    他失忆了,没人要,很可怜。凉萱看着他迷惘的模样,顿觉于心不忍。

    “哑巴,那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萧泽珩摇头,这一晚上他似乎全用在摇头上了。凉萱问了半天,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哇,听思思你今日帮我锄了一天的地是不是?”凉萱双手交叠将脸撑着,她眉眼含笑,微微上扬的眼尾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与生怯。

    “可是,那处院子我们昨天就已经将所有的活都干完了,不需要你锄地了,知不知道?”

    哑巴的眸色很深,他看着她,眼里闪着跳动的火光。他嘴唇微张,从缝隙中泻出一个嗯字。

    凉萱唇角微扬,笑出了声。

    “真可爱。”她。

    最后她替哑巴捣碎了采回来的草药,交代他自己换药后便回屋睡觉。

    哑巴失忆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往后还需些治病的药钱,凉萱躺在床榻上寻思着赚钱的营生,入睡前她终于有了主意。

    萧泽珩胸前有一道很深的鞭伤,原先他在奴隶贩中很是不听话,笞刑受得多了,那贩主时常就往一处下鞭字,才结痂的伤口又将其抽得血肉模糊,几番折磨之下稍有动静这处的伤口就要裂开。

    山中,凉萱抱他那下,姑娘的下颌恰好抵在了他的伤处,未愈的伤口被蹭得生疼,他的里衣污了血迹。

    他将凉萱为他捣好的草药敷在了伤处,这次换药时,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凉萱抱住他的时候,他竟莫名地有些心酸。这种感情来得突兀,似乎是深深雕刻在他脑海里,触及了,无端地就引得他心底酸涩。

    萧泽珩低眉,按着自己的心口处有些不解。

    次日,凉萱一大早就做了绿豆糕端到了隔壁李婶家,李思思捏起一块温热的糕点拿在眼前左瞧右看,惊奇道:“这是你做的?”

    “当然。”凉萱还端着盘子,一本正经道:“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李思思咬了一口,仔细回味着,见凉萱一脸期待,她便连连点头称赞,口中含糊道:“好吃,好吃。”

    凉萱闻言一喜,将盘子放在了李思思家中,余下的一些是她给李叔李婶留的。

    “不过莺莺,你怎么闲来无事做起绿豆糕来了?”李思思问。

    凉萱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确实是有件事情需要找李思思帮忙,豆糕是有了,可是她家中还欠缺摆摊贩用的推车。

    思思父母以前做过这类营生,后来不赚钱便荒废了。

    “哦,你那东西啊,我家确实是有,不过——”

    她话还未完,便被凉萱急声断,姑娘箍着她的手满脸严肃的道:“思思你放心等我赚了钱我们二八分账,绝不会占你便宜的。”

    李思思闻言一楞,“可是”

    “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凉萱听见“可是”两个字还以为她要加价,忙得在她怀中撒泼滚,“思思,我家两口人呢,不能在多了!”

    李思思:

    “我什么时候不行了?”李思思在她脑门上轻敲一下,凉萱忙捂住自己的头,撒娇喊痛。

    她极为认真地对李思思:“别头,哥哥会变笨的。”

    “痛啥?”李思思偏头问道,她可没使劲。

    “哦,不痛了。”凉萱鼓着腮帮子,做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见李思思脸上带着笑意,她得了机会,立刻便道:“那咋们就二八分账,定了,你可不许反悔!”

    “行,随你。不过我得告诉你那推车多年不用了,脏得很,你可能得带回去好生洗一洗才能用。”李思思起身,带她进屋看了一眼。

    “啊,你方才要的就是这个?”凉萱垂首挠了挠自己的眉尾,脸上有些挂不住。

    “对啊,不然呢?”

    两人抬车出门去凉萱家中时路遇了崔忆寒,他见二人抬得吃力,上前搭了把手。

    车落地,木面上落得尘埃也飞舞起,凉萱呛得咳嗽,微用手扇了扇。

    崔忆寒轻笑,“你们搬这车做什么?”

    “莺莺有大用呢!”李思思接话,半是调侃。

    “崔大哥辛苦了,你等等。”凉萱对他道了谢,净手后去厨房端了一碗绿豆糕给他尝。

    崔忆寒看着自己沾灰的双手,凉萱刹那就明白了,指了一处道:“崔大哥,去那净手吧。”

    他净手后拿起一块豆糕,咬一口,听凉萱的意思她这是要出去谋生存?

    “这么,你是要去集市里卖糕点?”

    凉萱点点头,崔忆寒文雅地咬完了剩下的豆糕。

    崔忆寒曾经是他哥哥的同窗,后来家境没落,只读了三年书就跟着他爹回家种地了。但他人温温柔柔的,骨子里有读书人的风雅,做事从来都是慢条斯理的,从不急躁。

    整个回雁村就数他同凉悯生最出众,好多媒婆来亲但他愣是一件亲事也没答应,是不愿将就,只想娶意中人为妻。

    多年过去,硬是没遇见意中人。他同凉悯生年纪相仿,他哥哥也早已到了娶妻的年龄,凉萱等得亲嫂子也不知身在何处。

    一日,她问凉悯生为什么不给她娶个嫂子回家,他只是笑笑,揉着她的脑袋温声不想委屈她。

    凉萱想也是,哥哥要是娶了嫂子,那她就不是哥哥最亲的人了。而后凉萱再没提过这事。

    “听你救了一个人回家,莫不是最近手头紧,我那还有一些积蓄,可暂时借与你。”崔忆寒看着石阶上的萧泽珩,推敲着凉萱的处境。

    她忙摆手,“不用,不用,崔大哥你也挺不容易的,再我有手手脚的,自己能行。”

    “那你日后有困难可以来找我,你哥哥是我好友,你是她妹妹我自然要多帮扶一下。”崔忆寒对凉萱笑道。

    “谢谢崔大哥,凉萱会记得的。”

    送走了崔忆寒,李思思要帮她洗车,凉萱婉言谢绝,傲然道:“思思你去忙吧,我还有哑巴呢!”

    毕竟昨天都帮她锄了一整天的地,今日帮她洗个车也不在话下。

    “行行行,那我走了啊!”李思思道。

    凉萱回头去看,方才坐在屋外的哑巴没了人影,她还有些奇了,这才只有一会功夫呢!平日里他一坐就要呆上半个时辰,怎地今天这么快就走了?

    她进屋,就见哑巴坐在床沿,她粲然一笑,“哑巴,出来帮我洗车,好不好?”

    *

    王城覃蒙,左将军姚府。

    “人还没找到?”姚凌看着底下人呈上的情报不由得将眉心拧成了八字。

    “属下在世子失踪周围各地都已查探过,毫无头绪。”

    姚凌将手中的信纸捏成一团,沉声,“那有何线索?”

    “禀君,暂无。”

    “下去吧!”姚凌捏着眉心,万般愁绪皆聚集在心头。王君病重,世子失踪多日探寻无果,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是。”

    “等等。”侍卫临走之际,姚凌叫住了他,“公子怀瑾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自世子失踪之后,公子他已有月余没出过公子府,未曾见他手下有何动作。”

    姚凌冷凝着脸,“给我盯紧了。”

    世子失踪,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姚凌不信这件事情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旋即他又问道:“王君那边怎么样?”

    “怕是不容乐观啊!”话间一人从屋外推门而进,一身甲胄官服,须髯稍长。

    姚凌见了来人立即从案上起身出门相迎,恭敬地唤道:“父亲。”

    侍卫机灵退下,姚凌替姚晋安卸甲换衣。

    “父亲,您此次进宫面见王君,可是——”

    姚晋安止住了姚凌的话头,王城之内切不可妄语。

    重甲离身,他落得一身轻松,“我儿,为父知道你从作为世子的伴读,与其交情匪浅。但你要记住,无论何事,身为人臣,王君的意思我等少揣测为好。”

    “是,儿子紧记父亲教诲。”

    沉吟半响,姚晋安问他:“寻世子一事多日未果,接下来你可有什么算?”

    姚凌早已是千头万绪,他稍叹气,“儿子想找机会去世子府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