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上门提亲
凉萱在为凉悯生上药,她见哥哥腿上不少淤青,连胳膊上也全是,好些地方还肿着。她细致地为哥哥的伤处涂了草药,微叹了一口气心疼极了:“哥哥,要不然我明天请大夫过来给你看伤吧?”
凉悯生出神半天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对于自己身上的伤远没有凉萱来得上心。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哑巴的来历,情况,个性诸如此类,凉萱一一如实回答了。
见自家哥哥好似对他的事情没有那么排斥,凉萱趁热铁道:“哥哥,哑巴没有名字,我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凉星星,你觉得怎么样?”
星星虽然好听,但是凉萱心眼里觉得这个名字配她的哑巴寒碜了些。可她腹中没什么点墨,如今是想不到更好的名字了,就只能向凉悯生求助。
不等他回答,凉萱自顾自又:“不过这个名字我不太喜欢,哥哥,你能不能给哑巴取一个配得上他的名字啊?”
“星星很好,莺莺取得都好。”凉悯生随口答道。
凉萱心中大喜,趴在床榻边上轻晃着脑袋。
“真的么?”
虽然哥哥夸她了,她很高兴,但是她还是想为哑巴求一个与他相称的名字。
凉悯生注视着身旁侃侃而谈为那人求名字的妹妹,眼神晦暗不明。渐渐,他的眸色愈深,仿佛将永夜吸纳于其中。
忽地,他有感而发问凉萱:“莺莺,你喜欢他么?”
“啊?”被哥哥陡然问了一个如此犀利直白的问题,凉萱惊疑过后下意识便想着反驳,可转瞬自己的脑子中就敲响了警钟,她是要嫁给哑巴的,在如此至关重要的时刻她可不能否认。
不然哥哥以为自己不喜欢他,日后把她嫁给了旁人怎么办?
于是凉悯生就见她的妹妹羞答答地应了一句“喜欢”。
她喜欢,她她喜欢那个来路不明的男子。闷热的夏夜里凉悯生觉得自己的手脚都给冻住了,腹部反复无常的伤口正一抽一抽地叫喊着疼,可他浑然不觉,只觉得心寒。
她怎么能喜欢上别的男人呢?
凉悯生阖眼,吐出一口绵长的气蕴。
那些山匪凶悍异常,连他话的机会都不给,尖锐的利刃刺腹部,而后他被人提溜着扔下了波流湍急的活水。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活着去见他的妹妹。
莺莺没了他会活不下去的。
原本该枯槁消逝的生命又铮然地挺立起来,一点一点回了生机。他赢了阎王,只要莺莺在世,便没有一个人能带走他的性命。
他要护着妹妹一生一世的,这是他从立下的誓言。
但回来之后他才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不是妹妹没了他会活不下去,而是他没了妹妹会活不下去。
“那你喜欢哥哥么?”凉悯生放平缓了声音问,凉萱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可那不够,莺莺可以做到既喜欢他又喜欢那个哑巴,但他不能。
他的心只有一个,幼时就全部给了他的妹妹,那个捡来的无辜包子。
“那哥哥和那个人相比你更喜欢谁呢?”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凉萱哽了一下不出话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会问这种问题。
凉悯生觉着这屋子中更冷了些,凉意从心底渗出,四肢百骸都冒着冰渣子的冷气。
他们分开也不过两三个月,那个哑巴穿着他的衣衫,住着他的屋子,享受着他妹妹的喜欢他鸠占鹊巢,取代了他原先的位置。
他怎么能,又怎么敢?
“山之高,月出。月之,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莺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凉悯生起身下榻,慢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屋外是一轮圆月。
“哥哥你知道的我”凉萱垂头,每每凉悯生文绉绉的时候,她都格外的局促。她从不知道哥哥在什么,哥哥也少有时候会解释给她听。
“这是一位女子笔下的思恋,她的爱人进京赴考,两人相别异地,她饱受相思之苦因而写下了这首词。”
凉悯生着吹灭了屋中燃着的蜡烛,清冷的月辉投进,地上亮了方正的一片。
“哥哥?”凉萱此刻又觉得自己苯得要命,她不懂哥哥这是在做什么。
“我很想你,莺莺。”
“哥哥赶路的时候时常抬头看着月亮,每每撑不下去的时候,看着那个月亮就好像看见了莺莺一般。哥哥每往南走一步,就离我的莺莺更近了一步,一步接着一步,哥哥看了无数眼月亮,从新月至上弦再到团圆圆月,哥哥从未错过它的每一分光华。”
“你呢,你有没有”
有没有像哥哥这般抑无可抑地有过疯狂思念?
月华下凉悯生的话像刀子一般扎进她的心底,巨石一般的愧疚感压得她喘不过气。哥哥了他上王城是为她,为了他们的未来。是她错了,她对不起哥哥。
“哥哥,在莺莺心中你永远都是无法被任何人取代的。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对我来最重要的人。”
凉悯生终于是笑了,他又重新燃上了那些蜡烛,他瞧见了熠熠火光中凉萱那颗对他郑重宣誓的心。
擅自闯入她世界里的人,他会将其驱逐出境。而莺莺充其量不过是将哑巴当成了自己,同样的衣衫,她分明是在追寻他曾经给她的安全感。他如今回来了,自然也无须替代品。
凉悯生这才回味过来,莺莺是从下在他羽翼下长大的孩子,失了他的庇佑她只会茫然找不到分寸。从今往后,他再不会离开她一步,她也亦然,不能离开他一步。
“你也是哥哥的唯一。”他如是道。
*
清,金乌爬上山头,回雁村各家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凉家院中刚出锅的菜端上了桌子,但凉萱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得最为怪异的一次饭。
桌上的气氛尤为沉闷,一向爱胡乱夹菜的她也只能讪讪地在自己面前的菜盘子里规矩夹菜。她往嘴里扒着饭,时而瞅瞅凉悯生,时而又看看哑巴,三人都无话,只有细轻微的咀嚼声。
凉悯生见她不自在,抬手替她夹了菜,关切问:“怎么吃得这么少,是不舒服吗?”
“谢谢哥哥。”凉萱抿着嘴角,眼神在桌上四处乱飘,每每终点都落在了对面的哑巴身上。
他昨晚在她房门前蹲了一夜,今日饭也用的不多,连平素的一半都没有。
哥哥为她夹了菜,哑巴的目光就像钩子一样落在她身上,偏偏还是用委屈和醋意做成的钩子,在她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道,反而勾起了她满腔的疼惜。
他今晚还会同昨日一样闹脾气么?
“莺莺,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的。”凉萱支支吾吾道:“嗯我就是在想咱们晚上吃些什么。哥哥你我们吃什么好呢?”
“哥哥喜欢吃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凉悯生亲昵道,来也巧,他喜欢的菜式恰恰也是莺莺喜欢的。
“哥哥,我知道了。”凉萱闷头扒完了碗中剩余的饭。过会她就带着哑巴一起去城中为哥哥请大夫,哥哥应该会高兴的吧。
屋外有人敲门,凉萱放下碗筷哒哒地跑过去开门,她探了个头出去一瞅竟然是上次乱点鸳鸯谱的那个王婶。
她来做什么,莫不是来个哑巴亲的?
凉萱心中怀疑,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容,软软地问:“王婶,您来做什么呀?”
王媒婆毫不客气地推开她家的门,驾轻就熟地从凉萱身侧绕了过去,她手中拿的帕子往她面上一挥,刺鼻的浓香就让她起了喷嚏。
“王婶是来找你哥哥的。”
凉萱跟着王媒婆屁股后面,“您找我哥哥做什么?”
王媒婆忽地将身子扭过来,凉萱差点撞着她,她完完全全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颇为神秘地:“傻丫头,王婶这回可不得遂了你的愿吗?”
“哥哥”凉萱一头雾水地进了堂屋,王婶已开始对哥哥嘘寒问暖了起来,两人七弯八绕地了好些客套话,终于在凉萱以为王婶只是单纯知晓了她哥哥回村过来慰问时,她才将话头拉回正轨。
“那个,悯生啊,王婶今日来是想和你莺莺的婚事。”
婚事?
凉悯生拿茶盏的手一顿,指节微微泛白,他抬眼去看凉萱,深色的眸子里是山雨欲来前的风平浪静。
“王婶,您可别胡话!”凉萱俏丽的一张脸扭成了苦瓜,方才哥哥看她的那一眼叫她心悸不已,以往她做错了事哥哥就用这种眼神看她,她心中怕极了,就差拜菩萨求别让王婶再火上浇油。
“我不成亲的!”凉萱结结巴巴道,只是哄哥哥的话而已,此话出口时她都不敢朝哑巴那里看一眼。
丫头片子的一句玩笑话而已,王媒婆笑:“这女孩子啊,哪有不成亲的?再,莺莺你不是喜欢他吗?王婶给你上这门亲事有什么不好的?”
凉萱愣怔了,脑子就像是生锈了一般嘎吱嘎吱地转不过来,王婶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同她和哑巴亲么?
王媒婆心里的算盘的响,她这辈子什么没学会就光看人看得准,她笃定了萧泽珩不是池中之物,据她观察这两人又是两情相悦,她这才大着胆子上门亲事。
倘若他日后飞黄腾达,也能记着她的一份恩情,若他一生碌碌无为那也不妨事,以他俩的样貌若是撮合成一对,也够她吹嘘的了,有这么一对珠玉在前,往后还怕她没有好生意么?
“我,悯生啊,你看他俩郎才女貌的多么般配啊,若能结为夫妻往后可是要享齐天鸿福的,你是莺莺她哥,你拿个主意呗?”
“要我这也得新人愿意是不是?”王媒婆转眼又问凉萱的意见,“莺莺,你怎么看?你愿意和他成亲吗?”
“我看啊,他相貌性子都好,你嫁给他不会吃亏的。他即便现在不名一文,可日后的事谁得准啊!”
她看看一言不发的哥哥,又看看眼巴巴望着她就等她愿意嫁给他的哑巴,两相权衡之下凉萱选了后者。
她是哥哥最亲的人,那哥哥也会希望她嫁给喜欢的人吧!虽然哥哥现在不大喜欢哑巴,觉得他来路不明,怕她有危险。但是这都不重要,很快哥哥就会知道哑巴的好了。凉萱心中如此思量,咬着唇低声道:“我愿意”
她瓮声瓮气的含糊话王媒婆没听清,不过看姑娘那娇羞的模样就知道这事八成是成了,由是她在一旁循循善诱道:“莺莺,你再好好的对你哥哥一遍。”
“哦,好”
凉萱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微汗的手心在衣角反复摩挲,红晕沿着脖颈一路烧到内里,她微忑又陈恳地对凉悯生:
“哥哥,我喜欢他,我愿意嫁给他。”
他们家中唯一的青瓷茶盏应声而碎,那是凉萱为了哄她哥哥今早特意拿出来的,可贵重了,不是逢年过节她都舍不得让哥哥用。
“你给我住口!”
凉悯生铁青着脸倏地拍案而起,那双眼睛好似有噼啪作响的烈火在烧。
凉萱屏气,大气都不敢出,从到大她头一次见哥哥发这么大的脾气。堂屋内连空气都凝滞了,静得只剩下他哥哥咬牙的龃龉声。
半响只听得凉悯生咬牙切齿恨道:“莺莺,你将他立马给我送走!”
他再也不要看见这个破坏他们兄妹关系的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