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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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绥匆忙赶到畅音阁,大约已近傍晚时分。

    黄昏已过,城内华灯初上,阁楼里响起了靡靡之音。

    他轻提着衣角踩上楼梯,按照方才下人的指示,入到三楼,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

    外头轻歌曼舞,里面鸦雀无声,酒气弥漫,迎面扑来,杯盏、果盘凌乱地洒了一地,不太明亮的房间只点了两三根蜡烛,烛火被骤然闯进的凉风佛得晃动了数下,再由暗转明,照亮了满室的狼藉。

    何秀秀满脸坨红,怀里抱着个酒壶,半倚在窗户前,一边往嘴里倾倒着所剩无几的果酒,一边晃荡着步子瞎转悠,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吟唱着不知名的调儿。

    嘉回则乖乖趴在桌前,模样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醉得深沉。

    宴绥使了个眼色,旁边的诸华赶紧上前,把已然站立不稳的何秀秀心搀扶着坐在桌边,他抬眼正要询问宴绥的意见,便听他道:“你先带何姑娘回去,余下的交给我。”

    这里确实不易久待,何况还是两个未出阁的娘子,诸华点点头,对着宴绥道了句“那我先回了”,便扶着何秀秀艰难的往门口移去。

    何秀秀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得胃里直泛恶心,险些呕吐出来,她反手挥开诸华的搀扶,力气在这时也大得吓人。

    诸华反应倒比何秀秀迅速,微微后退两步,便眼疾手快揽住她快要下坠的身子,为了防止她继续在路上胡闹,咬咬牙,把她往肩上一扛,匆匆离去。

    短暂的闹剧总算过去,宴绥这才分过心来全然照看嘉回,她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何秀秀呼喊着挣扎时,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头,眼下宴绥轻声唤她,她也仅仅呢喃了两句“头晕”、“难受”。

    如何能不难受,光是闻到这刺鼻的酒气和桌上凌乱堆积的几只白瓷酒壶,就足以猜测到两人下午的荒唐,若不是张娘子察觉不妙,立刻向郡守府求助,他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接她回府。

    宴绥揉揉眉心,当真是又自责又无奈,他缓缓坐到嘉回旁边,手搭在她的背脊,轻轻替她顺着气,继而语气温柔道:“殿下如何了,还能回吗?”

    不过他的话语落在嘉回耳里跟外头喉清韵雅的吟唱没什么两样,她微微又换了个姿势,脑袋扭到一边,直接不理他了。

    宴绥没办法,只好先将她扶起,醉后哪能不回去好好醒醒酒,趴在这里还容易着凉。

    奈何嘉回实在没有力气,宴绥刚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就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失去依靠的嘉回只好抱住桌腿,像是一个长在大树边寻求遮蔽的蘑菇。

    宴绥见状也赶紧蹲下,双手揽过要将她抱起,嘉回却宛如来了兴趣般,跟他玩起了捉迷藏。

    他要逮她,她就闪到另一边,宴绥再过来,她又转抱住另一只桌腿。

    两人围着偌大的圆桌来回转了几圈,宴绥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她却没有丝毫喊累的迹象。

    宴绥默默长叹口气,坐在嘉回的身边,她要闹他就陪着,她不想回他就等她想回了再走。

    可他生得高大结实,不比嘉回身量娇,可以窝在桌下肆意活动,刚一席地,还没屈着腿,就感到头顶一阵急促,他憋屈极了。

    嘉回与他贴得紧,见到他俯身过来,没有任何防备,还心生依赖般把头枕在了他的肩上。

    她本就酒量奇差,饮上一杯便可神志不清,如再接着喝那不外乎是下肚就倒,以往在宫内,她几乎是碰不到任何的酒酿,就连在宫宴之上,群臣瞩目之时,她也喝的是被梁文帝特意吩咐过后调换的茶饮。

    宴绥今日才知她也有如此的魄力,可以饮下这么多酒,没有醉到东倒西歪,没有昏到胡言乱语,倒是超乎他的预料了。

    姑娘双颊羞红,眉毛因不适紧蹙在一起,眼中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长睫轻颤,大概是难过得很了,眨巴眨巴几眼,募地挂上一层浅浅的泪珠,她哼着吸吸鼻头,吐出来的声音细若蚊蝇,“我想家了,想阿耶,想太子哥哥,还想姜家姐姐——”

    宴绥半转过身,揽过她的肩头按在自己怀里,声道:“我带殿下回去。”

    听闻此话,嘉回人虽迷糊,但潜意识里还是存了些警惕,挣脱开宴绥的怀抱,爬起来,站在一边,指着他道:“你是谁?何人指使你来的,你要带我走,去哪儿?”这几句话完已经费了好大的力气,直到视线开始逐渐变得模糊,她才双手抱头,以此来减轻脑中的眩晕。

    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宴绥起身抱她,一手拍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一边贴近嘉回的耳朵,对她呢喃:“我是您的臣子,您忘了吗?”

    这低沉的嗓音陡然间飘进嘉回的耳里,他呵出的暧昧之气吹乱了她的鬓发。

    宴绥抬手顺了顺她凌乱的发髻,偏过脸,贴在她晶莹辉耀的步摇上,虔诚般落下一个吻,嘉回在后劲中气血翻涌,彻底醉倒在宴绥的怀中。

    是时候该回了,但为了避免旁人见到嘉回这副面若桃李的醉态模样,宴绥扯过其掉落在一旁的披帛,慢慢绕在她的脖颈处,等掩好口鼻,他横抱起,搂着嘉回出了畅音阁。

    路上接二连三的探目光让宴绥感到不适,他转了个弯,还是决定绕路回郡守府。

    嘉回依偎在他怀里,不话也不作闹,乖巧得令宴绥又把她拢紧了半分。

    只等走进一条暗巷时,宴绥才禁不住加快了脚步,嘉回被颠的半睁开眼眸,恍惚间也只看见一截不太清晰的下巴,往下是凸起的喉结,再往下是重重衣襟覆盖着的坚硬胸膛。

    鬼使神差间,她扯开了宴绥的衣领,趁他不经意时,心抬手碰上他光滑的肌肤,微凉又细腻的触感袭来,让嘉回浑身的燥热一下平复了不少。

    宴绥当即愣在原地,不可置信般盯着嘉回的动作,他不再走了,一动不动,宛如一座石雕。

    嘉回只当他是默认,接着愈发大胆,右手紧紧搂住宴绥的脖子,撑起上半身,凑到他脸旁,先是嗅嗅他身上的熟悉味道,再最后落下一个湿吻在他颊边。

    她许是醉后无意识的举动,并不知晓自己在干什么,宴绥这厢安慰着自己,可脸上湿润的触感和甜渍的酒香并不能证明这个观点。

    因为嘉回把手移到了他的喉结处,她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东西,一点一点探着他的脖子细细摩挲。

    她每动一下,宴绥就忍不住吞咽一声,喉结跟着上下滑动,嘉回眼里也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良久后,宴绥没见她继续动作,以为她又醉倒过去了,忙低下头察看,她却在此时凑上前,一口含住了他的喉结,不是充满爱意的含弄,而是真正的轻咬。

    因她此时没有多大的力气,姿|势也略有些难受,只是用牙齿顶住他最高处的凸起,感受到他的回应,又以舌尖扫过他紧致的肌肤,她发出一声舒坦的浅吟,宴绥也禁不住咬唇以制止住内心的旖念。

    嘉回松开了嘴,宴绥跟着缓了口气,还没等他话,嘉回又顺着他的脖子往上,亲在了他的下颌角处。

    她没有经验,只是依着自己的想法,猛力地撞了上去,唇与脸颊相贴,发出清脆般“啵”的一声,嘉回被这声音勾得咯咯直笑,还要再来一次,又凑上前,与他亲亲贴贴。

    宴绥实在受不了这等撩拨,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面对着心悦少女的步步相诱,怎可做到毫无反应,无动于衷。

    “殿下。”他轻轻唤她,“不可如此。”

    嘉回“嗯”了一声,歪头缩进宴绥的颈窝里,晃悠间蹭了两下。

    宴绥无奈,跟一个醉鬼又有何道理可讲,他加快步伐,还是决定早点回府给她醒醒酒,带着这么一身醉意入睡,想来明日又得叫喊着头疼了。

    回到郡守府,宴绥直入听雨筑,吩咐七夕去烧水,叫春晓和霜叶去准备醒酒汤,他则领着嘉回进到内室,把她平放在榻上。

    七夕先是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想要服侍嘉回擦擦身子,但她扭捏着就是不愿让人碰,抱被缩在床角,望向七夕,眼里充满了戒备。

    宴绥把她捞到身前,轻声哄道:“先擦擦汗,缓了酒气,一会再沐浴也不至于太难受,听话,水要凉了。”

    嘉回还是摇头。

    依她的性子,估计还得再折腾些时辰,宴绥只好自己动手,接过铜盆,拧干帕子,温柔的替她卸下脸上的胭脂,从额头到下巴,无一处不用心至极。

    等到马上要擦拭嘉回的脖颈时,七夕出声唤道:“郎君,还是我来吧。”再往下可是私密着的地方,饶是两人关系再亲近,也必须得避避嫌才是。

    宴绥道了声“好”便让出地方,后退到窗边,背过身,望着外面的皎洁明月。

    嘉回还是不愿,七夕又是哄着又是劝着,这才把嘉回按在榻上,仔细替她擦拭着沾了汗液的身子。

    酒香混合着嘉回自带的体香,熏得七夕鼻头一热,再加上她白晃晃的肌肤和鼓囊囊的胸脯,七夕更是隐隐渗出一层薄汗,短暂的一炷香时间,她仿佛也经历了一场宿醉,浑身燥热得不像话。

    以往没有发现,此刻却见嘉回仰躺在床,眼神迷离,双颊酡红,嘴唇半张,呵气如兰,当真是一番至纯至欲的绝色模样。

    淅淅沥沥的水声渐歇,宴绥慢慢转身,七夕对她俯身一拜,“郎君,已经好了,先让姑娘躺一会儿,等喝了醒酒汤,胃里舒服一些再去沐浴,现在刚擦了身,许是没有什么大碍。”

    “嗯。”宴绥点点头,“你先下去忙吧,水烧热一点,再放些安神的精油,另外多备份皂角,晚点时候我再唤你。”

    他没有与七夕再多话,脚步微移,坐到嘉回榻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反应。

    孤男寡女实在不宜共处于一室,但七夕管不了那么多,主子们的事情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多嘴的,端走热水,轻扣上房门,她还要继续去干活儿。

    作者有话要:

    终于可以开开心心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