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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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回被侍候得舒舒服服,因为酒劲还没过,现在尚有些不大清醒,她半睁着眼睛看着宴绥,抬手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些。

    宴绥往她跟前移了移,见她衣领歪斜,便替她扶正了衣衫。

    本是件顺手的事,嘉回却陡然抓起他的手,缓缓放在自己颊边,像是时候享受父亲慈爱的抚摸那般,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

    她原是不安地扭扭头,后又歪起脑袋瞧着宴绥,脸蛋红扑扑的,嘴角也擒着笑,浅浅梨涡露了出来,这股子模样乖巧极了。

    宴绥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嘉回的发顶,笑着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先是委屈地点点头,接着又反悔似的摇摇头,翻过身朝里,只给宴绥留了个后背。

    宴绥觉得好笑,只当她是在使气,并没有多加注意,而后才发现她发髻完好如初,头顶的珠钗也还未拆解,许是膈着脑袋早就不舒服了。

    怪不得刚刚想要起来,宴绥还道是她又要借口饮酒,故意没让,实则背后还另有其因。

    他把她半抱起来,替她慢慢拆着头发,宴绥不懂这些女子的发饰,缠缠绕绕的颇为复杂,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先是心抽掉她头顶的珍珠流苏黄粉碟贝步摇,再接着解下两侧的玉兰嵌珍珠插针,为了避免尖锐的首饰拉扯到她的头发,每个动作都要仔细斟酌了方才下手,好不容易一个个拆下落在榻边的矮几上,只待最后一件脑后的簪花时,嘉回却不再乖巧的一动不动,而是募地抬头望向他。

    宴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第一次做这些,殿下莫怪罪我手脚笨。”

    嘉回亦笑了:“不怪罪,我、喜欢的……”

    宴绥抿抿嘴,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偷笑,继续奋战着拆解嘉回的头发,最终拿下那个簪花,他已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

    剩下的便很简单,他松下嘉回的发髻,以手为梳替她弄顺了乌发。

    一缕缕发丝从他指缝间滑过,嘉回甚至能感受他指尖的颤栗,他的动作太过于温柔,令嘉回又醉了几分。

    慢慢的,她开始眩晕,她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带有浓浓的缱绻。

    长安的俊俏郎君数不胜数,太子元漾已经是翘楚中的翘楚,但嘉回却发现宴绥生得竟丝毫不输给自己的兄长,他两道剑眉浓密斜飞,桃花眼含情细长,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脸部轮廓棱角分明,不笑时清冷逼人,含笑时又能将人的视线瞬间勾了去。

    可能是这个环境太过于幽闭,也可能是这个氛围太过于浪漫,嘉回渐渐的把这一切当作了一场梦,梦里的宴绥也如这般,端坐在她面前,为她轻解罗裳,为她描妆绾发。

    他的脸靠得这样近,他的唇就在自己的鼻尖。

    嘉回深深咽下口气,大胆地凑上前,贴在了他的颊边。

    她并不懂接下来该如何动作,只是反复磨蹭着他,浅浅的,轻轻的,有些慌张,有些急切。

    再然后,她双手攀附上他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亲密像是一场暴风雨,砸得宴绥措手不及,他定住身子,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甚至连眼睛都不敢乱眨一下。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剩下的只有两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他毫无准备般被她强行吻住,先是瞪大双眸,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接着便是深陷其中,无法拒绝这股朝思暮想的甜美。

    昏暗烛光摇曳摆动,他的鼻尖嗅到她身上自内而外散发着的体香,一向冷静克制的宴绥,认命般闭上了眼。

    他身体骤然上前,右手放在嘉回的脑后,左手轻轻扶上她的腰肢,循着内心本能,重重地加深了这个吻。

    嘉回被圈进宴绥的怀里,承受着他浓浓的爱意,她的眼睛亮的宛如夜空中的辰星,宴绥心口热血翻涌,尽可能地忍耐住自己的失控。

    ……

    两人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亲近,把周遭一切全然抛之于脑后,以至于旁人靠近都未有丝毫的察觉。

    眼前画面活生生地展现在七夕面前,她像是被当头砸了一棍,又像是被人从后泼了一瓢冷水,浑身僵硬,神似痴傻。

    她完全惊呆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最终还是手脚转的比脑子快,她咻的一声夺门而出,火烧屁股般逃回了灶房。

    完了完了,她不会被强行灭口吧?

    但一想到还在等着沐浴的嘉回,她又只好抬着热水去了净房,等收拾好后,龟缩在两人的屋外,战战兢兢的求神拜佛。

    灭口就灭口吧,死前好歹也看了一场风花雪月,算不得太冤。

    宴绥在良久后抬起头,一边贴着嘉回的嫩唇,一边克制住不断的喘息,与她耳语道:“殿下,该沐浴就寝了,头还疼吗?”

    嘉回迷糊地看了他半晌,“唔”了一声,又重新靠在他肩上,显然是闹着脾气不想动,而是要人服侍了。

    “我这就去叫人。”宴绥低低笑了一声,把她扶着靠在床头,然后推门去唤丫鬟。

    七夕一个寒颤,看都不敢看宴绥,只见他淡淡道了一句“好好侍候你家主子”就踱步走到一边举头望明月了,她回过神,拍拍胸脯,忙进去伺候嘉回梳洗。

    折腾了好一阵,沐浴完擦好身子,再然后是绞干头发,外头天色都快大亮。

    嘉回被翻来覆去地摆|弄,困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到最后几乎是上了榻就沉沉睡去。

    宴绥则还在屋外守着,负手而立,周身气场冷凝,七夕磨蹭了好久才敢缓缓靠近,道:“郎君。”

    “姑娘已经睡下了,这里有我,你便好好去歇息罢……”

    她话音未落,宴绥转过身,幽暗的眸子直直盯着她,“今晚的事——”

    果然逃不过被审问的结局,七夕到嘴的话瞬间又变成了:“今晚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姑娘那里我也不会多言。”

    宴绥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她这个回答,方才在外时,他还在想该如何敲敲这个丫头,是厉声威胁,还是迂回相劝,但都不及她自己懂得察言观色。

    “有劳。”他撂下话,自顾走了。

    ——

    日上三竿,柔和的艳阳透过窗柩照落在嘉回的床前,她揉着脑袋起身。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么难受的宿醉感,头疼欲裂,嗓子也干渴的吓人。

    手撑着床沿细细量了一下,这确实是她的房间,只是她是何时回来的,她完全没有记忆了。

    还有身上的衣物,也重新换过了的,她也没有任何印象。

    嘉回艰难地爬下床,脚刚趿上绣鞋,瞬间跌坐回原位,她再起来,又险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还是闻声赶来的七夕慌忙之中扶住她。

    “现在什么时辰了。”嘉回扭头问,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

    “已经巳时二刻了。”七夕笑着道;“姑娘睡了有些时候了。”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还不知昨夜是个什么状况,嘉回实在有些后悔那时的冲动,只盼着没有出什么糗才好。

    等到盥洗完,她对着镜子神游,却从镜中看到身后之人目光闪烁,心中起疑,问道:“昨晚我是如何回来的?”

    七夕吞吞吐吐:“是、是宴郎君带着您回来的。”还是亲自抱着回来的,她都没好意思道明。

    既然是宴绥那想必没有什么大事,嘉回胸口的那方浊气总算吐了出来,但又发现七夕的神色似乎不太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应该没有胡话吧,举止可有什么异样?”嘉回斟酌着开口。

    “没……没有。”七夕点头如捣蒜,假装道:“你一回府就累极了睡去,连我给你梳洗都没有转醒,期间只嘀咕了几句悄悄话,旁的就没有再多言了。”

    “你睡相也极好,并没有撒……撒酒疯。”七夕咬着牙关补充道。

    跟嘉回料想的一样,她也自诩酒品极佳,断不会出现那等酒后无德,烂醉如泥的糗态,因此还很自信地安慰了一番七夕。

    “那你垮着个脸作甚,往后有事就直言,我又不会怪你。”

    苍天呐,她哪敢直言,自古刀下之人便是死于话多,她才不想年纪就葬送了性命。

    无意间撞见主子们的艳事,已经是在她头上悬了把剑,再不好好捂住自己的嘴,非得自寻死路不可。

    七夕讪讪一笑,换个话茬道:“我自是知道姑娘你人善,不过是我嘴笨不会话罢了,索性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我上厨房去给你端些稀粥来。”

    早膳是来不及用了,嘉回提前让人准备了午膳,吃过后,带上糕点,算去隔壁看看宿醉的何秀秀,她昨日饮的酒比嘉回还多,肯定愈发不适,此刻刚过晌午,但不知她是否已经转醒。

    因为离得近,她也没算带下人,与管家了声后,便独自出府,早去早回也就半个时辰的事,她一个人倒也方便。

    到了何府,门房却告诉她自家姐还在休息,眼下不方便待客,嘉回就只好把东西留下,想着改日再来看她。

    回去的路上,恰好遇到宴绥马而过,他也望见了嘉回,忙下马行至她身边,“殿下是要出去还是刚回来。”

    他的语气很急,听着还有些怪罪,嘉回扣着手心,解释道:“我想去看看允词,但她许是不大好,我就没去扰,自己先回来了,我跟管家过了,只出来一会儿,并没有不告而离,你也不要介意,我……”

    “你与她一样都是酒后宿醉,可她还在府内乖乖将养,你却不好好待着四处乱跑,吹了风再染上风寒可怎么办。”宴绥急忙断她,实乃关心则乱,看似关怀的话语出口却成了责怪。

    嘉回自知理亏,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出去酗酒本就是她的不是,宴绥这么也是情有可原。

    “我已经没事了,而且你们不是也常让我自己多走走吗,我今日得空了便想出门看看,这不刚走两步就被你撞见了。”

    宴绥明显不信,“醉酒的人也往往自己没醉,殿下在旁的事情上这么听话,却对自个的身子如此不上心。”

    嘉回一噎,怎么什么事都不过他。

    她低下头,恼怒地绞着自己的压襟,并不想接宴绥的话。

    “殿下。”宴绥唤她。

    嘉回“啊”了一声:“怎么了。”

    宴绥笑笑:“随我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

    多年后的公主府内院。

    七夕与荷月正在搓洗着被褥。

    荷月问:你上个月洗了几次?

    七夕想了想,道:好像有个十五次吧。

    荷月嫌弃地撇撇嘴:怎么这个月不行啊,我只洗了十二次。

    七夕拍拍她的肩:又不是每次都在一处,偶尔不还得换个地方嘛!

    荷月:……!!你怎么知道??

    七夕叹了口气:我往书房抬过几次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