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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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绥眉梢一挑,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似乎颇为满意嘉回的动作。

    她能乖乖喝下,那才是真的顺了他的意。

    一碗下肚,嘉回已经感受到了腹胀,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喝下一碗。

    宴绥劝了她良久也不答应,最后还是得亲自上手。

    他端起瓷碗,就着调羹,一口一口往嘉回嘴里送去,她不张嘴,他就一直放至在她唇边,直到嘉回妥协,慢吞吞咽下,蹙着眉头,再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殿下撒娇也没用,喝完后好好睡一觉,不然我是得一直缠着你的。”宴绥一本正经。

    “你比阿耶还严肃,我幼时顽皮要喝药,阿耶都是温声哄着我,那有你这般严厉。”嘉回咬着唇,语气哀怨。

    宴绥笑笑,:“看来殿下是吃我这套,不吃圣上那套,那我也算是面上有光了。”

    “你是胆大包天,也就仗着我不罚你。”嘉回嘀咕道:“要是旁的人,我定是……”

    “定是什么?”宴绥戏谑道:“宫里都殿下最是宅心仁厚,连脚边的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怎会随意处罚下人。”

    不过是些宫女太监随口的八卦之谈,竟都已经传到校苑那头去了。

    嘉回觉得自己像是被扒了个遍,再包甩到宴绥眼前,简直毫无秘密可言。

    她偏过头,假装轻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无稽之谈,我身份尊贵,乃皇室嫡出血脉,想要处置个人,那还不是……是信手拈来。”她凑近了对宴绥恶狠狠道:“你也一样。”

    这种“威胁”丝毫没有震慑力,宴绥不怕反笑:“好,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他放下碗勺就要起身。

    嘉回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诶、你这是——你要去哪里。”

    “殿下不是恼着不愿乖乖喝药吗,那臣岂敢以下犯上,恶意逼迫于您,这就规矩退下,不惹您生气。”他搬出官场上的那套辞,完了还有模有样地行了个君臣之礼,就像是跟梁文帝述职那般。

    “那我问你。”嘉回故意使坏道:“如果我和阿耶同时有份差事要吩咐你去办,你会奉谁的命行事,又该如何抉择?”

    “这……”宴绥刚开口就哽住,一边是责任一边是感情,哪样都是无法割舍的存在。

    他此时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但尚未有结果,嘉回就笑着断他道:“跟你开玩笑的,不必当真。”

    宴绥默默松了口气,这道题要真是拿给他,那非得送命不可。

    呆呆立了一会,他重新坐于嘉回床边,预备再次哄她喝药,手还没摸到碗勺,就见她瞬间翻身入内,把被子盖在头顶,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粽子。

    宴绥看过去,也只能望见一个圆咕隆咚的发旋。

    嘉回嗡嗡的声音从被底传来,“我困了,想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药放着晚些时候再喝。”

    晚些时候就得倒在花盆里了,他如何能不知她的心思,但为满足她的胡闹,还是悄声退了出去。

    宴绥走后,嘉回才从被褥里钻出脑袋,望向他离去的方向,兀自开始偷笑。

    ——

    她的信期自离了长安后就一直有些摸不着规律,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真的身体出了毛病,嘉回担心日后难以调理,便仔细听从大夫的话,冷食冷水一概不沾,天天窝在房里烤暖炉,非必要不外出。

    就这么将养了快七日,她终于脱离苦海,得以推开房门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这几日连着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寒气逼人,院里的古树被风吹秃了枝丫,叶子簌簌往下落,再飘到地面,混入雨水,像是经历一番浩劫,破败得不成样。

    七夕去前院帮厨,听雨筑只余下春晓和霜叶,两人正哼哧哼哧扫除着落叶,冷不丁见到嘉回,诧异道:“姑娘怎么出来了,外面冷气重,你得赶紧回屋,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嘉回却不想再待在屋内了,摇摇头道:“躺了好些天,骨头都躺疼了,浑身酥软,也没个力气。”她环顾了四周没有见到旁人,便问:“府上的大人们可还在,最近怎么都没瞧见人?”

    春晓想起了宴绥走前的嘱托,乖巧答道:“前几日山上下了一场雪,山脚有几户民房被积雪压塌了顶,大人们连夜赶去援救,但那时你尚在熟睡,郎君就暂时不让你知晓。”又见嘉回面露狐疑,忙道:“昨儿早间走的,应是快回来了。”

    “都已经开始下雪了吗?”嘉回独自望向远处,那是长安的方向,也不知如今的长安怎样了,是不是也落了初雪……

    甩掉脑中纷扰,她收回目光,问两个丫头:“江宁的冬天也会落雪吗,大概得等到什么时候。”

    春晓和霜叶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许是不会的,往年只有一点雨夹雪。”

    是了,南北气候各异,总不能一概而论,嘉回略显失望,不欲再这个话题。

    春晓却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姑娘是想赏雪景了吗,可以去雾照山,那里的景色漂亮,每到冬日,时常便有外地慕名而去的夫人姐,城里看不到雪,都往山上挤。”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冬日的山庄与暖阳,漫天纷飞的大雪和热汤,便是往那一站,就可以忘乎所以,只沉醉在这独有的一方天地。

    索性也无事,嘉回便起了要去冬游的念头,地点就选在了春晓所的雾照山。

    宴绥回来听下人们一讲,才知她又起了上山的注意,但见嘉回兴致盎然,捣鼓好了出行的装备,便也就由着她。

    但嘉回这次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真正做了充足的准备,从吃的到穿的,从用的到玩的,皆琳琅满目,大大塞了好几个箱子,瞧着不像出游而像是搬家。

    宴绥觉得有些夸张,可嘉回义正辞严,是带兵不无准备的仗,又往里加了两条围脖。

    “马车上山本就不易,若再驮着这几只大箱子,那岂非是难上加难。”他好意地劝导着她。

    “是我糊涂,倒把这事给忘了。”嘉回恍然大悟,又问:“可要在上山住,不带好行李怎么行,就这么空着手去,如何抵挡得了山上的严寒风霜。”

    宴绥怎会没有想到这一层,只好道:“让诸华来收拾吧,你把需要置办的东西交由他,他再派几个得力的手下帮忙往山上运,男儿体力好,便是多走几趟也无事。”

    嘉回还想问,宴绥又:“殿下不必担心,他们在这一带生活了这么多年,里里外外全跑了个遍,只怕这些事,难不住人家。”

    这个办法的确可行,顷刻间就解决了两人的难题,嘉回不必担心东西能不能完好的带进山,宴绥也可不用分心只管嘉回一人,两人轻车熟路,怎么都比拖家带口的要强。

    ——

    三日后出发,在一个天刚蒙蒙亮的早,宴绥赶着马车带嘉回驶离出府。

    本来还想带上两个下人,但宴绥庄子上留有一直值守的嬷嬷,可以负责两人的三餐和日常,嘉回也就放心的没再多想。

    她裹着厚厚的大氅,端坐在烧着炉子的香车内,热得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汗,对于往后几天的日子还生出一股莫名的期待来。

    两人出发得早,又赶上天气放晴,路况好,便一路顺畅地到达了雾照山脚。

    宴绥想继续赶车上山,却被告知前几日大雪封路,车马不通,两人要上山就只能选择步行。

    他转而去问嘉回的意见,“马车上不去,殿下若真想赏景,不若等几日再来。”

    “无碍。”嘉回掀开车帘,笑着道:“好不容易走到这儿,怎好转头又再回去,刚好我坐了一路闷得慌,就当下来散散心了。”

    她抢先一步下了马车,赶在宴绥回话之前,又道:“你看远处光乍泄,山林里鸟雀高飞,称不称得上是一景儿,我看得欢喜,也不介意多走几步。”

    宴绥只好先把马车安顿好,又用一点银钱跟山下人家换了一个手炉,塞到嘉回怀里,这才放心地带她进山。

    进山路口只有一条,乃是常住在此的村民特意开凿出来的,沿着笔直山道一路往前,走上两个时辰大概就可以登上山顶。

    不过两人的目的地并不是山顶,而是位于半山腰的雾照山庄,看着只有一半的路程,走起来也是颇为费劲。

    嘉回开头热情如火,不仅能蹦能跳,还要拉着宴绥一起欣赏沿途的风光,但是时间一过,还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她就脚下疲软,逐渐放慢了步行的速度。

    “我觉着山中风景甚好,不若在此歇上一歇,等会再走,如何?”

    宴绥略一挑眉,“上面的风景只怕会更好,殿下想看,何不一口气上去看个够。”

    “我是公主,公主的事你需得少管。”嘉回梗着脖子还嘴道:“阿耶派你待在我身边,是为了护我周全,不是让你……唉,你这是做什么。”她见宴绥直接越过自己大步向前,以为他是不满脚程太慢,想要先行一步,忙唤住他:“你、你别走。”

    宴绥只是背对着嘉回缓缓蹲下身,语气清冷又郑重:“殿下累了,我来背你上去。”

    嘉回低低“啊”了一声,随即拒绝道:“不用了,我还没累到走不动路,歇一会就好了,我没事。”

    宴绥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笑着:“那就恕我得罪了。”

    作者有话要:

    嘉回:求助,贴身侍卫太霸道了怎么办?在线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