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就让你们开开眼
温缇没想到自己现在的体质这么容易醉酒, 刚沾了几滴而已,现在她已经感觉到双颊烧得通红,头也晕晕乎乎的。
她强精神, 板着脸质问道:“丁少爷没有公务吗?来这里做什么?”
“嘿嘿,美酒飘香, 我不是闻着酒香找过来的吗?”他边边嗅, 还要往温缇跟前凑。
温缇气得手上一使劲,想把门扇拍在那张脸上。然而现在她脚软手软, 没使上劲不,被丁润成隔着门一推, 反倒被推得后退两步, 几乎要摔倒。
“罪过, 罪过,我的罪过。”丁润成笑嘻嘻的,伸手要去扶温缇。
眼看他手碰到了温缇的袖子,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朝露抢先一步把温缇拉到了自己背后。
温缇抓着朝露的胳膊站稳后, 再次板起脸来:“丁少爷, 这里是内院, 外人还是不要随意出入为好。”
丁润成挑了挑眉毛, 嘿嘿一乐:“我也想走, 可美酒实在诱人,我怎么走得了呢?”
觉察出他语气里的轻佻,温缇气得脸更加涨红了:“你,出去!”
丁润成丝毫不以为意,轻蔑地一笑:“哦?赶我?你是个什么人物?你家大人知道有事求我,还天天对我笑脸相迎呢。”他着又往前凑近了一步。
“放肆!”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就见苏让带着不少人正气势汹汹地飞奔过来。看着熟悉的身影,温缇和朝露晚霞都松了一口气。
丁润成看见苏让黑沉沉一张脸,并不惧怕。在他看来,这几天数次交锋,苏让事事都在退让,恒州城上下完全还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所谓知府最大的秘密,现在他只是在等待时机到来,给这位大人致命一击。
因此他完全不算收敛,冲着苏让一扬下巴:“大人,怎么?前边来喊冤的百姓都安抚好了?”
苏让一听丁润成寻摸到了温缇的院子,立时气得炸了肺:“丁府丞,你闯进本府内院要做什么?!”
丁润成悠哉悠哉地拿出扇子摇了摇,故意往苏让的方向扇了扇风:“大人,你闻,这是什么味道?”
趁他发怒前,丁润成意味深长地笑了:“如今灾荒面前,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大人内院的家眷竟然在饮酒作乐。您可是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许诺要与他们同甘共苦的,若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了,哼哼。”
苏让几乎要把紧握的拳头捏碎了,恨不能一拳揍飞眼前这个无赖,但恒州不能乱,前几天他承诺的粮草到现在还没到,百姓已经人心浮动,天天来府衙门口哭号了。
温缇此刻冷静了下来,她咳嗽了两声,虚虚弱弱地开了口:“原来丁少爷的是这酒,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啊。”
丁润成鼻子里哼了一声:“哦?误会?”
温缇看了一眼苏让后头的杨大夫,道:“一切都是我的不是。这两日我旧病复发,吃的药要用酒来做引子,没想到竟让丁少爷误会了。”着着揉了揉眼睛,像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杨大夫收到她的眼神示意,立刻反应了过来:“是啊,姑娘病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就是缺了酒做药引子,我家大人差人走了几十里地,好不容易弄来了一壶。今日刚给姑娘吃了,怎么,是留下酒味惹了麻烦么?”着故意挠了挠头,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看向丁润成。
杨大夫这一阵一直跑前跑后给百姓诊病送药,丁润成清楚他大夫的身份,此刻他站出来,倒是圆上了温缇的话。
“姑娘病了?”丁润成半信半疑地半眯起眼睛,重新开始量温缇,一丝抱歉或是尴尬也没有。
见他眼神上上下下的扫视温缇,苏让火又上来了:“知道了就滚蛋!前边办事不见你,就知道来后院捣蛋!”
丁润成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大人莫气,别忘了,我可是大人您诚挚邀请来的啊。”
眼看苏让气得发狂,忍不下去了。温缇哎呦一声,摇摇欲坠地好像要倒下去。苏让赶紧过来扶住她。
温缇暗中想他使了个眼色:大事要紧,千万不要中了他的激将法。
苏让读懂了她的眼神,按捺下腾腾的怒气,吩咐朝露晚霞:“扶姑娘进去休息。”
朝露晚霞扶着温缇一刻也不敢耽搁,飞快地进了院子,砰一声从里面关上了门。苏让了个手势,两个侍卫门神一样,挡在了门口。
丁润成流里流气地笑着,啪一声收回扇子:“是我糊涂了。既然如此,那在下告退了。”
然而他出了内院,没去办事的公房,反而直接走向府衙大门。
外面大门的台阶下挤满了百姓,哭的哭喊的喊,都在叫嚷什么大人救命。丁润成一露面,一众百姓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慢慢停下了哭喊,有的还悄悄溜走了。
他嗤笑一声走下台阶,站在百姓中间,装作无意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抖了抖。瞬间,一股酒气弥漫开来。
闻到的人声喃喃自语:“酒,酒!”
丁润成又抖了抖帕子,阴阳怪气地:“我这一不心啊,在府衙内院捡了条帕子,不知道是大人身边哪位美人遗落的,这味道啊真是香,咱们平头百姓是没那好命享受了。”刚才假装扶温缇,他顺手摸了那个美人一条帕子,帕子上酒味不,正好给他拿来一用。
周围的人嗡嗡开始议论起来。这个:“知府大人在和女人喝酒,我全家都快饿死了。”那个骂:“狗官骗我们,粮食在哪儿?!粮食在哪儿?!”
见成功激起了百姓的愤恨,丁润成狞笑一下,把帕子重新收进袖子里。这位大人他看着碍眼,把他除掉,顺手收了那个美人也不是不可以。他一边想着一边摇了摇扇子,悠哉悠哉地看着面前群情激奋的人们,一副要看好戏的得意神情。
很快府衙大门开,苏让慢慢走了出来。他冷眼一扫,强大的气势完全碾压下面愤怒呼喊的人群,咒骂的声音慢慢停下来了。
“大家稍安勿躁,本官以项上人头保证,赈灾粮马上就到!”苏让斩钉截铁的声音回荡在半空中。他得信心十足,其实心里无比焦急,算算时间,赈灾粮早该出现了,但直到现在毫无消息,如果路上出了意外,这恒州城恐怕真要变成人间炼狱了。
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大人,现在我们每天分到的粥稀得能照见人影,我孩子快饿死了,他才两岁大啊!”
苏让走到男人面前,伸手想去摸摸孩子。孩子虚脱得奄奄一息,有外人过来也完全没有反应。
眼看苏让的手即将摸到孩子额头,突然杨大夫大喊了一声:“心!”他快步冲过去,试了试孩子的脉搏,语气沉重地:“这孩子应该是染上疫病了!”周围人听见,立刻海水落潮一样哗的倒退了几步。
苏让并不意外,一路上他们遇到的流民不少人都感染了疫病,恒州城里出现病人实属正常,幸好温缇早早谋划好了,已经备下了药液。
他环视一圈,大声宣布:“疫病已传入城中,不过大家不必惊慌,自今日起,府衙门口将设锅熬药,大夫也会一起坐诊,凡有身体不适者皆可来领药治病。”
人群安静了片刻,有人扑通跪了下来,弱弱地出了声:“多谢,多谢大人。”随后附和的人越来越多,感谢的声音越来越大,原来骂骂咧咧喊狗官的人跪倒了一大片。恒州城的百姓太长时间没见过为民造福的父母官了。
围观完全程的丁润成嘴角带着讥笑,握紧了手里的扇子。
第二天一早,府衙门口果然架起了大锅,锅里是温缇赶制出来的药液,任何人都可以领上一碗。杨大夫就在一旁看诊,专门收治病情危重的百姓。
苏让出来检视一圈后松了一口气,本来药液不多他担心不够用,但看起来城里疫情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严重。他不知道的是,之前丁润成为了防备疫病传染,一旦有人莫名生病,他的家兵抓住就直接按水里溺死。
所以苏让这时候赠医施药,真正动了恒州的百姓,人们无不感激涕零感怀他的恩德。只要他一露面,百姓立刻高呼着青天大老爷跪倒一大片。遇事情他一张嘴,无数人抢着要给他跑腿办事。
而丁润成的威胁恐吓越发震慑不住老百姓了,甚至有人敢在背后嚼他舌根啐他唾沫了。丁润成脸上还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嘴角笑得越来越狰狞。
这天,苏让刚走出府衙大门,五六个候在门外的百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您爱民如子,求求您开城门吧。”
侍卫长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些□□儿老母都住在城外,水灾封了城门之后,他们至今还不知道家人的死活。
苏让拧眉听完,正要话,旁边丁润成踱着步子走了过来,他不屑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百姓,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们想开城门?”
他一靠近,几个百姓哆嗦得像筛糠一样,全都望向苏让求救。
丁润成冷笑了一声:“哼!怎么?只有爱民如子的大人会给你们开,本公子就不能开了吗?”
“丁府丞,”苏让刚开口,丁润成一甩扇子断他的话,又冲百姓:“本公子话放在这里了,两天后赈灾粮就要到了,到时我亲自去给你们开城门。一个两个的,别不识好歹!”
“赈灾粮要到了?”苏让很惊讶,他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至今还没回信呢。
丁润成走到他面前,洋洋得意地:“当然,恒州地界上哪有消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呢?而且,我还知道朝廷专门指派了官员押送赈灾粮,不定来的人是大人的旧相识呢?”他看着苏让笑得意味深长。
苏让满心都是粮食来了的喜悦心情,灾民肚子能喂饱的话,很多事情就都能解决了。
果然两天后,运粮车队出现在了城外,苏让特地沐浴更衣算亲自去迎接,刚走到城门,抬头一看,丁家的家兵雁翅一样站了两排,牢牢守着城门口,丁润成站在城门下,抬着下巴傲慢地看着他。
苏让当即变了脸色,冲丁润成大喊道:“丁府丞,你想干什么!”
“等赈灾粮啊,大人。”丁润成狞笑着,“哦不,或许不该叫你大人。”
“你什么意思?”苏让冷静了下来,对付这种人千万不能中他的激将法。
“哼,还有胆子装,运粮车队送了信过来,朝廷根本还没有任命新的恒州知府,你!”丁润成指着他鼻子吼道,“胆大妄为的骗子,我看你怎么死!”
本来聚在城门附近,翘首盼望赈灾粮的百姓们瞬间炸开了锅一样,有人不敢相信,嘴里喊着:“大人是好官,大人爱民如子!”
丁润成听见,狠狠地:“今天,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看看这位好官好大人怎么死!”
苏让笑了:“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