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听完程泉这通狗屁不通的话,陈约怒火攻心,差点收不住音量:“……她想去你就让她去?你即便对郡主有微词,也不能送她涉险。她根本什么都不懂。顾……郡主是我带来的,你至少等我醒了再做算!我去带她回来。”
程泉笑道:“现在嘛,你去也晚了。她肯定被谢安顺领走了,谢公子跟条狐狸似的,又是娶姑娘、又是把销魂散卖出去,想引起我的注意很久了。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陈约:“……那就抢回来。”
程泉遣散仆人,把门一关,问:“你去还是叫府衙的人去,你自己估计不行。那我去和他们,咱们抢清河郡主回来,然后送人回宫,让陛下好好看一看,你怎么给他妹妹弄丢的?”
陈约不话了。
“我昨晚都听见了。更何况,我在京城也住了十几年,能不认识咱们的草包郡主么?”程泉道,“老陈,你这件事瞒谁,我都能帮你,但你瞒我,这就不地道了。”
谢宅里树极高极盛,即便已近正午,院子里仍光照不足,使蜿蜒曲折的路显得有几分鬼气森森。
谢安顺走在前边,毫不在意地将后背空门大露,偶尔会转过来介绍一二,都是些谢宅的规矩,譬如夜间不外出、几点吃饭等等。
按照顾飞飞的作风,应速战速决为上,此时该扣住这人审问。但来时程泉嘱咐过,不能见到谢安顺就动手,眼下一没有确凿的证物,二也不知谢府还有什么样的布置,贸然行动过于危险,也不够妥当,应以找到铁证为主,再交由朝廷审理。
这一路走来,她也不得不承认程泉是对的——谢宅确确实实防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自不必,这院子的本身就是一幅巨大的阵法。
顾飞飞学阵法还不精,只大概能辨别出是以八卦配五行为基,将开、休、生三吉门和死、惊、伤三凶门混在了一起,俱藏在楼阁相交的隐蔽处,如有人擅闯,必然凶险至极。
但按谢安顺所,只要不到处乱走,就完全没问题。如现在一般,他二人穿梭于杜门和景门这两个中平之间,即使走错几步,至多有惊,但绝对无险。
杜门属木,景门属火。路过一花圃后,再往前的路便开阔了许多,也渐渐能听到隐约的人声和鸟叫了,仿佛只一步之间,就从一座森森古宅回到了人间。
“这院子从前的主人偏好古树,希望方才没有惊吓到姑娘。”谢安顺毫无诚意地迟迟解释道,“再往前,就是你暂住的地方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虽然管家已经和你叔叔谈过,却还要等一良辰吉日。”
顾飞飞“嗯”了一声。
谢安顺的眉梢轻轻一挑,步子放得慢了点,稍稍落后,和顾飞飞并肩齐行:“纵然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往后要相伴一生,总该有些了解。请问姑娘大名?”
顾飞飞张嘴欲答,想起自己眼下的郡主身份,“顾飞飞”三个字到了嘴边,改成:“我叫陈飞飞。”
谢安顺问:“姑娘竟不姓程?”
顾飞飞嫌他话多,又不得不和他应答着:“我为什么要姓程?”
“抱歉,唐突了。”谢安顺道,“我看姑娘的叔叔眼熟,误认为故人。”
顾飞飞:“那你眼神很不好。”
谢安顺:“……”
顾飞飞实在没有聊天的天赋,但总能靠本事把天聊死。谢安顺噎了半天,又问:“不知姑娘家住何方?”
顾飞飞想了想程泉给自己的人物设定,回答:“以后住在你这里。”
谢安顺:“从前呢?我总要拜会一下岳父母的。”
“他们不在这个世上。”顾飞飞道,“没钱,房子卖了。”
“抱歉,”谢安顺一欠身,替她挡去一枝过长的枯枝,深情道,“往后我定不让陈姑娘吃苦了。”
顾飞飞颇心不在焉地:“我喜欢吃辣的。”
如果非要,这个谢安顺和陈约有点像,话时都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抱歉”或者“冒犯”,礼貌有加。
但这两个人又不同,和陈约相处时,顾飞飞纵然看他烦人,也不觉得拘束,此刻却浑身不自在,巴不得离谢安顺远一点。
但谢安顺偏偏没这个自觉,他问:“嗯?姑娘去过蜀中么。”
顾飞飞:“没有。”
“可惜,蜀中的辣椒既辣又香。”谢安顺示意她左转,“等有空时,我定叫人从川渝弄一些回来,叫你尝尝。”
顾飞飞:“哦。”
她想:“……不,这个人也不只像陈约,还像程泉。为什么他有这么多废话要呢。”
谢安顺又零零碎碎问了些东西,顾飞飞随口胡答,总算挨到了房间里。
谢安顺道:“你我尚未拜堂,我不便再送。三天后是个不错的日子,姑娘可嫌匆忙?”
“不。”顾飞飞已经毫无耐心,“明天就可以。”
谢安顺有点犯难:“婚事总要做一些准备。不瞒姑娘,谢某从前也曾成婚,少也要筹备一番,方才不委屈姑娘。”
顾飞飞:“不委屈,都可以,听你的。”
谢安顺靠在门框上,略一沉吟:“好吧,我愿听姑娘的,明天就好。”
顾飞飞点头:“那你回去吧。”
顾飞飞一副用完就扔的样子,谢安顺看在眼里,分外有趣。
他转身出门后,了个手势,一厮模样的人就从不知哪棵树上一跃而下:“公子。”
谢安顺道:“树大招风,有人把手往我这里伸。务必看好这位姑娘。”
厮问:“是,需要我……”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谢安顺笑道,“她背后能有谁?无非是那位公子哥县令。你看她那愿者上钩的应付样子,是否能猜到,她也是我的‘饵’呢?”
厮道:“属下不懂。”
谢安顺拿出一只荷包来:“没关系,你也不必懂。你只需知道,好好跟着谢公子,有重赏。”
厮一见那荷包,眼中登时绽放出热切的光芒,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好像里边有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他毕生所求不过如此。
谢安顺却不给他,将荷包一抛再一接,又收了起来:“先做事,再讨赏。”
“是!”
顾飞飞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看到什么,身上的显灵符也没动静。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无趣,便回想:“我以前都在做什么?”
顾飞飞天赋高,长辈叫她专注修行,从前就在自己的一方院子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起初姐姐会给她带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但玩久了,大多数的时候,也是在发呆。
她从前并不觉得这样难捱,对外边有所向往,可也有限,但如今却有点怀念在村长家里的日子了。
往日不可追,她收了心思,又想:“销魂散害人害己,绝不能放任。我……”
“陈姑娘!”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乱了顾飞飞的思绪,“来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