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约本想劝顾飞飞回房休息, 可顾飞飞一直合着眼，陈约几?度张嘴，都没能问出?话来?, 直到睡着。

    他夜里睡得不踏实, 时?常会做梦，这一晚许是心里惦记，就梦到了自己?：“飞飞，回去睡吧。”

    梦里的顾飞飞冷淡地：“我不用睡觉。”

    陈约哭笑不得：“怎会有人不用睡觉？”

    顾飞飞：“我又?不是人。”

    罢, 梦里的顾飞飞忽然背后生出?一双羽翼, 转身就飞走了。

    陈约蓦然惊醒。

    此时?尚在午夜，顾飞飞仍坐在那，没和他话, 也没有飞走，坐得笔直，让人看不出?她是否睡了。

    陈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想碰她一下，可还没碰到, 便突然回神：“……太?失礼了。”

    他不知道顾飞飞的心意，或者, 目前所知道的, 都是这姑娘对他拒绝。诚然有气话在里边, 但是万万不能赌一份不确定的喜欢, 就贸然亲近。

    陈约收回手,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回再睡不着了。

    待到早上?, 顾飞飞依旧在他身上?放了两道法术。尽管她修为?不全，陈约没睡着, 但觉察这姑娘不想面对自己?，他还是没能开口。

    “……嘿！”顾飞飞刚出?门，萧成邺随后来?到这，一进门就，“顾仙子去哪了，看她还挺开心的。你们两个和好了？”

    陈约：“没有。”

    萧成邺奇怪道：“我看她满面春风的……”

    “慎言。”陈约淡淡道，“你如果好奇，不如直接去问，好过胡乱猜疑。”

    萧成邺早些年没少被?陈约这副表情派去加训，立刻噤声：“那个，正?事。”

    他把吃的递给陈约，道：“昨天?我回去的时?候，顾仙子给我一份情报，我连夜核查整理，发现挺有用的，给你看看。”

    他将顾飞飞带回来?的纸张和整理后的结果一并拿出?来?，犹犹豫豫地：“我怎么感觉……有人要反。”

    陈约啼笑皆非：“此人在全国?各地布局，传播清水教，已经是司马昭之心。我看一下……”

    他接过东西一看，面色渐渐凝重，拿出?之前顾飞飞画的地图相比对：“飞飞记东西，多?用简写。笔迹是她的，但这样事无巨细并非她的风格。”

    萧成邺道：“我派人看着她？”

    “不必，”陈约道，“无论遇见什么事，她都有脱险的能力。一直跟着，反而招她不喜欢。既然上?边的内容已经核实，她遇到的……也未必是什么危险。”

    如此过了几?天?，顾飞飞早出?晚归，陈约也按她心意，早晚装睡。见顾飞飞精神尚好，陈约也放了心，任她坐，不再劝什么。

    萧成邺得知后痛心疾首：“你这，要哄就哄，要剖白就剖白，喜欢还能憋回去？如此拖着，岂不难受！”

    陈约在看卷宗，闻言后在那一页停了许久，道：“她不想，我就不提。更何况，我也许对她的答案有些畏惧。”

    “……”萧成邺长叹一口气，“你可真是。对了，昨天?我的人在街上?碰到她了，顾仙子和一个白衣姑娘一起，看身形，有可能是清水教的分舵主。两人看上?去挺亲近，那些情报恐怕就是从这来?的。”

    ——近日?来?，顾飞飞已陆续将清水教的窝点、人手、守卫布置等等尽数带回来?，有用的冗余的，好像要把清水教摊开在钦天?监的面前，生怕给的提示不足。

    陈约面露惊讶，扬起眉梢。他原以为?顾飞飞认识了什么民间义士，人多?就难免各有算，清水教里有几?个意图倒戈的也属正?常，只是未能想到，这个人是渝州清水教的分舵主。

    萧成邺有些得意：“料事如神的陈大人也惊到了吧？我昨夜和同僚谈了谈，感觉着可能是一笔情债！”

    昨晚发现顾飞飞和白宝的，是个眼尖的兄弟，对人过目不忘，一眼就发现那女子背影和清水教分舵主一样。鉴于?这些天?的情报、两人看上?去相谈甚欢，他便没有去惊动，而是偷偷告诉了萧成邺。

    渝州清水教地位特别，加之教主竟是这样一位美丽妙龄女子，此刻分舵主带头泄密，有人怀疑白宝本就是教主的情人，此番闹了别扭，才有眼下的情况。

    “……倒也的通。”萧成邺不由想起某些露骨言语，不禁尴尬地咳了一声，用委婉辞道，“还有人建议咱们趁虚而入，省得过几?天?分舵主和教主和好了，又?是铁桶一片。”

    “……你们是办案，还是看热闹？即便有私情，我也不认为?那位将布防如数家珍的分舵主，会是一个草包人物。”陈约放下案卷，揉了揉额角，“但凡是女子身担职务，就想这些有的没的。当心我回去告诉你大哥。”

    萧成邺大惊：“不是！我就一转述，我可什么都没！”

    陈约道：“你最好是。世上?嚼舌根的人多?，可你出?身萧氏，自幼学书?明礼，即使天?高皇帝远，也不该忘了君子一言一行应遵循怎样的原则。”

    “好，记着了。”萧成邺道，“但你变化不啊，我记得从前咱们回京，夹道都是大家姐，掷果盈车好不气派，你最不耐烦，嫌她们挡路。那会我还教你耐心些，在京城呆久了，倒变成你教我了。”

    陈约诚实回答：“现在也不耐烦。京城贵女活得如同玩物，宫里养的猫狗循着食物，她们不过是换成胭脂水粉。岂止我不喜欢，恐怕她们自己?都活得憋闷，人生来?不该如此，都是教化不当。”

    萧成邺惊讶：“你没事还琢磨这个？”

    “是，”陈约道，“我想建议陛下开办女学。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朝中对是否重用寒门的争议颇多?。如果能有所成，巾帼未必嚷须眉。但这是后话，那位分舵主——”

    “盯着了。”萧成邺，“到底是清水教的，我怕顾仙子遇到什么，叫人悄悄尾随。”

    白宝一早就在瘴气林里等着，顾飞飞已经能轻车熟路地绑她，踏风一道，将人偷渡下山。

    “再快点！”白宝单手搂着顾飞飞的腰，另一只爪子胡乱挥舞，兴奋得张牙舞爪，“你现在是用轻功，还是用飞的，能教我么？”

    顾飞飞不过是用了普通的御气法诀，不涉及家学，毫不犹豫道：“能。”

    白宝却?又?反悔了：“还是算了，你带我飞就好，我懒。”

    顾飞飞：“你身上?有灵气。不难学。”

    “我身上?是有，”白宝道，“可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能用。”

    顾飞飞：“嗯？”

    白宝道：“就像你身上?的钱咯，也没看你用！”

    顾飞飞身上?的银子，都是之前程泉和陈约给的。在她看来?，无功不受禄，即使推辞不过收下，也并没有动用。

    陈约还劝她：“都是你帮忙的报酬。”

    顾飞飞却?道：“太?多?了。”

    最后，陈约的钱被?退回去大半，程泉钱倒还是放在顾飞飞那里，但只做暂存。顾飞飞所得报酬，按她自己?的要求来?算，便只有让陈约包办了衣食住行。

    在她看来?，身为?修士，为?普通人解决困难，本就是分内之事，不该谈酬劳的。

    推己?及人，顾飞飞懂了白宝的意思，她身上?的灵气统统来?自别处——确切，就是每日?诵读咒语榨出?的那些。

    顾飞飞愣了：“那如果……夺走你的灵力，你会如何？”

    白宝落地一晃，扑在顾飞飞身上?，毫不在意地：“会死咯。”

    她的语气浑像在萝卜白菜汤都很好喝一样，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早就和你了，这件事真的非常非常让我没脸见人。”

    白宝原来?并非清水教中人，而是一个普通的乞丐，在罗城乞讨。

    这天?她在街上?看到一金灿灿的东西，便好奇地捡走了。她见过别人咬金子，学着那个样子，把这玩意往嘴里一送……那东西居然自己?滚进了她的肚子！

    白宝顿时?紧张得要命，蹲在地上?扣着嗓子眼要往外吐。东西没吐出?来?，却?被?人带走了，当了个“分舵主”。

    白宝总结道：“所以呢，话可以乱，东西不能乱吃。我吃的那个，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对不对。”

    顾飞飞沉默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听白宝所，她已经有了猜测，但摸到脉相才能确定，这件法器正?是一本百闻录。

    顾名思义，那是一本书?，但凡记载于?上?边的东西，都会被?服用的人所习得。最早，百闻录作为?一些世家子弟开蒙所用，后来?发现这样学的东西实在只能流于?表面，遂渐渐淘汰了。不过在学生之中，这物件倒一直很抢手，尤其是大考前后，实乃背诵之良方。

    一件百闻录只能一次性使用，一经入体，就没法取出?，正?如白宝的，那些阵法符篆刻在了她的心里，想要解决百闻录的影响，唯有杀了她这一条路。

    两人进城，白宝闻到了香气，突然：“飞飞，我们今天?去挣钱吧！”

    顾飞飞：“……？”

    白宝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拉着顾飞飞跑进巷子，找到一间茶馆，道：“我知道你有银子，借我一块，肯定还给你！”

    顾飞飞犹豫片刻，拿出?一锭。

    白宝：“……”

    白宝：“……碎银就行了，飞飞，我现在简直想躺下求你养我！”

    顾飞飞：“………………”

    顾飞飞对麻将这玩意的认识甚少，只能跟着白宝，看她大杀四方。

    顾飞飞想：“就算输掉也没事，我还可以……去卖艺吧。”

    但她已经知道这话不能了，白宝才千叮咛万嘱咐过，进茶馆后坚决不能半个“输”，否则不吉利。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飞飞守口如瓶的缘故，一上?午的光景，白宝赢了个盆满钵满，麻将桌上?的对手换了三轮。中午时?，她已经能阔气地提着一兜银子，和顾飞飞：“走吧，我带你去最贵的酒楼！”

    两人一路走，一路把吃喝玩乐都试了个便。顾飞飞不懂的，白宝统统了解，而白宝看不懂的戏法门路，顾飞飞则一眼看穿，偷偷给她讲。

    白宝由衷地：“可惜没那么多?空闲了，不然我们可以摆个戏法摊子，我去吆喝你来?变！”

    顾飞飞想了一下……倘若被?顾家知道，她恐怕要被?绳之以家法。她从没吃过板子，只是这么想一想顾家长辈会露出?的表情，她都想笑。

    白宝得意洋洋：“你看你看你都笑了，觉得我的主意不错吧！”

    中途，顾飞飞几?次感觉有人跟踪，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实在一眼看不到是谁。

    白宝问她怎么了，顾飞飞如实回答。

    白宝无所谓地：“肯定不是我们教的，没闻到他们身上?那股腥味。我刚刚牌那么厉害，又?生得年轻漂亮，估计是有人对我一见倾心了嘛，正?偷偷看呢——你也长得好看，也没准是看你哦。”

    顾飞飞：“……”

    反正?也没有被?行刺，被?看一眼不疼不痒，两人只管去酒楼。

    酒楼旁边有个铁匠铺子，白宝一看，又?来?了精神，拉着顾飞飞去，问她又?什么兵刃。

    顾飞飞：“剑。”

    “那我要你们这最快的剑！”白宝扔下几?块银子，“一会吃完饭来?拿。”

    看起来?她的银子远高于?剑的价格，店里二两眼放光，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

    顾飞飞问：“你买剑做什么？”

    白宝：“送你。银子呢，赚回来?就是要花的，今天?一不心赚多?了，一起花嘛。”

    顾飞飞道：“你要留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好吧。”白宝拿一块碎银揣进怀里，“这就够了，我可不会功夫，揣多?了沉得慌。飞飞你听过没，人生得意须尽欢，管那么多?以后呢？走吧走吧！”

    作者有话要：

    今天的鱼，是一条肥鱼。我觉得自己值得一个收藏。嘤嘤嘤，可以么，人家家超想被收藏的啦！（挥动鱼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