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内最?大的酒楼经营百年, 从前朝就在这，一直屹立不倒。白宝闻名已久，踏进门槛的时候, 激动得差点绊倒, 还是被顾飞飞提进去的。

    白宝扁扁嘴：“不怪我笨，是门槛的问题。”

    二赔着笑给她点了菜，菜谱上都是些“百舸争流”“烟花柳绿”之类的，顾飞飞在一边听着, 连菜名对应的是什?么东西都猜不到。

    点完菜, 旁边没有别人了，白宝偷偷：“看到了嘛，这就叫附庸风雅, 好好的名字不叫，非叫得乱七八糟。你猜猜‘峨眉山月’是什?么！”

    顾飞飞茫然?。

    “就是香椿炒蛋！”白宝，“改成这个名字, 能比外?边做的贵了好多。”

    顾飞飞问：“那‘醉留春风’是什?么？”

    白宝嘿嘿笑道：“这个嘛，倒是就这么叫的, 是酒。”

    她们两人统共点了五六个菜，还有一壶酒, 一下子花掉了口袋里?近半的银子。白宝毫不心疼, 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还给顾飞飞倒了三杯。

    顾飞飞没喝过这玩意, 看别人大口喝, 以为就是带了什?么味道的水，结果被酒精冲到嗓子眼?, 咳得昏天黑地。

    白宝哈哈大笑：“你……哈哈哈哈哈喝点茶喝点茶，我算知道了, 为什?么大人总喜欢用筷子给孩沾酒，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是太可爱了！”

    顾飞飞：“……”

    顾飞飞喝第二杯的时候心了点，终于品出?了几分味道，明明是又?辣又?呛的玩意，但喝着喝到嘴里?，便叫人想再喝，还有微微回甘。

    白宝：“酒能消愁，当然?是好东西，喜欢就对了。”

    顾飞飞把第三杯也喝了个干干净净，她试着想了想陈约，如实地道：“可我还是很愁。”

    “那你和我。”白宝再次给她倒上酒，壶里?不够，她索性又?要了一坛子，“没准我知道应该怎么办啊，那你就不用愁了。喝酒嘛，要边喝边扯淡，才好喝又?好玩。”

    顾飞飞想了想，：“你昨天让我和他聊一聊，应该怎么聊？”

    白宝喝得脸上通红，一下子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哦，那个陈什?么什?么，我还查了他。我和你，你就扑倒他，一把抱住！”

    顾飞飞：“……查他？”

    白宝边边演，扑上来死死搂住顾飞飞：“是咯，我是清水教?分舵主，查人可方便了。听我，然?后?你就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他肯定喜欢你，你问完再，‘我也喜欢你！’就顺利在一起了嘛！”

    顾飞飞：“………………”

    白宝不满道：“你对我的办法不满意么！”

    顾飞飞诚恳地回答：“不是，你勒得太紧了。”

    顾飞飞有灵力护身，千杯不醉，白宝喝完酒疯闹归疯闹，也不至于全无理智。店二上酒上到手?软，最?后?直接让老板来劝：“二位姑娘别喝啦，喝多了难受得很。”

    白宝大手?一挥：“好吧，给你个面子！走啦！”

    白宝要去昨天的亭子里?吹风，可下了楼，才发现外?边已经是夜色阑珊，漫天霞光几乎散尽，月亮已经清楚地挂在夜空上。

    白宝站在大街上愣了愣，：“我得回去了。喏，这是取剑的凭证……这个是今天给你带回去的东西。”

    顾飞飞接过两张纸片，她想开第二张纸看看，却被白宝嘻嘻哈哈地拦住，：“不许拆，回去给你那个……陈什?么什?么，让他看。”

    顾飞飞便依言收好。

    “你送送我吧。”白宝背着手?，边走边，“顾飞飞，你真是好听话，我不让你看，你就不看。那我让你做别的事，你做不做？”

    顾飞飞回答：“不违反律法，不伤害别人，我听你的。”

    白宝：“那就好，我太喜欢你啦。”

    白宝一蹦一跳，当地上的青砖是格子，跳来跳去。顾飞飞学着她，也一点一点往前跳，开始几下的动作僵硬，不过很快就学会了。

    “如果我能重选，一定不碰那个‘百闻录’。”白宝忽然?，“我自从吃下去，经常不舒服，身体里?边热、外?边冷，还疼，脑子里?嗡嗡直叫，没日没夜地念什?么阵法咒语。”

    顾飞飞：“你并非修士，接触法器，难受几日是正?常的。百闻录亦有开蒙的用处，那时在为你筑基。”

    “可是我不懂，我以为自己中毒了。”白宝，“忽然?有一个人能帮我，我就跟他走了。”

    白宝忽然?站住不动，顿了顿，：“可他是个骗子。”

    顾飞飞：“嗯？”

    白宝不想跳了，拉着顾飞飞，边走边：“他让我默下来脑袋里?的术法，我怕他拿了东西不认账，骗他默不下来，只?有需要的时候，才能靠直觉画出?来。他就带我来到渝州，搞出?来一个清水教?，还让我当分舵主。

    “我那时候第一次有吃有喝，不愁明天没地方睡觉，觉得他对我特?别好，是那种我要星星、他能把月亮一块包过来的好。你看，之前他让清水教?所有人蛰伏不出?，我天天跑去偷鹅烤了吃肉，他也没什?么……我肯定就喜欢上他了啊。”

    白宝讲着讲着，忽然?哭了，“但他早成过亲了，他根本不喜欢我。”

    顾飞飞听出?此人是清水教?主使，等白宝哭够了，问：“他是谁？”

    “他是个让我当替死鬼的混账王八蛋。”白宝骂完，抽噎着擦干眼?泪，又?忽然?好像没事了一样，“我不能。但是你会知道的……对了，你的剑快么？”

    顾飞飞点头。

    白宝：“快就好，我喜欢很快的剑。就送到这里?吧，你明天找来，记得带上剑。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总该让我也看一眼?。”

    顾飞飞：“好。”

    白宝又?：“我查过了，你喜欢的人不是个混蛋，飞飞，你要好好和他聊一聊，别再生气?了。不管为了什?么，都不如忘了他的，现在好好开心一回。”

    顾飞飞还是点头，目送白宝走远。她想起陈约那天和大夫的话，心想：“……那忘不了呢？”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在街上呆到了快宵禁的时候，可能是最?后?聊的那番话沉甸甸的，顾飞飞心里?不安。她稀里?糊涂地折回铁匠铺，才发现这时间早该关门了，只?好匆匆回到客栈。

    陈约的房间还亮着灯，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便听到里?边问：“回来了？”

    顾飞飞便不好再犹犹豫豫，推门而入。

    陈约今日靠坐在床上，面带倦意，屋子里?的三把椅子大致被归拢回原位，但能看出?挪动的痕迹，可能是来了好几个人，商量他们的事情。

    陈约笑了笑，闲谈一样地问：“今天去了哪，回来得这么晚。”

    顾飞飞差点想“不关你的事”，但想起白宝的话，还是把这番别扭话咽回了肚子里?，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尽量坦诚地：“出?去找……清水教?的分舵主了。”

    她倒完水，拿给陈约，陈约接在手?里?，眼?睛望着她。

    顾飞飞莫名不自在，还有一点紧张，感?觉似乎要发生些什?么。她拿出?白宝给的情报，塞给陈约，：“……给你。”

    陈约接过来，只?见纸张上仅写着一个大字，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了笑，妥善折起：“飞飞，我有话和你，可以么？”

    顾飞飞垂眼?看着那张纸，：“好。”

    “你大概听到了，我心悦你，所以总知道怎么样会让我伤心难过。”陈约话时还在微笑着，声音温和，好像谈论的并不是一件难过的心事，而是什?么温馨的话题，“但是飞飞，喜欢这件事，远不止如此，你还可以让我为你做些别的。”

    顾飞飞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