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天冷了。”若青拿了外衣披在庄语身上。

    她坐在门外抬头望月，月无比圆。

    “明日中秋了。”庄语道。

    若青回：“明日王后又是忙碌。”

    庄语没有回应，两年多以前她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第一次中秋时以王后的身份‘迎寒’‘祭月’局促又慌张。

    “在我生活的地方中秋是一个节日，也没有‘迎寒’和‘祭月’一。”庄语道。

    若青知道庄语想家了她需要一个能陪她的人，于是问道：“王后生活的地方中秋是什么样的？”

    庄语道：“中秋节是一家团圆的日子，那一天月亮很圆，一家人也是团团圆圆。我们会吃月饼饭桌上有螃蟹。”

    “中秋在那时已经是这样了吗？”若青问。

    庄语摇摇头，“更早，从宋朝开始人们对中秋节越发重视。”

    若青没有仔细看到庄语红了的眼，但那一滴泪太明显了。

    “我何时能回去呢？”庄语自言自语道。

    若青不敢多言。

    赵雍进来时正逢上庄语在感伤。

    “君上。”若青起身行礼。

    庄语看见来人直接起身走进了房中，赵雍想了一遍自己最近做的事，好像也没惹着王后。

    “夫人？”赵雍进门后喊她。

    “嗯？”

    “怎么兴致不高？”

    庄语想笑一下敷衍过去可是她就是笑不出来。

    “君上我想问你一件事。”庄语道。

    赵雍走过去将她拦在怀中问：“何时？”

    他们坐在榻上各有心事。

    “星象家究竟告诉了您什么？”星象家让她等，可是她等了快两年了。

    赵雍抚着她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心中不知怎么觉得被堵了一下，若是年纪再大些估计都扛不住这种感觉。

    “只记得他王后不会祸国。”赵雍莫名不喜欢这个话题。

    庄语道：“不止吧。”

    他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一种缺失感还有不能掌控的感觉，他不觉中攥紧了拳头。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反问。

    庄语却问：“在君上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赵雍道：“是最好的王后，我的夫人。”

    “如果有一天君上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人该怎么办？”庄语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赵雍不喜欢这种感觉，即便他早就知道庄语和常人不一样可他是不想知道为什么不一样，确切点是不敢知道。

    “择一人而终老，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都是我的夫人。”赵雍觉得自己把能给庄语的承诺都给了，也确实都做到了。可他和庄语间就是隔着一堵墙。

    庄语慢慢从他怀中起来，道：“如果我不是你的夫人了呢？”

    “永远不可能不是。”赵雍突然又抱住她，紧紧抱着。

    他道：“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好吗？”

    庄语道：“君上你先放开我，我告诉你一件事。”

    不知怎得赵雍就是不想听。

    “什么都别。”赵雍道。

    庄语深呼一口气道：“今夜不日后会后悔的。”

    他向来知道自己的夫人奇怪，哪里都奇怪，今夜她突然这样是赵雍没想到的，或许就如她所言如果不日后会后悔的。

    赵雍终于放开了庄语。

    庄语突然笑了一下，眼里红红的。

    “接下来的话君上一定要听清楚，我是想了很久才决定告诉君上的。君上知道吗这段话也是我的一场赌注。”庄语道。

    她接着：“我不是本来要嫁给君上的吴娃。”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般降在赵雍身上，从前他不过是觉得王后心性与他人不同罢了。

    “你是何人？”赵雍问。

    庄语接着：“我来自两千年以后，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

    何止是不可思议，赵雍的反应比当时若青大多了。他早已不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如何来的？”赵雍问。

    庄语道：“不知道。”

    赵雍又问：“吴娃呢？”

    庄语又道：“不知道。”

    “你为何告诉我？”赵雍问，“你不怕寡人杀了你吗？”

    “君上若是想要杀了我那就杀了便是。”庄语道。

    庄语在赌，赌他爱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吴娃。

    赵雍十五岁即位当时赵国内忧外患，这些年来他见过许多大风大浪，这是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他苦笑着摇摇头，“你早就拿准了我会输在你手里对吗？”

    庄语表情凝固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却长舒一口气，她赌赢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赵雍问出时眼中噙着泪。

    明明庄语可以骗他一辈子的，明明庄语可以不用冒这个险的。

    “月圆之夜到了，我想知道君上算不算得是家人？”庄语轻声道。

    “是，我过你永远是我夫人，无论怎样都只有你。”赵雍道。

    可当时他娶的人就是吴娃，庄语心中比谁都明白。

    “你还有什么要的吗，天色晚了早些休息好吗？”赵雍从内心恳求她不要再多一句。

    庄语却是没有再什么，一整夜赵雍都把她抱在怀中比往日报的更紧了。

    赵雍并没有睡着，他不在乎庄语是哪里来的人，他爱庄语从来没想过会这么爱一个人，可是这样的会不会离开他会不会突然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不，不会的。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顾虑，只要庄语能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就不会走。只要他加倍对庄语好，她就不会走。一定是这样的。

    次日清庄语有些心虚不敢去见赵雍，一整天都躲在自己宫中。

    若青有些奇怪，君上走时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昨夜也没有听见有争吵的声音。

    “王后今日怎的不去国君书房了？”若青问。

    庄语没有讲话还是丧丧的样子。

    若青又道：“叔禾过些时日君上就要去兵场了，届时王后可就看不见了。”

    庄语没心情和她趣，直接道：“我告诉君上我的事了。”

    若青心中一惊，又想到王后不至于如此莽撞问道：“什么事？”

    “我不是吴娃的事。”庄语深呼一口气托着下巴回。

    “铛！”若青手中的铜器落了地，庄语回头看了一眼也不觉得她是大惊怪。

    “君上是何反应？”若青真怕庄语出事。

    庄语道：“没什么。”

    是啊，赵雍本以为夫人是上天赐给他仙女哪里想到是上天给他从21世纪拐来的凡人，属实是被惊到了。

    昨晚反应那么大让庄语回想起来仍旧心虚。

    天还没暗下来赵雍就来了庄语宫中。

    “君上。”若青行完礼后就退了下去。

    赵雍如往常一样笑着走了进来。

    “君上。”庄语也屈身行礼，她不再如往常一样肆无忌惮了。

    赵雍忙走过去扶住她，问：“夫人这是要和我见外了？”

    庄语没有回答。

    “夫人可有用膳？”赵雍问。

    庄语：“用过了。”

    赵雍道：“今日炊厨房的膳夫做的饭菜太过清淡，与夫人相差甚远。”

    庄语依旧没有答话。

    “对了，能否请问夫人芳名？”赵雍突然问。

    庄语：“啊？”她觉得赵雍的思绪跳脱的太快了。

    赵雍解释道：“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唤夫人其她人的名字属实是失礼了些。”

    庄语道：“庄语。”

    赵雍又问：“是哪两个字？”他仍旧面带微笑。

    庄语：“庄子的庄，《国语》的语。”

    “原来是这两个字。”他用手指在案上比划。

    赵雍：“庄语，好名字！大气，配得上夫人。”

    庄语受不了他这样，感觉是暴雨前的天气——闷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君上没有什么想的吗？”庄语问。

    赵雍仍然笑着，“夫人觉得我该些什么？”

    他想让庄语放松反而让庄语更紧张起来。

    “来到这里并非我本意，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王后去了哪里或许她去了我所生活的地方，但是，但是我会想办法的。”庄语一口气了出来觉得舒心了不少。

    赵雍没有笑容，问：“想什么办法？”

    庄语回：“我会想办法和她换回来。”

    “哦。”赵雍仅是这样，心中松动的部分突然落下成了真正的缺失。

    两人安静下来后氛围有些压抑，不等任何一人开口外面传来了石白的声音。

    石白：“君上，‘迎寒’、‘祭月’仪式要开始了。”

    “知道了。”赵雍道。

    他牵起庄语的手走向门外，外面的一切都是庄语来到这里后慢慢熟悉的祭祀。

    人们虔诚祈祷，赵雍依旧许下类似于强兵强赵以及国泰民安的愿望。不知为何她觉得今夜自己像是局外人，前几次祭祀她又假装的成分想要努力融入其中，而今倒是觉得也不必再装成什么人。

    迷迷糊糊度过了整场仪式，赵雍牵着她的手返回她的宫中。

    侍从们围在一旁，赵雍在她耳边突然轻声道：“能不能不走？”

    “啊？”方才庄语在失神没有听清赵雍了什么。

    侍从们的耳朵最伶俐了，见庄语有动静余光早就看向了他们。

    赵雍道：“无事，当心脚下。”

    距离这么近想必庄语一定听到了。

    回到房中只剩了他们二人，赵雍又问了一句，“方才的话夫人能否给个回答？”

    “方才君上了什么？”庄语问。

    没有人敢直接拒绝国君，庄语或许也是忌惮。

    “无事了，我懂了。”赵雍道。

    作者有话要：

    自爆：‘迎寒’、‘祭月’就是先秦人们在中秋节的活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