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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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方才的满目猩红,沉甸甸要坠下来,压抑得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淡漠的风凌厉地穿梭着,将人的惊呼抛之身后。

    独属于深秋的冷风刮得广场上排列整齐的球网摇摇晃晃,卷过落叶吹向天空,晦暗不清的空气已经染上了夜的颜色。

    宁阳市以排球闻名遐迩,无论男女老少,专业的排球知识和基础动作都是信手拈来,宁阳也曾经承接举办过各种世界级的排球赛事,有配置最完备的训练场所,定时向国家队输送专业运动员和教练。

    这座三线江南城的市中心规划了几条繁华街巷,每到夜晚便沉浸在璀璨霓虹灯和嘈杂音乐声之中,坐落在街角的斯凯德高级酒店更是金碧辉煌,两位高挑的迎宾姐踩着标准的丁字步,八颗整齐的贝齿笑成了雕塑。

    酒店门口,一位身穿纯黑西装的大肚子秃头死皱着眉心,双手交握急得来回踱步,与两边的迎宾姐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凹”字。

    直到一辆老旧的出租车停在凯斯德酒店前,那秃成地中海的男人满脸怒气冲上去,照着从车上下来的人劈头盖脸一顿骂,“江大爷您是能耐大了,坐着辆破出租姗姗来迟,让里头那几位爹等你是不是?!”

    被称作江大爷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蓬松的头发遮住前额,一半脸藏在线衣领子里,纤长睫毛下只露出双眼睛,瞳孔泛着轻微的焦糖色。

    江大爷显然经验丰富,耳朵起的茧子已经足以对抗秃头这通发作的戾气,他边跟着秃头往酒店里走边问道:“孙主管,这次比赛招商的合同签好了吗?”

    “那当然,只是没想到对方总公司的高层亲自到了,据刚从英国回来,一会儿有点眼力见。”孙盛林揣着大肚子艰难挪步,视线扫过江繁屿,刚舒展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不是让你穿正装,怎么搞成这样就来了?”

    那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咖啡色线衣,又整理了下深蓝色休闲外套,无所谓地双手一摊:“钱老板喜欢我穿这件。”

    孙盛林霎时无语。钱老板是他们省队赞助商品牌的负责人,信奉道教却男女不忌,孙盛林之所以在众多下属中挑选江繁屿,无非就是看中他长了张勾人心弦的漂亮脸蛋。

    你帮我陪好客户,我帮你升职加薪,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这房间里只有钱老板和从国外回来的领导,你千万别搞错对象,钱老板重要领导更重要,听见了没?”

    江繁屿应声,抬手敲门的同时深呼吸几次,他仿佛又看见自己烂醉如泥狼狈不堪,趴到酒桌上睡到天亮的场景。

    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屋里果然只有脑满肠肥的钱老板与高层领导两个人,秃头孙主管飞快堆起笑脸,朝屋里人点头哈腰介绍道:“叶总不好意思您久等了,这是咱省队的总领队江繁屿,以后叫江就行,今天就让江陪咱们不醉不归。”

    上座的人垂着眼睛轻轻点了下头,刀刻般精致的脸庞不见一丝表情,西装革履透着高贵优雅将那人紧紧包裹起来,更显得腰身修长迷人,白净的手腕轻摇,杯中红酒也跟着翻腾不息。

    “江,这是跃华集团的董事叶星棋叶总。”

    “……”

    “江……这是叶总……”

    孙盛林话音落了许久都不见这人问好,揩了把冷汗偷偷戳戳江繁屿,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但江繁屿清澈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仍是盯着上座的人丝毫没反应。

    尴尬的气氛顿时弥漫开来,孙盛林扯起嘴角哈哈笑了两声,拉得江繁屿一趔趄,“江,……怎么见到叶总……就不会话了?”

    包间里的灯光很暗,江繁屿进门的瞬间还是认清了那张脸,他像突然被人卯足力气了一拳,巨大的冲击让他的语言系统顷刻土崩瓦解。

    无暇的脸上写满了不耐,江繁屿蹙着眉头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在那座早已拆除的体校里闪光的日子如光影般掠过,这张脸承载了他少年时全部的记忆。

    与此同时,叶总终于抬起狭长的眸子细细扫了他一眼,带着属于商人的精明和冰冷,江繁屿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件便宜货物,累积多年不知名情愫连带着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齐齐碎成了粉末。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迅速稳住心神,利落地弯腰鞠了个躬,声音因过于震惊有些低哑:“叶总好。”

    一直沉默的叶总嘴角泛起丝玩味的笑意,高脚杯中的猩红液体翻滚得更厉害,“我看着江领队好生眼熟,咱们以前见过吗?”

    “……”

    这话出来孙盛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握住叶总的手,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我们江是原来宁阳体校的,叶总您和江是同学?”

    叶星棋不动声色抽回手,拿起旁边的湿毛巾不急不慢擦着,淡金色的腕表泛着光泽,照在了孙盛林极其难看的脸上,那宽厚肥大的手掌僵住,停顿几秒只得讪讪收回去,叶总忽然抬起眼皮,问道:“我们是同学吗,江领队?”

    他声音充满惑人的磁性,轻飘飘的,随着烤人的热气悠悠转转落到江繁屿耳朵里,似乎有千斤重,震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既然有这层关系,那就都好了!”喝得颠三倒四的钱老板撑着桌子站起来,一把将江繁屿拉进怀里,粗糙的嘴唇覆到他脖颈后舔咬,手顺着后腰摸到了裤子里的凸起。

    鼻腔充斥着难闻的酒腥味,颈部最敏感的地方被人不住舔弄,江繁屿不适地闷哼一声,刚着急站起来的腿一阵发软又倒回去,这一来一回像是欲拒还迎的推让。

    钱老板震惊多于欢喜,以往江连碰都不让碰,今天大概是想通了,他市中的一套房产养个漂亮男人还是绰绰有余,思及此钱老板满足地了个酒嗝,手掌箍紧怀里人光滑的脊背,舌头再一次舔上巧的锁骨,“宝贝乖,让哥疼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