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大早，排球班教室里只有两类学生，吃早饭的和补觉的，空气里飘散着西食堂的包子和里脊肉饼的香味。

    袁樱子边吸溜着南瓜粥边走到后排，气沉丹田推开了几乎要锈住的窗户。

    她后退几步拉开段距离，瞄了瞄准，把南瓜粥盒子不偏不倚地投进了垃圾桶，一击即中进球满分！

    这声音似乎吵到了后排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大哥，他压到后脑的手指蜷缩起来，黑色短发随着他的动作竖起来又趴下。

    喉咙低低发出声叹息，终于动了动肩膀抬起头来。

    袁樱子看看他身旁同样蒙头大睡的同桌，啧啧两声：“棋哥，你们半夜当贼去了？”

    叶星棋搓了下脸，睡眼惺忪，“嗯，抢了家银行，到时候分你点。”

    袁樱子咧咧嘴角，讪讪地回了自己座位：“别，您自己留着花吧，我暂时还没吃国家饭的算。”

    课程表安排上午四节课，每节课一个时，第一节就上英语。

    叶总暗自庆幸，还好叶晋华当年把他发配到了英国而不是柬埔寨，他阿基米德能量守恒吧啦吧啦的不会，英语可是手到擒来。

    叶星棋做了个深呼吸，搓搓手开英语课本，时隔多年戴眼镜的李华和金头发的丽萨依然占据对话背诵的半壁江山，这是叶总第一次觉得当年难倒英雄汉的英语竟然这么弱智。

    昨晚红姐值班，特地把江繁屿喊到办公室聊了半时，大概是关于转校后的学习进度问题，他不但要重新适应老师的讲课方式还要应对周考，压力很大。

    而江繁屿仍旧不急不慢，甚至还有心情睡个觉。

    叶星棋戳戳江繁屿胳膊，温声细语地哄道：“怪兽别睡了，起来预习一下英语，老苏这节课要讲新课文了。”

    前桌无意听到叶星棋这句话差点咬了舌头，机械般三百六十度回头难以置信地看了校霸一眼。

    棋哥没逃课，棋哥预习，棋哥是不是病了……这些问题弹幕似的在容量有限的脑袋里来回播放，但很快被校霸一个眼神瞪得土崩瓦解。

    怪兽挪挪胳膊换个方向接着睡，叶星棋没再扰。

    陆晓是班里的物理课代表，搬着摞笔记本在挨桌收作业。叶星棋转头看去的时候，他正走到靠门最后一排的单桌前，位子上的人在蒙着校服睡觉。

    幼稚的叶总立刻团了个纸团，朝李子柯扔过去，纸团到李子柯头上后迅速弹开落到了陆晓的脚边。

    校服覆盖下的身体不耐地“操”了一声，烦躁掀开衣服满脸戾气，他看到陆晓后眉头更是皱成了两道深沟。

    陆晓抖了抖，后退一步：“交物理作业。”

    “没写，滚蛋。”

    “物……物理老师你开学后从没交过作业，明天早之前补齐交上去。”

    完陆晓逃也似的跑出教室，那人却突然来了一句：“你帮我写吧。”

    陆晓停住脚步缓缓回过身，李子柯靠在墙壁上短袖宽松露出点锁骨，他微眯着眼用视线示意了下夹在一堆空白试卷里的彩虹笔记本：“用这个本子。”

    “好。”陆晓拿过笔记本紧紧捏着，仿佛把颜色都要攥出来，埋着头：“我明天早写好给你。”

    陆晓刚从后门出去，金易桐便从前门跑进来，敲着黑板擦带起片粉笔灰：“兄弟姐妹们最新消息！明天周考！”

    教室里先是静了几秒，随后一片哀嚎，比起宣布世界末日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个好动的男生已经拉帮结伙飞身上去按着金易桐逼问他消息的来源。

    “先考语数英！后天考理化生！就考开学到现在学的内容！我听红姐亲口的绝对真实可靠！而且这次年级前三还有奖学金！”

    江繁屿从课桌上支愣起来，揉揉眉心醒了过来。叶星棋凑上去：“醒了怪兽，金一桶明后天周考，你进度赶得上吗，要不哥给你彻夜补习？”

    “昨天班主任给了我一份成绩单，不巧的是队长你每次稳居倒数第一。”

    “……”

    叶星棋脸藏进臂弯里，只露出双眼睛笑看着江繁屿，“怪兽你有所不知，那都是意外，我真正的实力没亮出来呢。”

    江繁屿瞥他一眼——我信你个鬼。

    叶星棋低低笑了两声，手指尖落到江繁屿校服袖口处轻轻勾了勾，声线因趴着有些低哑，像是在刻意勾引人，“哎你昨天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昨天叶星棋苦苦思索到半夜，也没懂江繁屿那句“没必要”有什么深意，难道是拒绝别人告白的新花样……

    江繁屿拿起根中性笔开始埋头默写英语单词，淡淡道：“没什么意思。”

    “怪兽，你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叶星棋指尖又追到默写纸上，继续勾着人家的袖口，不要脸猜测道：“你要做渣男，不答应又没明确拒绝，算吊着我当备胎是不是？”

    江繁屿攥了攥拳头：“那我明确拒绝——”

    “不行，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叶星棋及时断他，一下一下点着江繁屿英语课本上的叶星棋男朋友六个大字，“真不考虑考虑，做我男朋友好处很多的，以后在宁体尽管倒立横着走，哥罩你。”

    “谢谢，我更喜欢直立行走。”

    “……”

    考试的消息一确定，排球班男生们迅速凑到一块，掏出兜里皱皱巴巴的十块二十块纸币往桌子中央一堆，班长刻意压低声音：“棋哥还是栗子壳儿？”

    “以往经验告诉我非棋哥莫属，他都占据榜一多久了。”

    “最近正值多事之秋，你这是经验主义不靠谱，老衲猜测变数就在明后两天，肯定是栗子壳儿。”

    话的男生从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和天文星辰八卦术两个毫不沾边的方向分别论证了自己的观点。

    这是每次考试前排球班男生的日常操作，对于哪位大佬是年级倒数第一这个问题展开激烈而深入的讨论。

    正当双方吵得面红耳赤争执不下时，有个男生幽幽道：“我觉得是刚转来的那个。”

    “咱学校数理化出的题那么变态，二中总不可能比咱们更变态，你们猜那些二十分的压轴大题他见过吗？”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之前坚持的同学纷纷倒弋，把早饭钱压到了新来的江繁屿身上，指望着能靠他翻倍赚回来。

    班长把纸币都收进个铁盒子，“我先帮大家保管着，过几天成绩出来，大家记得凭投资股份认领啊。”

    金易桐掏出张绿色的五十块钞票，郑重地交给班长，“我也压江繁屿倒数，这次考试就是棋哥和栗子壳儿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好机会。”

    班长指甲哒哒扣着桌子，认真劝道：“金一桶，听江繁屿在二中文化课一直名列前茅，从来没掉出过年级前三，稳妥起见你要不压棋哥？”

    “不用，二中上次期末考的物理考试题我做过，你猜怎么着，我居然及格了！六十四分！”金易桐头顶的呆毛像根天线似的配合地竖起来，赶紧把未来一周的早饭钱塞进铁盒子，“咱学校的题比二中难多了，江繁屿刚转校应付不来的。”

    课堂一个时实在太难熬，叶星棋基本是在盯着江繁屿发呆和迷迷糊糊睡觉间度过。临放学时，田大嗓忽然在班级群里发了个文件。

    【老田】：男排A队名单.xlsx

    叶星棋随手点开，碰碰江繁屿的胳膊两人凑到一起认真看起来。

    表格里有叶星棋、江繁屿、陆晓、周云逸、金易桐、李子柯六个人的名字。

    “怪兽你来看，咱俩主攻，栗子壳儿副攻，陆晓二传，老周和金一桶是后排接应，正式比赛就上一个主攻，这明显少个接应啊。”

    江繁屿压低声音，轻声道：“教练的意思应该是会在替补队中选一个接应。”

    “王阳这哥们儿刚进A队没几天又被要请出去了，他基础是挺差的……”叶星棋将笔在手指间转了几圈，下意识往前排王阳的座位看了眼，低下头，“……但我觉得还有另一个解题思路，用咱们上节课学的极限和微积分知识点也能解决……”

    江繁屿愣了愣，一抬头，戴着老花镜的数学老师已经背着手走到了他们面前。

    两秒之间桌面上的手机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密密麻麻写满解题步骤的数学试卷，他同桌正一边仔细讲解一边认真地用红笔标注。

    数学老师和蔼可亲地拍拍叶星棋的肩膀，又看了看一脸懵圈的江繁屿：“先好好听课，课下再讨论问题。”

    直到数学老师回到讲台，叶星棋才从袖子里掏出手机草草塞进桌洞里，“操……吓掉半条命……”

    江繁屿若无其事看向窗外，捂着嘴忍不住笑出声，叶星棋这临危应变能力练得可谓炉火纯青。

    等江繁屿笑够了，撑着脑袋问：“怎么了队长，宁体你都横着走了，还怕数学老师？”

    “我是怕手机被没收找家长，我他妈看见那老头子就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