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被问得愣住了，他的确从来没见过阴沟，甚至连阴沟里腐朽的烂泥巴都不曾见过，父母精心圏出块 安全舒适的领地，创造了最优越的成长环境，他对阴沟的理解大部分来源于书本和媒体。

    有时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有的孩子牛奶面包吃到腻电动玩具堆满屋，而有的孩子却必须混在孤儿院每 天跟人争抢食物。

    但这绝不构成胡作非为的借口，陆晓知道李子柯暑假兼职的食品加工厂免费提供吃住，拿着两千块钱工 资，虽然不多但应该够用。

    沉默片刻陆晓才又开口 ： “......你需要钱急用可以借，做这种事情不好。”

    岂止是不好，这事儿往是惹是生非往大就是违法犯罪，可李子柯看起来完全不在乎，烦躁地来回 翻了个身：“你他妈管的倒是不少。”

    李子柯和黄毛儿那几个混混早在初中就认识了，那时他们经常约着一块儿架斗殴欺负同学，不过升高 中以后李子柯中二病痊愈，也就很少再见了。

    直到这次暑假快结束时才偶尔碰到，武哥黄毛儿别有用心地约李子柯暍了顿酒，拉他准备劫已经盯了 半月的少爷。

    少爷毫无察觉，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认真：“你要是有急用我可以借给你，或者你......

    不想理我，棋哥也会借给你的。”

    李子柯的确是不想理他，脑子迟钝还偏喜欢乱猜别人的心思，他翻过身去在黑暗中警告般看了陆晓一 眼，“你给我闭嘴，躺下睡觉。”

    陆晓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老实侧身躺下没敢再话。

    脑袋上的破口总是隐隐发疼，李子柯迷迷糊糊睡不太深，早醒来时，陆晓已经起床了，薄被子整齐地 叠在一侧，像压根没人住过似的。

    客厅里叶星棋正在吃早餐，餐桌上另外两份都没动过，李子柯走近坐下，“陆晓走了？”

    “他怕家里担心，就早回去了。”叶星棋应了句，“吃点东西。”

    李子柯没什么胃口，支着额头脑袋里过电影似的又想起昨天在急诊室里，陆晓那双沾满泥土的白色帆布 鞋，后腰被踢得发紫的大片淤青，以及牛仔裤松紧带发出的清脆响声......

    “陆晓其实挺关心你的。”

    叶星棋往嘴里送了口煎蛋，侧头看了眼李子柯接着：“昨天在胡同里他真以为你有啥事儿，哭得梨花 带雨的，虽然你这个混蛋烦人家烦得要死。”

    李子柯知道陆晓关心自己，知道他哭得梨花带雨，自己昨天在胡同里同样是被他惊慌的抽泣声吊着，才 没昏过去。

    可就是这种关心才让李子柯极度不适，他叠了片面包狠狠皭几口咽下去，“我现在跟你不明白， 他......唉......”

    他别有用心。

    他另有企图。

    看李子柯欲言又止，好像有满腹的话不出来，叶星棋了然道：“算了，总之你自己有数就行，早跟人

    第52章禽兽

    家清楚，省得糟蹋了人家的真心。

    叶星棋的话让李子柯差点呛着，他如临大敌，话都不利索，“什么清楚，什么真心，大清早的你他 妈的瞎扯什么！”

    看着李子柯惊慌失措自乱阵脚，叶星棋一脸淡定，“哦，我没睡醒。”

    然后开始低头翻看手机，叶队手机相册里全是城南运河约会那天偷拍男友的各种私照，人不在身边 时，每天早复习一遍照片是基本操作。

    李子柯在旁边埋着头慢吞吞地吃早餐，脑门上明晃晃顶着四个大字一一心不在焉，要是仔细看字缝里还 有字：在想陆晓。

    两个人各怀心思吃到一半，李子柯忽然清清嗓子，问道：“......棋哥，你转夏考的事儿跟老田过了

    吗？”

    他棋哥还没从江繁屿的盛世美颜中脱离出来，随口：“放假之前过，老田居然没发火。”

    好久没等到回应，叶星棋回过头，却发现李子柯正眯眼盯着自己，满脸不可描述的表情，他忽然有点心 虚：“......看什么？”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笑了，挺放肆的。

    叶星棋端起水杯暍了口水，并没算解释，结果放下水杯还没收回去，手腕就突然被李子柯攥住 了，“这什么东西？”

    他问得是那条腕绳。

    叶星棋从没想刻意隐瞒什么，于是如实回答：“我跟我对象的定情信物。”

    听完这话李子柯表情更复杂了，那条略显幼稚的腕绳以及放假前金易桐做的推理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理防 线，“你不会真找了个比咱们的吧？”

    “哦，是点。”

    “砰！”

    是防线被击溃的声音。

    “我操！金一桶跟我我还不信，你他妈的居然......禽兽不如！”

    ? /p，，

    叶星棋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所谓地撕了片面包：“我不就谈个恋爱嘛，你至于不至于？”

    “谈恋爱？”

    面包被夺然后狠狠扔进了盘子，“你不谈恋爱我他妈以为你养孩子呢！班花追你那么久你不同意就算 了，居然他妈的心血来潮跑去泡学生，你还是不是人啊，人家家长知道这事儿吗，她爸怎么还没把你给砍 死？！ ”

    无辜的人被骂得云里雾里，还没来得及仔细想，餐桌布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两声。

    屏保页弹出条手机系统升级的提醒，叶星棋伸手滑掉消息，露出了后面的屏保照片。

    这张照片是那天玩旋转木马时拍的，他下巴垫在江繁屿肩上哄他看镜头，不爱拍照的怪兽满脸不情 愿，抓着他手臂想躲幵，叶星棋手快拍下来，配上背景如白昼流星般的灯光，构图竟意外的唯美。

    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反正忽然很骄傲，他食指点点照片中冷着脸的人，“我男朋友。”

    “你什么？”

    李子柯听清了，只是想再确认一遍。

    “江繁屿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

    有心无意的维护，上语文课偷偷拉手，一起逃课出去玩儿，比赛时相互放水，无论在哪儿都形影不离， 以前明明有种种迹象表明这俩人关系不正常的，只是大家都没放在心上罢了。

    突然间太多的信息砸得李子柯没反应过来，他坐在椅子上缓了好大会儿，才盯着叶星棋坦荡的脸：“你 是......是……”

    “同性恋？”叶星棋毫不避讳地，“可能吧。”

    “可能？”

    之前跟叶晋华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是不愿浪费口舌解释，他斟酌着：“我是没喜欢过女孩，但也没喜欢 过其他男生，这算不算同性恋？”

    在李子柯的世界里，同性恋三个字是骂人的话，大家都对这类人避如蛇蝎，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那么 简单地把这个词出来。

    所以自高一意识到那人的心思后，李子柯讨厌了他三年，“可两个男生怎么谈恋爱？”

    “这有啥，我俩就谈了。”

    而且谈了两回......

    李子柯晃了神似的，望着早就熄掉的屏幕喃喃自语：“......怪不得自这学期开学姓江的转来宁体，你

    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架不逃学还要转夏考，我有时候真觉得不认识你了。”

    “嗯，爱情是种神奇的东西。”

    叶星棋摆弄着他的腕绳，贱兮兮地挪到李子柯旁边，“哎，别看他平时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其实在我面 前特乖特听话，撒娇卖萌信手拈来......”

    李子柯的世界在逐渐崩塌，单凭跳发能结束决赛局的人，撒娇卖萌什么的实在不敢恭维，他倒是经常见 江繁屿暴捶棋哥的样子，脑袋一抽就问出来了， “那姓江的怎么总你？”

    “这叫情趣你不懂，”叶星棋边边开了手机相册，“那天我们出去约会我拍了很多照片，给你看 看。”

    第52章禽兽

    “不看。”

    李子柯撂下句话起身便走，没来得及吃完的面包也丢下不要了，逃命似的出了门，他需要点时间消化这 件事儿。

    一只脚刚进电梯，他的手机就嗡嗡嗡响了起来，聊天框全是叶星棋发的照片，消息数显示99 +，最后他 还十分贴心地发了句：剩下的明天给你发。

    李子柯表示，一键清空聊天记录这功能太好使了。

    秀完恩爱满足地收拾餐桌，然后哼着曲儿进书房，起精神准备跟江繁屿买的那四套五年高考三年模 拟作斗争。

    叶星棋第二次翻开前言，从昨晚断的那里接着往后读，刚没看两行，手机便响起来。

    江繁屿张嘴便是：“暑假都快结束了，那四套五三做完了吗？”

    叶星棋低头看着刚翻开的前言页，右上角还有昨晚困得五迷三道撑不住时，无意识写下的江繁屿的名 字，他不自然地了个磕巴，“......快了，做得没剩几页了。”

    “我又买了两套数学加强升级版，快递到楼下了，你去取吧。”

    叶星棋干笑两声，晈牙道：“我们家怪兽还真是善解人意啊，刚做完就给我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