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心思诡谲的北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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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早膳,一行人便摆开仪仗,纛旗招展,浩浩荡荡的出了南城城门,直奔城外五里坡。

    虽然会盟和谈北翟处于被动一方,但因为是大周提出和谈,所以会盟之地便定在北翟营,而等常新一行到时,北翟王已然带领臣下,于营前摆开了仪仗。红毯从五里坡一路铺就王座之下,两边将士铠甲加身手持长枪大刀位列两侧,从坡下往上粗略望去,目测不下两千精兵。

    反观常新这边,却仅带了不过五百铁甲军,便是目睹这阵仗,亦是步履如风,眉头未皱,端的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而低调精炼的仪仗与虚张声势的北翟一对比,就莫名生出几分挑衅意味来,原本就面露不善的北翟将士看在眼里,脸色更加不掩敌意。

    “那走在最前面,一身紫衣凤袍的男子,莫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周男皇后,满朝文武恨不得诛之后快的大奸臣,常新?”高台王座之上,一身繁复金纹黑底袞袍的北翟王将一切尽收眼底,一双如阴隼般的戾眸微敛,稍微侧首问身边的韩子丑。

    “回我王。”韩子丑转身行了个北翟礼:“那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大周男皇后,常新。”

    “呵……”北翟王抬手轻捋胡须,笑得意味不明:“的确是个有趣的。”

    韩子丑听得眉心一跳:“王这意思……”

    “韩将军。”

    北翟王声音不大,语气也随和,却像是一把铁钳扼住了韩子丑的喉咙般,让他立即闭了嘴。

    然而却没人知道,那云淡风轻的一声轻唤,实际给韩子丑造成了多大威慑。他浑身一绷,便恭敬的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眼看着常新一行越走越近,韩子丑的眼底精光一闪,竟是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焦灼来,也不知道这份焦灼是因为对方,还是别的什么。

    “寡人听闻,这常新在我方军营待了不过半月。”北翟王眼尾扫一眼韩子丑,突然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韩子丑闻言一愣,但还是恭敬应道:“回我王的话,确实是半月。”

    “哦?”北翟王嘴角邪勾,眼底闪过几分诡谲微光:“短短半月,竟能让心高气傲的韩将军挂心至此,看来,这常新虽然身为男人,倒的确有几分本事,距离有些远,寡人看不太清,看身段风姿是不错,却不知是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能让大周皇帝儿甘冒大不讳立他为后,专宠后宫,亦能入得了韩将军的眼。”

    “我王明鉴!”韩子丑一听就慌了,忙躬身辩解道:“臣对大周皇后并无半点妄想,更无挂心之!”

    “是么?”北翟王眉头微抬:“寡人见韩将军面有急色,还以为这是在为常新担心呢。”

    “臣……”

    “罢了。”北翟王挥了挥手,望着常新一行的目光深沉的可怖:“还有五十米。”

    韩子丑弯了弯腰,随即便停直了背脊目视前方,却是绷着面皮再不敢露出丝毫不妥的情绪来。北翟王生性多疑,又心思狡诡,对其所做的决定虽然不敢苟同,却不敢站到对立面,毕竟与常新交涉的是他,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想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局面,韩子丑目光沉了沉,嘴里不禁嚼出几分苦味,只希望一切真如计划的顺利,不然,等待不过是北翟百姓的,便是整个北翟也将万劫不复。眼看着常新的距离越来越近,韩子丑突然眼眸一眯,然而却在这时,常新一行突然停了下来。

    “今日会盟,常某原以为北翟王该是真心诚意才是,不过眼下看来,却非如此啊!”常新目光凌厉的扫过两排北翟兵,却是不再行进一步,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远远停了下来。

    原本目测着距离的北翟王闻言,不禁诧异挑眉,随即嘴角的笑意便愈发加深了,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寡人竟不知大周皇后此话何意?”北翟王,手敲王座扶手。

    “北翟王何意,常某不想猜也不必猜,既然北翟并无诚意,那结盟的事便就此作罢,告辞!”常新跟石峰交换个眼神,再扫了眼暗处的埋伏,冷笑一声,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大周皇后且慢!”北翟王扬声把人叫住,心里便知自己设下的埋伏已然被对方识破,一时倒真有几分欣赏起常新的心思敏捷来,但很可惜,这是个大周人,还是一国之后:“两国会盟事关重大,自是草率不得,你们大周不有句俗语,叫心驶得万年船?而且,你大周皇后,不也一样是有备而来么?”

    “北翟王这话倒是教常某不解了。”常新冷笑:“我常新不过带了几百人,轻装来此,哪有北翟半分排场,更没有暗中设伏,何来有备一?不过……若北翟王指的是借粮的话,那我等的确是两手空空而来,却并非是想空手套白狼,而是当结盟达成,上呈借粮数目文书,待圣上盖玺定章,方可成行!”

    北翟王笑意不减,眼底却是令人看不透的深沉:“大周皇后何必这般激动,寡人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北翟民风豪爽,欢迎的方式亦不同你们大周文雅风趣,但热情却是一样的。”

    常新弹了弹衣袖,面上含笑,态度却嗤之以鼻,也并未将暗处的埋伏放在眼里。

    北翟王见罢,也不动怒,摆摆手,便让暗中的埋伏撤了下去。此举一出,常新等人没什么感觉,倒是韩子丑有些看不懂了,实在不明白,北翟王这是唱的哪出。

    “我王……”

    韩子丑刚要话,就被北翟王抬手断,不过却难得压低声音解释了一句:“对方有备而来,若轻举妄动,未必能将人拿下,所以……”

    北翟王并没有往下接,但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这话却让韩子丑更加疑惑,他仔细量常新一行,然而那几百人轻装简行,怎么看也构不成威胁,更不像有备而来。而常新口中的威胁,韩子丑再清楚不过,根本不足以被北翟王看在眼里,因为如果计划成功,整个大周都将是北翟的,那些粮食自然不在话下,能让北翟王突然改变计划,定是所谓的有备而来,可……

    韩子丑突然心头一震,终于发现了蹊跷,目光缓缓扫过两排士兵,只见常新一行所过之处,两排士兵无不头冒冷汗脚下发虚,便是握枪的手都隐隐发抖。但是常新一行走来,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并没有做出任何异常举动,甚至连步伐的行规有距……是毒!

    北翟王的脸色看不出端倪,但韩子丑的反应却被常新看在眼里,他扬了扬嘴角,朗声问道:“大帅,我记得你过,待结盟之日,便将我大周罪人沈甄交出,怎今日却只见埋伏不见沈甄?北翟以威会友,尚且算是风土民情,那出尔反尔又算什么?”

    视线左移到北翟王左边跪侍的绿衣青年身上,常新目光微闪,终于记起那个几番想不起来的人是谁——与平洲柳三娘息息相关,又在京城兴风作浪周旋权贵的木官人。哼,就这人怎么就突然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原来是北翟王身边的人,如此看来,那隐藏在一众‘柳三娘’及木官人之后的幕后之人,便是这北翟王无疑了,当真是……下的好大一盘棋。

    常新的目光太过尖锐,以至于不止跪侍在北翟王身边的木官人有所察觉,便是北翟王也发现了,意味不明的侧目看了身边的乐奴一眼。没错,这木官人,不过是北翟皇宫乐坊司的一介乐奴而已,只有长相不俗得以侍奉君侧,差遣所用,却也不过一介贱奴而已。

    感觉到北翟王诡谲难测的心思,木官人心肝一颤,惶恐哀求的抬起脸来。

    “我王……”

    然而北翟王却冷漠的转开了目光,抬起双手三击掌:“带沈甄!”

    一声令下,传遍军营,不过须臾,五花大绑的沈甄,就被带了出来,一推摔倒在了常新脚边。

    常新挑眉,却后退一步,像是生怕被沈甄给脏污了鞋面似的,更没有低头去看,依旧迎视着北翟王的目光,但笑不语。

    “大周皇后要的诚意,寡人给得明明白白,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可以开始商谈结盟一事了?”北翟王问道。

    听到北翟王的话,常新还未反应,木官人却是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他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王,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将他作为弃子,推出去做铺垫,还好……

    然而,他那个还好的念头刚冒出来,就突然被一剑当胸刺了个洞穿。震惊抬头,豁然对上北翟王森然冷绝的眼,竟是不知何时起身拔剑的北翟王,亲手给了他致命一剑。

    “嗬……王……”木官人一张嘴,大口大口的鲜血就往外涌,片刻就染红了他整个衣襟脖颈。

    “你是寡人的人,便是脏了,这条命,也当由寡人来取。”噗嗤一声,北翟王毫不犹豫的拔剑而出,眼看着木官人那双漂亮的眼里由震惊变成绝望,最后回归死寂,他目光闪了闪,却绝然的转开头,心里未曾激起半丝怜悯后悔,不过一介贱奴而已。

    几乎是北翟王转头的瞬间,木官人的身体倒在了血泊之中。

    北翟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台下的常新:“如此,诚意可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