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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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家?!”

    御书房内,沈膑一脸震惊的看向正在帮他研墨的常新,怀疑自己听错了。

    常新点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沈膑还是不敢置信。

    “据是回京那日就闹开了,石老爷子让石峰罚跪祠堂,半夜就高烧晕倒在祠堂里,闹得那叫一个人仰马翻艺涵。”常新看了沈膑一眼:“下朝的时候好些人在议论这事呢。”

    “这家伙……”沈膑紧皱眉头:“就他怎么这么平静,原来在这等着呢。”

    闻言,常新瞥一眼沈膑。

    “你看我做什么?”沈膑被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常新但笑不语。

    沈膑越想越坐不住,放下奏折就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石家看看……”

    “你去凑那个热闹作甚?”常新伸手就把沈膑按坐回去:“这事儿啊,咱们不用掺和。”

    “嗯?”沈膑直觉常新话里有话:“听你这意思,表兄是故意的?”

    常新不答反问:“你以为呢?”

    沈膑琢磨着,片刻低笑摇头,又重新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常新磨好墨,随手便拿了卷竹简看起来,须臾不知想到什么,却笑着望了眼窗外。

    “真没想到,最后会是石峰收了楚清漓这妖孽。”常新摇了摇头:“不过啊,这两人也算是锅盖相配天生一对了。”

    而此时两人口中的某人,却正在家里作着呢。这不,才因为高烧抬出祠堂,人一醒,就又拗着跪回去了,可把一家子给闹得,气也不是急也不是。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拗啊?”石母愁的几天没睡好,这会儿也坐不住,时不时就走到厢房门口,望一眼祠堂的方向,掉头看石父在那坐得四平八稳,叹了口气走回去:“你,这孩子到底是为什么啊?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看破红尘要出家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石父这还憋着一肚子邪火呢:“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你这话的。”石母瞪石父一眼:“合着儿子我一个人就能生出来似的。”

    石父被怼得理亏,讷讷摸摸鼻子,不话了。

    “算了。”石母转头就往门口走:“我看我还是去问问好了。”

    “听……”石父忽然想起来:“南风馆楚清漓,也去了铖和关?”

    “南风馆,那不是……”石母一想到那南风馆是什么地方,眉头就皱了起来:“你……”

    “我什么我?夫人忘了,有段时间,峰儿不就三天两头往那地儿跑么?”石父至今想起这茬还心里上火:“公子哥们都在传他俩,咱家峰儿被南风馆清倌儿楚清漓勾了魂去,给迷的五迷三道的,我还发现,峰儿那段时间行为有异,就暗中观察过一番,不然你以为他为何突然就要跑去参军?”

    石母听得心惊肉跳:“还有这事儿?”

    “父亲也知道。”石父点头:“所以才急着让你给张罗婚事,谁知这子直接先斩后奏,跑去军营参军!”

    “那照这么,峰儿闹这么一出,是因为楚清漓?”石母眼皮直跳:“那他又为什么突然就想出家了?”

    “这个……”石父手拍膝盖,琢磨了好一会儿:“好像……这才楚清漓没回来,该不是……所以这子才想不开吧?”

    石父的意思,楚清漓应该是死在了战场上。

    想到石峰为了个死去的妓子要死要活,石母不淡定了:“不行,我不能任着这孩子钻牛角尖,我这就去祠堂见他去!”

    话音落下,石母风风火火就去了祠堂。

    石母赶到祠堂,推开祠堂门进去,一眼就看到石峰摇摇欲坠的跪在蒲团上。可把石母给心疼坏了,这孩子,伤还没好呢,可转念想起他这是为了什么折腾自个儿,就气不一处来。

    叹了口气,石母让下人在外面等着,自己朝石峰走了过去。

    再看到石峰憔悴苍白的脸,石母眼圈就红了:“你这孩子……”

    话才出口,石母就捂着嘴流下泪来。

    “娘……”看着石母这样,石峰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可没有楚清漓,人生更是寂寥无趣:“娘,孩儿不孝……”

    “知道你还坚持出家?”石母拍石峰肩膀:“你这都是为什么啊?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妓子?他死了你就出家,你这是在剐为娘的心呐!”IX,UY

    “娘……”石峰嘴唇颤抖:“清漓他……不是妓子,他只是……而且他也没死,他只是不要儿子,他……他走了,他,他不想成为石家断子绝孙的罪人,不想儿子背负不孝的罪名,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便是找,儿子都不知道该从何找起,儿子罪孽深重,辜负了祖父栽培辜负爹娘……便是跪死在这祠堂,也难赎罪孽万分之一,儿子也不想,可是这心里苦啊,苦的……连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有时候甚至在想,若是当初死在了战场,他是不是,就会多顾念儿子一点,一点就好。”

    石峰话一完,就掩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原本就消瘦的他更是多了几分孱弱。

    石母本来气得想他,可是看他这样,手扬起来又无奈放下了:“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让娘怎么活?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你,你这个样子……”

    “娘!你儿子吧!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不好!儿子这辈子注定亏欠石家亏欠列祖列宗亏欠爹娘,来世便是做牛做马也偿还恩债,只求娘给儿子一个成全!”石峰一把抱住石母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石母也忍不住了,母子俩顿时哭作一团。

    而此时的祠堂外,石老爷子挺拔的背脊佝偻下来,沉沉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走吧。”石老爷子最后看了祠堂一眼,摆了摆手。

    “父亲……”石父有些担忧的看着石老爷子。

    “走吧。”石老爷子率先杵着拐杖转身往来路走:“这孩子,别看从懂事,性子比谁都拗,逼不得啊!”

    石父几步跟上去搀扶石老爷子,闻言满脸震惊:“可是……”

    “娶个男人,也好过把人逼死。”石老爷子声音难掩疲惫:“儿孙自有儿孙福,告诉那子,是男人就别寻死觅活,是人走了又不是死了,既然放不下,就自己找去,至于子嗣……你们夫妻还年轻,不过尽力而为,不必强求,这个啊……都是命,命呐。”

    石父还是不愿意,可嘴唇动了动,终归是没有反驳老爷子的话。不过转念想想也是,娶个男人进门,也好过儿子堕入空门,或者想不开做傻事好。

    想到石峰居然有过轻生的念头,石父心里也是好一阵后怕。

    等把老爷子送回院,石父出来就让管家给石峰递了话过去,自己则是气的直接钻进了书房,晚膳都没出来。

    石峰没想到祖父这么快就妥协了,听到消息他整个人都震惊得有些懵,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可是……”石峰垂下眼:“我若跟清漓成婚,就不会再有子嗣……”

    “侯爷放心,老爷子既然允了您,便知道您心思,自是想通透了,不会再逼你纳妾。”管家是个人精,又是看着石峰长大的,自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此时他眼里便带着笑意:“老爷子了,子嗣这个事儿,都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您且去找你想找的人吧,找到了,就带回来,石家荣辱,香火传承,在老爷子心里,什么都比不上侯爷重要。”

    石峰心头巨震,不出话来,半晌羞愧的低下了头。

    管家看着他:“差不多就起来回屋去吧,别把身子给磋磨坏了,养好身子,才有力气找人不是?”

    管家完就先离开了,石峰一直跪到天黑才离开的祠堂。出去先去给祖父磕了头,又去找父亲谈了话,随即就传令发丧,传的,还是他自己的死讯。

    这可又把石家长辈气的够呛,可左右阻止不了,干脆一挥手随他折腾,石父更是躲去属衙,直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沈膑听这事的时候正在用膳,一口汤刚喝进嘴里就喷了出来。便是常新虽然淡定些,也被呛得咳了两声。

    “这家伙,诈死?”沈膑无语摇头:“亏他想得出来。”

    常新点点头:“不愧是石侯爷。”

    “我看楚清漓可不是好糊弄的,你这法子能有用吗?”沈膑深感怀疑。

    “难。”常新重新给沈膑盛了碗汤:“不过我赌,难得糊涂。”

    沈膑挑眉:“好好话,怎么就赌上了?”

    “瑾之不敢?”常新亦挑眉看回去,含笑的眼底满是挑衅。

    沈膑立怂:“赌。”

    与此同时,暨阳城里,某家酒馆里,也正有人在谈论这事。

    “嘿,听了吧,石家前些日子突然发丧,好像是那个侯爷去呐!”

    “哪个石家?”

    “还能有几个石家?自然是……”那人手指头顶:“那个石家,我家老爷子这不前些日子刚去京城一趟,回来就了这事,哎,听这侯爷因为个男人闹着要出家,伤没好就去祠堂罚跪了几天几夜,高烧昏迷抬出来,醒来又跪回去,这一来二去,就这么给折了!”

    “真的假的?那这侯爷还是个痴情种啊?”

    “……可惜是个短命的。”

    楚清漓就坐在离两人不远的位置,听到石家他喝酒的动作一顿,然而越是听下去,脸色就越煞白,到最后更是翻了酒盅,整个人都傻在了那,双手几乎颤抖的停不下来。

    “不,不会的……”半晌,楚清漓才如梦初醒般,匆匆扔下一锭银子,就失魂落魄的冲出了酒馆。

    石峰……石峰……

    不会的……

    肯定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