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前

    在电话被奚迭生接通之前, 他真的没有丝毫怀疑，

    按亮手机屏幕，又按灭, 原本的醉意散去不少, 身上便觉得冷。地下车库本来就阴潮，李枞走的时候还没帮他关窗户，冷风直从他领口往里钻。

    这款车还是李枞刚给他买的，贵族车, 要结婚的时候用这辆车接他。奚白想反正也不用自己开，又懒，就没熟悉操作方法。

    现在连关个车窗都不会。

    奚白缩了缩脖子, 冻得发抖, 想给李枞个电话, 问他到底是去做什么要紧的事, 把自己丢在地下车库都快两个时了。

    手机解锁开,

    他盯着键盘上的数字, 突然犹豫, 手指鬼使神差的拨出了另外一串号码。

    学长今天好像都没怎么跟他话。

    自从上次酒店后, 学长都没再主动联系他，难道是还在生他的气？可今天分明又很照顾他。奚白屏住呼吸, 等待电话那边的声音，

    忙音持续了差不多半分钟。

    一落下, 没等对面出声, 他立即开口：“学长, 你把奚迭生送回去了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啊, 我看奚迭生今天好像很不舒, ”

    话音戛然而止,

    音孔里依稀传来的急促紊乱的呼吸声被掩盖，似乎还有人闷哼，又艰难压下。

    脑子里瞬间跳出一些画面。

    奚白攥紧拳，难以言喻的情绪冲上来，“董书你在干什么？”

    “他没在干什么，”

    慵懒随意的腔调，丝毫不像在饭店时疼得气若游丝那样，甚至还带着笑。他一听就能认出是奚迭生的声音：

    “不过奚，董先生跟我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奚迭生，他是我学长，我和他一起上了那么多年大学，睡过那么多年宿舍，我和他的关系比跟你近不知道多少倍，”本来就醉着，这张嘴更是把不住门，奚白恼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我跟学长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这一通乱轰，奚迭生反而毫无反应，平静道：“是啊，我跟董先生的关系自然比不过你跟董先生，”着，嗤笑：“还是很少有人能随便吃鸡的，”

    奚白瞪大眼，被雷劈了似的。

    “怎么不跟董先生睡呢？他可是很想睡你的，下次如果有机会，你俩可以一起滚个床单，我会保密的。”他压低声音：“不告诉李总。”

    奚白：“你威胁我？”

    “你有什么值得威胁的。”他若有深意，“而且我跟董先生也没有做你想象的那种腌臜事，我只是让他帮我在脖子后面贴个膏药而已，是不是比你单纯多了？”

    奚白气得人都清醒了，拉开车门，想直接去找奚迭生。

    “嘘，先别急着来。”对面的人故作神秘，“我还有个惊喜给你呢。”

    惊喜？

    奚白站定在原地，听见从手机里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呼啸呜咽的风声，正奇怪这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耳边出现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声音：

    “迭生，你没事吧？董书他是对你图谋不轨！”

    “我会护着你。”

    “……”

    枞哥？

    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可听到这个声音出的话后，又忍不住质疑。不可能是枞哥，枞哥怎么可能对奚迭生出这种话？

    把他晾在停车场快三个时，有要紧事处理。

    他都快在这里冻感冒了。

    不可能是枞哥，枞哥做不出这种事。李枞一向比任何人都心疼他。

    “李总，奚在跟我电话，你要不要跟他个招呼？”含糊不清的声音夹杂在风里，奚迭生：“他好像不太敢确认是你。”

    奚白屏住呼吸，内心还存留侥幸。

    “奚，”

    仿佛一根针从喉咙眼坠下，直直扎进心口，嫉妒和愤怒疯狂弥散。

    “我只是担心奚迭生出事，你不要多想。我现在确定他安全了，马上就回去。”男人焦急道：“你不要乱跑也千万别乱想，相信我。”

    “他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奚迭生死了都跟你没关系！李枞你混蛋！丢下我三个时有什么要紧事，就是去会情人了？？”

    歇斯底里的骂声在停车场回荡。

    音孔里只剩下忙音。

    奚白举着手机，没办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眼睛又酸又胀，委屈的不行。

    到底发生了什么，学长跑去讨好奚迭生也就算了，枞哥也跟着去？明明在饭店的时候，这些人都还对他很好，怎么一走就都变了脸？

    奚白赌气的又翻出通讯录，把自己“好朋友”的电话拉了出来。

    苏拟鹰肯定会理他，还会安慰他。

    李枞再这样对他，他就去找苏拟鹰。反正苏拟鹰从就喜欢他，人也长得帅，就是不怎么有钱。

    嘟声响起，重复。

    以相同的频率维持了将近两分钟，

    内心的笃定渐渐被慌乱替代，奚白茫然转身，重新往车里走去，安慰自己肯定是苏拟鹰在忙，还没看到电话。医生一般都很忙。

    再等几秒，等他看到了肯定会接——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他一把摔开手机！抬头，后视镜里映出双憋泪憋到泛红的眼。

    -

    肯定是最近没休息好，所以眼睛才这么红。

    董书将视线从后视镜里挪开，望向窗外。

    离得不远，依稀能听到两个人对话中的某些字眼。青年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双手插在他的兜里，阔绰的西装显得他身材更纤瘦。

    像摇摇欲坠又柔韧的枝叶。

    乌黑的发半遮住那截白皙脖颈，耳朵大抵是被冻红，很可爱。

    董书盯着人看了半晌，也记不清多久，直到青年转过身，明亮干净的眸穿过夜色，将目光投向他，得意笑了笑。

    恍然回神。

    “抱歉啊董先生，是不是让你等太久了？”奚迭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跑回来，挤进副驾驶，挑眉，“你们总裁的时间都很宝贵吧。”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恍若被灼烧，

    董书立即错开视线，抿唇，“没有。”

    “嗯？为什么。”

    “今晚要跟季教授见面，我让助理把时间腾出来了，没有别的重要安排。”董书深吸口气，试图驱逐自己心里冒出的某些的离奇情绪。

    又问：“你肚子不疼了吗？”

    “本来就不疼啊，我演出来的，怎么样？演得不错吧？”奚迭生冲他眨了下右眼，系好安全带，“不然的话都没人送我回去了。”

    董书瞥他一眼，“李枞不就来找你了？”

    散漫的目光从车前落入他眼里，渐渐聚焦，存在感越来越强。

    “董先生，”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吐出来的每个字都仿佛敲在他心上，“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刹车猛地被踩下。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突然变灯，交警就站在正前，摆手势示意他注意规则。

    董书攥紧方向盘，冷笑，“胡扯什么。”

    “那你好不好奇李枞刚才跟我了什么？”奚迭生一眯眼。

    红灯倒计时一秒一秒的流逝。

    车内寂静无声。

    董书没回话，只是盯着红绿灯的倒计时牌，仿佛没有听见他刚才的问题。

    也不在意这些，奚迭生撑着头靠入座椅，盯向正前，“他跟我，后悔之前没能跟我好好谈，还喜欢我，想继续跟我谈。”

    “还问我能不能找个时间，”他故意顿住话音，卖关子，卡着红绿灯倒计时的最后三秒，恶劣的凑近身边男人的耳边，呢喃道：

    “跟他开房。”

    唰！

    交警站在正中央，差点以为自己身边刚才窜过去个火箭。

    油门一脚踩到底，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发黑。奚迭生看他这幅模样，笑得几乎呼吸不畅，倒真有些肚子疼了。

    “跟你开玩笑的，就算李总真的想跟我这些，个电话不就行了？他就是怕我出点什么事，啧，有这心思还不如顾好自己。”

    “是，”董书面无表情，“你心机这么深，我可对付不了你。”

    身边人的笑渐渐停下，绵长呼吸声在车内逐渐清晰。

    奚迭生拨弄着他车前招财用的玩意，闲闲道：“是吗？”

    “奚迭生，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想起前两天在茶馆发生的事，董书脸色难看许多，“看来钱和权都不能作为买你跟我上床的条件，你，你想要什么条件。”

    “就那么想睡我吗？”奚迭生觉得好笑。

    董书对此不置可否，这确实是他的目的。

    “但想睡我的人有很多，算上你、李总，以后或许还会有更多。”奚迭生漫不经心评价：“你没什么特别的。”

    董书：“……”

    “换句话讲，如果想从这些人里抢到先机，董先生，您就得有一个特别的地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口香糖，奚迭生撕开包装，丢进嘴里。

    他指着前面的路口，“右拐，送我到那里就可以。”

    “不送到俞家门口吗？”董书问他。

    却没得到回答，只看见这人故作神秘的挑眉，腮帮子因着咀嚼稍稍鼓起，仓鼠似的，“不啊，还专门给你准备了惊喜。”

    董书没理他的话，追问：“什么叫特别的地方，你能明吗？”他皱眉，“我最讨厌卖弄关子的人，能睡就睡，不能睡我换人。”

    树荫在灯光的照射下成片笼下，车拐过弯，就会在车里划过一个弧度。

    董书过方向盘，还没来得及回头，坐在身边的人突然倾身凑过来，嚼过糖的气息甜得发腻，几乎一瞬间充斥满所有呼吸，

    “比如，”

    奚迭生压低声，眼睫微垂，“你先爱上我。”

    *

    作者有话要：

    奚迭生：然后我再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