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 章、鲛人炮灰27
姜拜国灭了,颜华柳联合叛臣谋反,里外接应传信攻边境引走军力,本应该是要被判死罪的,可齐落最终还是留了他一命。
他自己也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可能是对方身上有一些和他相同的地方。
蘭无忧隐居深宫,已经很少出过面,臧锋去看过他一回。
那里是个偏冷的宫殿里,寂静院子有婴儿细微的哭声,而身为婴儿唯一的亲人,蘭无忧却坐在床上走神发呆。
臧锋敲了敲门,蘭无忧猛的回过头来,一见是他,脸上掠过一抹喜色,随即又黯淡下来:“你来看我了啊。”
一脚跨过门槛,臧锋走向床边,床上裹着褥子的孩子哭得脸色发红,他将那团软软的孩子抱起来,看向蘭无忧:“她是不是饿了?”
蘭无忧的手指紧了紧,别过脸不去看他。
“我不想喂。”
臧锋轻轻掂了掂怀里的孩子,道:“可这是你的孩子,你不喂她,还有谁会喂她?”
“我——”蘭无忧下意识抬眼看向四周,看到周围简陋的摆置和又矮又低的院子,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受万人簇拥的皇帝了。不会有人在他赤脚走地板的时候一直追着他穿鞋子,不会有人在他不肯喝药的时候适时奉上几颗甜蜜饯,不会有人提醒他孩子饿了的时候见他不肯喂然后急得团团转。
他再也不能享受那些细致入心的侍奉和追捧了,离开了齐落,他什么也不是。
蘭无忧一连想了许多,渐渐的悲从中来,不由落泪。
但是哪怕他再不上心,那也终究是他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他把女儿从臧锋怀里抱过来,躲到屏风后面给她喂奶,一言不发。
“无忧……”
蘭无忧沉默,仿佛没有听到他在话一般。
臧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战甲,又看蘭无忧在屏风后模模糊糊的沉默侧影。他领军对战姜拜国时,对方就像疯了一样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军力都压上来妄图攻破川州。而他领去的军队不足以支撑下那样数量庞大的轮番混队碾压,堪称死伤惨重。
他为了守下川州,领着手下的所有人拼了命也要撑着,抵对姜拜不停歇的日夜进攻,后来甚至一度受了重伤险些致死,醒后后依然还是到前线指挥。如今姜拜国破了,他领军携一身战甲回来,还没来得及卸下便来宫里看望蘭无忧。
可惜并没有得来一句问候,问他将军是否安好。
其实他心底很平静,也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这么长时间的体贴只是让蘭无忧更加的忽略他,当他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心里只会装着齐落和颜华柳,对于蘭无忧而言,他的主动才是蘭无忧最难以注意的地方。
毕竟曾经蘭无忧身边从来都不缺主动的人,他已经习惯了被追捧,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依然难以发现身边人的主动示好,然后抓紧机会把这个没有离开的人攥在手里。
地位的落差让他失望,委屈,却依然在等着有人为他改变现状,而不是自己去发掘和争取。因为在他心里臧锋始终是个不会离开的备胎,是他身边不需要维持就能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的次选。
现在这个备胎决定不再追着他走了。
直到蘭无忧喂完奶,绕过屏风发现被自己一声不吭晾在外面的人第一次不告而别,心底终于涌上一丝慌张。
他放下女儿追了出去,身后传来细微的哭喊,蘭无忧脚步一顿,站在门槛犹豫少顷,终究还是拔脚追了出去,在院子外面的宫道里看到臧锋远去的背影。蘭无忧喘了口气,大声道:“臧锋!”
臧锋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你要走了吗?”
臧锋没动,蘭无忧终于发现他后背的深色盔甲之下衣襟已经被血浸透,透出一种干涸之后的暗沉色泽。
“你…”他哀哀切切的往前两步:“连你也要离开吗?”
“无忧,”臧锋没有再喊他陛下:“你的女儿在哭,难道你不回去看她么。”
蘭无忧心里一刺,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抬脚离开,终于抑制不住的跌倒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待他在冷寂的宫道里哭够了,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房中的女儿,这才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抹掉脸上的眼泪,顺着路回到院子里去,可是房中微弱的哭声却是不见了。
蘭无忧跑回去推开远门,结果发现房门大开,他心里一紧,散步并两步跑到房中去,却发现了一个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一个人影。
“墨麟?”蘭无忧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墨麟失踪了这么多日,居然直到孩子出生以后了才出现,他的视线转到墨麟腿上,毫不避讳道,“你为什么要坐轮椅?你站不起来了么?”
墨麟抱着怀中安静下来的孩子,瘦巴巴的一团,哭得满脸涨红,弱又可怜。他用宽大温暖的袖子将婴儿单薄的被褥包起来,看向这个为了另一个男人把孩子独自抛下在房中的人,淡淡开口:“如你所见,我确实站不起来了。”
蘭无忧一哽,失言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质问道:“你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一走这么多天,有没有想过我和孩子要怎么办?!”
墨麟鬓边的头发夹白,闻言不紧不慢的抱着女儿:“原来你还能想起孩子,”他滚动轮椅,朝门口而去:“我以为你为了别人已经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蘭无忧张了张口。
“你质问我去了哪里,可是我消失的这些天以来,你不也一直和别人在一起吗?”墨麟怀中的孩子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细微的哭声,蘭无忧仿佛突然惊醒一般扑了上来,死死抓住了蘭无忧的袖子:“你不能带她走。”
“无忧,”墨麟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他的体温很凉,几乎将蘭无忧冻了个哆嗦:“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不认为她跟着你能够平安长大。”
蘭无忧眼眶发红:“你凭什么这样。”
墨麟微微一笑:“那你告诉我,在你怀着我们的女儿的时候,你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
蘭无忧顿时不出话来了。
“看吧,”墨麟很平静:“我早该知道是这样。既然你都不在乎她会如何,那我又为何要在乎你?”
他轻声安抚着怀中的孩子,哭声渐渐下来。墨麟抱着怀中的襁褓继续离开,“你不合格,蘭无忧,你不能抚养她长大。”
“她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带她走。”
“那你怀着她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是我的孩子。”
蘭无忧找不到话来反驳,急得直掉眼泪,“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但是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我现在就只有她了。”
“不好,”墨麟回头看着他,“你现在就知道你只剩下她了,那你知不知道,在你追出去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的时候,有一个侍从从后墙翻进来想要偷偷抱走她?”
蘭无忧无话可,只是哭。
墨麟简直失望透顶,摇摇头,“这宫里的水太深,凭你自己根本就护不了她。我希望她在宽广自由的环境里长大,而不是被困在深宫里,跟着一个不上心的父亲,冒着随时都要被抱走的风险跟着他吃苦,甚至饿的时候连一口奶水都喝不上,只能哭到嗓子嘶哑。”
抱着孩子离开,墨麟留下一句话,“若是以后她长大了,我会告诉她另一个父亲是谁,”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断裂的掌纹,继续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或许还能带她回来看你,但是至于你自己以后会如何,你也该给自己考虑一下了。”
蘭无忧从门口呆坐到天黑,眼泪都流干了,吸吸鼻子,爬回床上蜷缩起来,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梦里有好多人围着他,簇拥着他,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一切体贴入微的细节,他穿过簇拥的人群,看见了长廊尽头站着一个眉目温柔的齐落,而不远处就是墨麟,臧锋,还有颜华柳,温玉衡……
那时的齐落还不是冷漠尽显的模样,颜华柳气质无双,臧锋意气风发,墨麟的手脚健全,还没有被烙上那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疤……
蘭无忧在梦中向他们奔去,奔向了自己构造出的世界,那里有所有的温暖和人情,没有人会抛下他。
深色的被子被眼泪洇湿,而床上的人依然一无所觉,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
柳枝殷殷切切挂上了嫩芽,湖风微醺,初春之色尽显。
齐落在卧房里抱着暖炉,刚刚搁下笔,云瑶便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把暖炉放在桌子上,齐落的手被煨得微烫,咋一牵起云瑶的手,觉得冷得不像话。
云瑶的手带着湿气,衣摆沾着水迹,明显是刚刚游湖去了。
“冷么?”齐落伸出暖热的手去摸云瑶的脸颊,“我去拿帕子来给你擦头发吧。”云瑶没应,也没有拒绝,于是齐落把他按在榻上,去拿了一张帕子回来,将他的头发分成一束握在手里,从发根开始细细的往下擦拭。
室内温暖,头发干得很快,云瑶刚刚在湖里泡了一上午回来,比齐落困得快,脑袋枕在齐落的大腿上,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
齐落拾起他的手腕看了看,“这是什么?”
模模糊糊的一片,像外伤,有的地方渗着血丝,齐落用绢帕将之包起来,询问云瑶:“怎么会有伤口?”
云瑶的眼睛眯开一条缝,大致扫了一眼,又重新闭上:“游得太快,被湖边的假山刮了一下。”
“那…我给你上点药吧。”
云瑶没应,等齐落探身在旁边找到一个瓷瓶时,云瑶已经闭着眼睛,在他大腿上睡着了。
齐落的五指插进他的发间,轻轻抚了抚,随后心翼翼的给伤口上了金创药,用绢帕包起来避免曾到,便将他挪到床上去,在他身边躺下来,一起睡去了。
再醒便是天黑,齐落一觉无梦睡到自然醒,刚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双翠绿绿的眸子正看着他。
齐落摸了摸脸上压出来的印子:“你醒了。”
云瑶用手指去刮他的下唇,齐落只觉下唇有一瞬间的刺痛,他抬起眼睛,便看见云瑶收回带着血的指尖,随后将嘴唇覆了上来,慢慢的辗转吸吮。
他一动齐落才发现他藏在被子下面的身体已经变回了原形。
被子落地,末端呈现半透明的巨大尾鳍延展而开,云瑶舔了舔他的嘴唇,把头伏低了下去,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没睡好么?”齐落问他。
云瑶重重吮了一下他的下唇,将那丝甜腥卷入口中,翻身离开靠在枕子上,拍着尾巴道:“带我去浴池。”
齐落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被吸引过去,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只是摸了一下尾巴)
又干又冷。(这里形容尾巴又干又冷,不是其它的东西)
浴池里常备有温水,齐落把他抱过去之后,云瑶顺势往湖底一沉,许久没有动静。
水沿飘着零散的花瓣,雾气氤氲着水面半尺高的距离,齐落淌水进去,把云瑶从里面捞起来,被对方一把扯掉了腰带。
他的袍子往外散开,开始挂不住肩的往下掉,然后看见云瑶身形一转,朝另一个方向游走了。
齐落拢起衣服继续追过去,这次被云瑶一把扯掉了裤子。
齐落:“……”
他没敢继续追下去,从池子边缘爬上来,下半身空空如也。
云瑶从水里探出一颗脑袋,手里拿着他的裤子,趴在池子边缘看着他。齐落莫名从这直勾勾的注视里感受到了一丝窘迫,于是蹲身坐进了水里。
水流带着他的袖袍在晃动,恍若温柔的抚摸,一下一下的在他身上涌动。
没一会儿云瑶便游过来,将他按进水里。
四个月余已经能初见轮廓,齐落的反应不怎么大,该吃吃该喝喝,面色红润精神好,就是喝药的时候会觉得反胃。
他被云瑶拥进水里的时候还以为能发生点什么,结果等了半天对方只是隔着水面观察了一下他,然后随手将几片鳞片交到他手来,尾巴一甩又游走了。
不惋惜那是假的,毕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深入接触过了。
屏风上的孔雀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仿佛能看穿他的欲.望。齐落摸摸鼻子,淌水过去轻轻压在云瑶的背上,轻声道:“不做点什么?”
云瑶瞥他一眼:“做什么?”
齐落将鳞片揣起来,手臂越过对方的肩膀,半垂进水里,若有所指道:“刚刚应该继续的事。”
云瑶轻嗤一声,尾巴往后一甩,慢吞吞的在水里摆动,“湖底有个窝,你不如搁那儿睡一觉,在梦里做去吧。”
齐落纹丝不动,用指尖捻起他的一缕头发,细细的揉搓片刻,将头发丝末端含进自己唇里,眼含笑意的侧过脸去看他。
云瑶啧了一声,还是没动,半晌被人啃了一口后颈。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云瑶伸出一只手臂让他搀着,几个侍从一个在前面掌灯,一个在后面跟随,慢慢路过了水榭。
夜幕里没有弯月,却有细碎的斑点星光,岸边的舟轻轻碰在石头上,草丛里藏着迭起的声声虫鸣,齐落迎面被风一吹,忽然就觉得心底平静极了。
那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从前是他糊涂,傲慢又固执,当初若是没有掉那个孩子,他是不是就能早一点和云瑶这样……
多无益,多想无解,至少他现在已经在自己身边了。
走动间齐落的五指力道收紧了一些,云瑶微微侧了一下头:“怎么了?”
“没有,”齐落看着脚下,一步一步道:“就是忽然想把你抓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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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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