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过， 一年其实就到了头，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多数公司都没什么新活， 就算算账，办办年会， 坐等春节放假。

    T&F不一样， 新年一过马上就要出新系列， 还有每年春季的高定秀， 再加上孟清让定在明年年中的个展也到了后期， 做不完的事情堆在一起，忙得她就剩吃饭和睡觉的时候能轻松一点。

    祁晞心疼， 但不能什么。

    事业心人人都可以有。

    再了， 在其位谋其政，T&F下面有那么多人要养，孟清让想闲也闲不下来。

    祁晞能为她做得也就盯吃饭， 尽量亲自接送。

    生活一规律起来， 孟清让很少再胃疼生病， 身上的肉也多了点， 匀称苗条，不再是以前那种干瘦。

    祁晞对此爱不释手， 每回和她亲近都要默念无数次节制才愿意停下。

    终于忙过一月， 离过年已经没剩几天，再苛刻的老板也该给员工时间喘口气。

    孟清让亲自编写了贺年邮件，又给上上下下所有员工派发了节日红包， 之后便开始迟到早退，经常家里  公司两头见不到人。

    祁晞一开始没注意，还是周迈联系不到孟清让， 把电话到她这里，她才跑去问了一句。

    这一问不得了。

    “哈哈哈，不就跟我回个家，你至于紧张一周？”祁晞乐得直不起腰。

    孟清让不慌不忙地核对着要带去祁晞家的礼物清单，这些礼物是她最近几天亲自去挑选的，总怕遗漏什么。

    “我没去过别人家，没经验，有紧张感才是正常表现。”孟清让。

    “行行行，你得对，都对。”祁晞抱着酸疼的肚子，随手拿起一个精致的木盒问孟清让，“这是什么？”

    孟清让抬头看了眼，“给你侄女的项圈。”

    “额？”祁晞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侄女还不到六个月，她戴得了吗？”

    孟清让已经考虑到了这点，“我找的花纹，让T&F合作很多年的一位老师傅亲手的，寓意为主，款式很简洁。”

    祁晞怔住。

    这里面更重的是孟清让的心意吧，她真把这次回家的事当成了正事。

    片刻后，祁晞放下盒子，单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叫人，“让让。”

    孟清让，“嗯？”

    祁晞禁不住笑了下，摇着头：“没事，你继续对，我去收拾行李。”

    孟清让听到这儿，腾出点心思对祁晞：“我要带的衣服已经放出来了，直接装箱就行。”

    祁晞挑眉，“光收拾了你自己的？”

    孟清让，“你的日常，好收拾，我的要稍微挑一下，怕临时整理赶不及。”

    祁晞好奇心突生，果断转身去了衣帽间，想看看孟清让这一挑都挑出来了什么。

    看完，她直接笑了。

    全部放回去重选，等收拾完了回来，斜倚在门边，揶揄道：“你是去见公婆，不是上秀场走秀好吧，穿那么正式，我爸是不是还得弄套西装配合？”

    孟清让抬眸扫她一眼，“你别乱动，什么时间穿什么，我已经排好顺序了。第一次去你家，印象分很重要。”

    “嗯，有道理。”祁晞女士一本正经地点头，然后慢悠悠地，“我全放回去了，只给你带了几套保暖的冬装，也就裹个熊样儿吧。”

    孟清让，“……”

    ————

    两人是除夕下午回得家。

    祁晞工作室临时有事，耽搁了点时间。

    她们这个点回去，刚好赶上年夜饭。

    今年不在家里吃。

    祁永志接到祁晞电话当天，就托办公室的老师在市里一家相对体面的饭店加了桌年夜饭，是人孩子第一次来家里，正式点好。

    祁晞和孟清让匆忙赶到的时候，祁永志跟舅舅一家已经到了，正围在一起逗祁晞的侄女玩。

    突然听到开门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两人身上——和气带笑，看不出一丝异样，着装也出乎祁晞的意料，很正式，虽然没孟清让先前准备的那么夸张，但明显花了心思，就连祁晞的那句玩笑也成了真——祁永志真的穿了西装。

    在祁晞的印象里，祁永志只有去省里讲课，或者教师评选要上台领奖的时候才会穿西装，除此之外，再没有在其他场合穿过。

    祁晞看到这一幕不带任何偏见和异样的画面，忽然觉得眼眶发热，握紧孟清让的手，拉着她一步一步走进来，笑着：“爸爸，舅舅，舅妈……”

    祁晞把在场所有人的都叫了一遍，然后偏头看了眼孟清让，向他们介绍她，“这是我女朋友，孟清让，我很喜欢她。她家里不太热闹，我以后想经常带她回来玩，所以希望你们能够接受她。”

    孟清让朝几人欠身，顺着祁晞刚才叫人的顺序一一了招呼。

    包厢里静了几秒。

    祁永志率先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个红包递到孟清让跟前：“晞晞脾气坏，你以后要是在她那儿受气了，可以给叔叔电话。”

    “还有舅舅和舅妈！”舅舅抢着过来递了个红包。

    孟清让受宠若惊，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下意识把祁晞的手握得很紧。

    祁晞只有满心感动，祁永志和舅舅此举比干巴巴一句‘接受’更加真诚自然。

    祁晞忍着翻涌的情绪，故意逗孟清让，“让让，你不接我可就拿了啊。”

    “你敢！”舅舅凶人，“这可是舅舅掏空私房钱装的红包，就等着今天给你对象呢！”

    “哦。”祁晞憋着笑，晃了晃被孟清让攥得生疼的手，轻声叫她，“让让？”

    孟清让回神，立刻放开祁晞，把满手礼物放在地上，双手接过红包，：“谢谢叔叔，谢谢舅舅，舅妈。”

    祁永志，“不用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

    “对啊对啊，今年是你头一次过来，咱搁外面吃，等明年了来舅舅家，你舅妈那手艺可比饭店好多了，保管你这口没吃完就想下口了……”舅舅话没完，被舅妈怼了一句，“王婆卖瓜都不敢像你这么胡吹！”

    完话锋一转，笑着看向孟清让：“一路过来累了吧，快坐下。”

    孟清让没敢坐，由祁晞带着，先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到了每个人手里。

    菜上来，依旧先是舅舅的长篇大论。

    完要喝酒了，祁晞马上坐起来：“让让身体不好，今晚她就不喝酒酒了啊。”

    二哥姜飞因为还没结婚，刚才被舅舅点名批评，心里正不痛快，逮着机会就开始挑事，“这就开始护短了？”

    祁晞面色平平，“对啊，有意见？”

    姜飞，“哪儿能，哥就是想看看你的胳膊肘还在不在。”

    “在也不会朝你那边拐。”祁晞一点面子都不给姜飞，“让让从就没人护着，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我，我还能让你给欺负了？”

    姜飞连声唏嘘，“女大不中留啊，嘶，妈，你我干吗？！”

    舅妈沉着脸警告，“你妹妹头一回带对象回来，你要是敢给我气跑了，我不死你！”

    姜飞无语，“我干什么了我？话都不能？”

    舅妈懒得理她，眼神一指，舅舅直接忽略姜飞，让大家一起举杯。

    饭吃到最后就剩闲聊，全是家常话，没人刻意听孟清让的家世背景，也没人故意为难。

    祁晞知道，这都是祁永志的功劳，他肯定是和舅舅一家提前谈过，他们的反应才会这么平静。

    “爸爸，谢谢你。”祁晞侧身靠近祁永志，声。

    祁永志看向她，心照不宣地一笑。

    团圆饭结束之前，祁永志去了趟卫生间。

    祁晞看到他从孟清让身后经过的时候，拍了下她的椅背，明显是想找她单独话，但祁晞只是懒懒地靠着口喝酒，没有阻拦。

    她信事到如今，孟清让不会在有所顾虑，也信这些可爱又吵闹的家人真心希望她好，不会难为孟清让。

    “甜甜，来，给表姑笑一个。”祁晞隔着大半个桌子去逗一点也不认生的侄女。

    ————

    不久，孟清让和祁永志一前一后回来。

    祁晞懒散地靠着椅背，朝孟清让伸出手，等她过来了接住，笑着问：“吃饱了吗？”

    孟清让在祁晞旁边坐下，和她十指相扣，“饱了。”

    “那就回？”

    “嗯。”

    “晞晞啊，爸爸这几天去你舅家住，你带让让回家里。”祁永志忽然。

    祁晞抬头，“家里房间够，为什么要去舅舅家住？”

    祁永志神色自然地解释，“你们都是女孩子，爸爸在不方便。”

    祁晞后知后觉，笑着：“好。”

    回去的路上，孟清让开车。

    祁晞懒得动，把自己窝在座位里哼了一路的歌。

    等到了家，祁晞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抻着腰叹气，“累死我了。”

    孟清让坐在床边，低头帮她解领口的扣子，好让她躺得舒服一点。

    祁晞身上的酸疼劲儿缓过去，抬起勾勾孟清让的眼镜问：“不戴看得清吗？”

    孟清让随手摘了，递给祁晞：“看得清，但是两只眼睛的度数差太多，不舒服。”

    祁晞拿着眼镜给自己戴上，闭了左眼，几秒后，‘嘶’一声，：“晕。”

    孟清让捏着祁晞鼻梁骨上那节，替她把眼镜摘下来放在一边，笑道：“八百多度能不晕？”

    祁晞撇嘴，“这么厚的镜片遮着，可惜那么漂亮的眼睛了。”

    孟清让轻笑，“不是刚好，别人看的是镜片，眼睛只给你看。”

    孟清让一句话到祁晞心坎上了，被她拉过来躺在旁边，无聊地问：“我爸叫你出去了什么？”

    孟清让，“叔叔以前的事他就当不知道，不问了，跟我确认了几件以后的事。”

    祁晞，“什么事？”

    孟清让静了几秒才开口，“叔叔问我能和你一直好吗。”

    祁晞转过来，头枕着胳膊，问孟清让，“你怎么回的？”

    孟清让偏头对上祁晞的目光，“我能。”

    祁晞，“然后呢？”

    ——能一直喜欢她，不把感情熬成亲情吗？

    ——能。

    ——能不急急匆匆地推着她走，凡事和她商量清楚吗？

    ——能。

    ——能在对她好之前，先安顿妥当自己，别让她担心吗？

    ——能。

    ——能顶得住流言蜚语，和她一直走到底吗？

    ——能。

    “晞晞，我什么都没，但是你爸爸好像全知道。”孟清让。

    祁晞笑了一声，：“他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学生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他们怎么了，不用瞒，瞒不住。”

    原来如此。

    “晞晞，你爸爸很好。”孟清让平静的语气之下藏着羡慕。

    祁晞察觉到，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她的爸爸，那个没见过，没宠过她的人却是伤她最多的人。

    祁晞翻身趴在孟清让身上，亲了她一下，提醒她，“红包都收了，以后祁永志祁老师也是你爸，你不用羡慕别人。”

    孟清让一愣，笑了出来，“嗯。”

    静谧的房间里，呼吸稠密。

    祁晞盯着孟清让，问她，“想不想在我长大的地方试试？”

    孟清让，“想。”

    祁晞低头亲她的脖子，声音闷在喉咙里，显得低沉，“老房子隔音很差。”

    孟清让轻轻应了一声，头向后仰，看到了床头柜上祁晞的照片。

    像是中学时候拍的。

    穿着夏季校服，嘴里叼着根冰棍，一笑，眼睛里的光明亮又清澈。

    那个年纪的她应该有很多人喜欢，明媚动人，也热烈张扬。

    ……

    走神走得厉害的时候，孟清让的身体忽然一震，被祁晞捂住了嘴。

    喉咙里缱绻的声音出不来，悉数浸在血脉里，快速流遍全身。

    孟清让闭着眼，双手用尽全力抓着棉被，身体却软得像水，随便一拨就如碧水荡漾，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