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年中，祁晞的工作室搞员工体检，她想起孟清让这几天因为感冒，老病恹恹得，顺道就给她报了个家属套餐，想着全面检查一下。

    关于体检这事，祁晞之前已经提过很多次，但每回都能时机恰好地碰上孟清让有事。

    有次都到医院门口了，孟清让突然接到电话，是省里的领导来新区视察，高书记让她一起陪同参观。

    祁晞没办法，只好改道送她去了区里。

    后来越想越不对劲。

    省里的领导过来视察啊，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临时通知？

    祁晞果断给周迈了个电话，三逼两套的，问出了实情，“孟总就是怕去医院。”

    祁晞想不明白原因，“为什么？是怕查出来什么不好的？”

    “不是。”周迈那边离开了几秒，和同事交代工作，很快，声音重新清晰起来，“我了的话，您别放在心上，都是过去的事了。”

    祁晞，“好，你。”

    “两年前，您从楼梯上滚下来，住院那次的事还记得吗？”周迈问。

    祁晞不假思索，“记得。”

    “嗯。”周迈呼了口气，克制住起伏的情绪，“孟总那几天挺难得，和您继续在一起，同样的‘意外’就有可能再次发生，后果可能更加严重，可是和您分开，就好比把她的命拿走，她得亲手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才能逼得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可能是当时进退两难的处境太深刻，孟总这两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去医院，她一进那道门就会浑身发冷。”

    祁晞握紧了手机。

    原来是这样。

    比起这个原因，她竟然宁愿孟清让是怕进医院会查出来什么问题。

    看得到的病，总有医生能对症下药，心病……只能靠时间。

    “祁老师？您还在听吗？”周迈抬高声音，“之前应该是有您陪着，事儿也急，才没那么明显，哪天要是专门为孟总去了，您可以留意下。”

    祁晞回神，“好，我知道了，我给你电话的事别告诉让让。”

    “明白，您也别太往心里去，现在什么都好了。”

    “嗯，你忙吧。”

    “……”

    那天之后，祁晞一直把和周迈的这个电话放在心上，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孟清让稍微轻松地去做一次检查。

    这次算是个好机会，不在医院，还有她全程陪着。

    ————

    体检这天早上天一亮，祁晞就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坐在床边，捏着孟清让的鼻尖叫她，“让让，让让？”

    孟清让的生物钟还没到，醒不来。

    模糊听到祁晞的声音，孟清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摸到她的手，拉过来垫在脸下面舒服地蹭了蹭，继续睡觉。

    祁晞被孟清让动作搞得哭笑不得，想来硬的吧，这姑娘确实她一岁，又还病着，要人让，来软的吧，一时半刻估计是哄不起来了。

    可是时间不等人。

    祁晞顺着床沿蹲下，趴在床边，替孟清让挡了一半清透亮的阳光，然后抬了抬被她压着手，手指勾着她细软的耳垂，柔声哄劝，“让让，今天早一点起行吗？我们去个地方，等事情办完了再回来补觉。”

    孟清让蜷缩起腿，头往被子里埋了一点，闷着声音问她，“去哪里？”

    祁晞犹豫几秒，如实：“体检中心。”

    话落，明显感觉孟清让绵软的侧脸鼓了一下，平缓呼吸变得很轻。

    祁晞心里酸酸得，抿了抿唇，忍住心里的不适，解释：“工作室今天全员体检，我也得去，你陪我一起。”

    孟清让睁开了眼睛，“我在下面等你。”

    祁晞，“不行，我给你报了家属，我做什么检查你就得做什么检查，这样才叫陪。”

    “我没问题。”

    “我图个心理安慰。”

    “不去。”

    “嗯？”祁晞眯起眼睛盯人。

    孟清让翻身想躲，身体还没跟着先行一步的脑袋转过去，忽然被祁晞揪住耳朵，听见她幽幽地：“真不去？”

    孟清让愣了几秒，转过来，“去。”

    面无表情的祁晞立刻笑得和蔼可亲，麻利地起身坐到床边，连托带抱给人弄起来，推着肩膀推进了卫生间。

    孟清让洗漱的时候，祁晞就堵在门口。

    看见她的腮帮子被牙刷戳得一鼓一鼓，忽然觉得心痒。

    她们家这姑娘脸稍微圆点还怪好看的。

    心思一转，祁晞想到了个好主意。

    “让让。”祁晞叫人。

    孟清让，“嗯？”

    祁晞，“你鼓个腮帮子给我瞧瞧呗。”

    孟清让吐了嘴里的泡沫抬头，“不会。”

    “胡，刚我去体检中心，你明显不高兴鼓了一下。”

    “……我那是咬牙。”

    “哦。”判断失误啊，“那你现在给我鼓一个。”

    “不要。”

    “鼓一个嘛。”祁晞走进来，从后面抱着孟清让，下巴压着她肩，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上回去姑姑家吃饭，她给我看了很多你时候的照片，有一张是等姑姑送你上幼儿园等得快迟到也不见姑姑人，偏偏你还不会发火，就拉着你的书包，皮鞋蹬地，委屈巴巴地鼓着脸，那张实在太可爱了，可是姑姑就一张原片，我没办法把那个可爱领回家，羡慕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你确定不要现场满足一下我的愿望么？”

    孟清让不动声色地躲开祁晞话时在侧脸的呼吸，稳着心神：“改天有时间，我把整本相册拿回来给你。”

    “人家要看真人表演嘛。”祁晞的声音嗲到自己都没忍住了个寒颤，还要用力忍住，“婚姻成功学里有这么一句话——老婆不止要亲亲抱抱，还要微笑着陪她胡闹。你要拒绝我吗？”

    “有这种书？”

    “不久的将来就有了。”

    “那就等有了再。”

    “孟！清！让！”祁晞磨牙。

    “在。”孟清让淡定应声，然后拍拍祁晞箍在自己腰上的手，等她松一点了转过来，屈腿倚着盥洗台，笑道，“真想看？”

    祁晞，“废话。”

    孟清让安静地看着她笑，下一秒，还沾在牙膏泡沫的嘴巴往前嘟了一点，流畅的侧脸逐渐有了弧度，像游在水里的金鱼，咕噜咕噜。

    ————

    体检中心常年人满为患。

    祁晞和孟清让是VIP套餐，不用排队，有一对一的护士全程陪同。

    第一项就是采血。

    两人刚走过去，祁晞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捏捏孟清让冰凉的手，软着声：“没事，这里是体检中心。”

    孟清让听出了祁晞的话外音，回握住她的手，：“好。”

    祁晞让孟清让先采血，自己去了人少的地方接听电话。

    三四分钟后回来，孟清让竟然还在采血的窗口坐着。

    “还没好？”祁晞问，看到孟清让臂弯里冒血的针孔，沉声道，“这就是VIP的待遇？”

    陪同护士连忙走过来解释，“您朋友的血管太细了，人也有点紧张，刚往后缩了一下才没扎好。”

    “晞晞。”孟清让抬头看向祁晞，替护士话，“真是我的问题。”

    祁晞的表情依然难看，一言不发地按照护士的指令，帮孟清让换了条胳膊，握住她的手站在旁边陪着。

    有祁晞在，孟清让对碘伏和酒精味儿形成的医院环境的抵触没刚才那么明显，手臂很放松，可是血管细是事实，找起来非常麻烦，护士拍得都发疼了也才鼓起来一点。

    孟清让不想一直看着，给年轻的护士增加心理负担，偏了一点头。

    这个动作落在祁晞眼睛里成了害怕。

    祁晞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抬起来，摸摸孟清让的头发，然后顺着来到前面，动作轻柔地扶着她的脑袋抱在了自己腹部。

    几乎同时，锋利的针尖戳破皮肤，准确扎中了血管。

    孟清让完全没感觉到疼，有的只是萦绕在鼻尖的熟悉味道和耳边属于祁晞的心跳。

    竟然比她这个被扎了两次的人还要快。

    ————

    祁晞给两人选的是最全的套餐，但因为走VIP，速度很快，不到十一点就全部完成。

    陪同护士将两人送到电梯口，微笑着：“明天十点之后就能在网上查到结果，实体报告会稍微晚一点，最长不超过一周送到您预留的地址。”

    两人道了谢，乘坐电梯离开。

    “现在去哪儿？”孟清让坐上车，问正在系安全带的祁晞。

    祁晞，“送你回家补觉啊，一大早把你哄起来，现在不得再哄回去？有来有往好办事，免得下次防着我。”

    孟清让忍不住笑，“我在你心里这么爱记仇吗？”

    祁晞偏头，“那要不我就把你扔这儿？”

    “算了，还是带回家吧。时候那个领不回去，现在这个总得对你百依百顺，不然又要气得磨牙。”

    “哈哈哈。”祁晞笑得肚子疼，“看吧看吧，扭脸就跟我翻旧账，这才过去几个时。”

    “没办法，心眼。”孟清让淡定道。

    祁晞张嘴就来，“那我也没办法了，就喜欢这么个心眼的。”

    完，祁晞绷不住又笑了很久，抬眼看到体检中心旁边的医院，表情慢慢淡下来，“让让，有些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能记一辈子。”

    孟清让知道祁晞在什么，她也不想这样，但是已经变成生理反应的东西人为很难控制。

    迟疑了会儿，孟清让往后退了一步，“以后生病，你要是都像今天一样一直陪着我，我就好好跟你去医院。”

    祁晞听到这话，心口软得一塌糊涂，孟清让这是把全部的依赖都交给她了，她怎么能不接受？

    祁晞将两手搭着方向盘，偏头趴在臂上，假装无奈地：“好吧，谁让我们姑娘年纪，要人照顾，要人疼呢，我就勉为其难应下来了。”

    孟清让被祁晞抑扬顿挫的腔调逗得直笑。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她的眼睛，亮得宁静又温暖，像极了她们一直在求的那一声‘骄阳刚好’。

    【作话】

    嘿

    【评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