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

    展厅项目结束的那年年中，祁晞正式去了设计院做讲师。

    一周只有两节课，不会占用太多工作时间，还能借机接触更多更深入的理论研究。

    因为是‘临时工’，祁晞的办公室安排没那么讲究——和隔壁物理系接壤，在连接两栋楼的通道旁边。

    几乎每回路过，她都能看到物理系顶有名的老教授站在教研室门口，给学生们讲欧美科幻大片里的bug。

    这天到平行宇宙，祁晞停下听了一会儿。

    被老教授发现，他背着个手转身，视线从镜框上面看过来，笑眯眯地问她，“祁老师，如果时间旅行的诡论成真，你想去未来，还是想回过去？”

    祁晞靠在墙边，想这不可能，话到嘴边滚了滚，：“回过去。”

    回到姜初梅生病之前，或者，回到‘喜怒哀乐’这些人类的基本情感开始在年幼的孟清让心里成型之前。

    ————

    上完课已经是下午五点半，祁晞直接回了锦苑。

    孟清让还在NATURE加班，一时半刻回不来。

    祁晞一个人没事干，就坐在孟清让常坐的地毯上，拿了她的速写本，躬着肩，在上面随手写画。

    日暮渐临，祁晞抬头看了眼窗外火红的夕阳，放下纸笔，侧身躺在沙发上享受这一刻难得的静谧。

    没一会儿，困意来袭，祁晞了个哈欠，压着松软的抱枕睡了过去。

    她在梦境里走了一圈，遇到了4岁的孟清让——背着又沉又大的书包，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这时候的祁晞也不过5岁，由姜初梅带着，和另外三个朋友一起来江坪参加少儿书画比赛。

    半时前已经结束，她表现不错，从姜初梅那儿得到了额外的零用钱，一向闲不住的她，立马跑出来买冰棍解馋。

    江坪的夏天实在太热了。

    老远看到个瘦瘦的背影，祁晞蹦跳的步子逐渐稳重下来。

    看着像妹妹，比她矮很多，头发长长的，有一点卷，身上穿着漂亮的裙子，是动画片里的公主才会有的那种白色蓬蓬裙。

    可是动画片里的公主好像不背书包？

    祁晞疑惑地抓了抓头发。

    而且这个书包也太大了，一直在她的腿，弄得她走一步就要停一下，腿都蹭红了。

    祁晞忽然很不高兴，把一路攥在手里的钱塞进口袋，蹬蹬蹬跑过来，一把拎住书包上方的提手，往上一提……

    这也太沉了！！！

    祁晞手腕发酸，瞪着眼睛看书包落回去，把惊呆了的孟清让压得跌坐在了地上。

    “……”就，弄巧成拙了好像。

    祁晞立刻弯腰，两手从孟清让腋下穿过，箍着她瘦的身体，把她抱起来，然后踩着碎步绕着她转了一圈，给她拍裙子上的土，忙得自己满头大汗。

    确定弄干净了一抬头，妹妹眼睛红通通的，鼻子也是。

    祁晞一下子急了，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擦眼泪，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手，连忙收回来在衣服上可劲儿抹抹，扯着自己的衣服要给她擦。

    被她偏头躲了过去。

    祁晞愣住。

    她这是被人讨厌了？

    不对呀，她在幼儿园可是一呼百应，人气超高的！

    祁晞放下衣服，垂头丧气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孟清让不话，低头盯着地面。

    祁晞没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

    皮肤好白啊，嘴巴的，抿在一起，看起来有点难过。

    咦？

    难过？

    那肯定不是她惹的啊，她这都算人了，应该跳过难过直接嚎啕大哭！

    对，肯定跟她没关系。

    那就是被爸爸妈妈骂了？

    都没还放学呢，骂什么骂。

    啊！老师！

    “你是不是挨老师骂了？”祁晞歪着头问。

    由于语气过分惊喜，孟清让抬头看了她几秒，重新垂下了脑袋。

    哦，不话啊，看来是被她猜中了。

    祁晞得意地想。

    可是，“老师为什么骂你？架了？”祁晞好奇地问。

    她两天前刚因为和同班男生架被叫了家长，自认为这个猜测非常合理，谁知道孟清让抓紧书包带，摇了摇头。

    “不是架啊。”那幼儿园还能干嘛，“你抢人玩具了？”

    孟清让又抬头了，眉头皱皱得，摇头幅度比刚才大。

    “抢零食？”

    还是摇头。

    “那就是你不听老师的话。”绝对！

    结果，孟清让依然在摇头，摇得祁晞开始挠头。

    “你是不是不会话？要不你给我写？会写字儿吗？”祁晞一连三问，感觉孟清让的眉毛皱得更加厉害，稍一思量，连忙补充，“不会写字的话，画也行，我可聪明了，能看懂。”

    祁晞火速从自己包里掏出纸笔，刚递到孟清让跟前，她的嘴巴动了动，：“我会话。”

    祁晞定住，几秒后，白生生一张脸红成了猴屁股，“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呀。”像汤圆，软软糯糯的，吃一口，整个嘴巴都是甜的。

    祁晞不自觉砸吧了一下嘴，盯着孟清让黯淡的眼睛，问她，“老师为什么骂你呀？”

    孟清让拉住书包肩带，声音变得闷闷得，“我没画画。”

    “为什么没画？”

    “不喜欢。”

    “那就不画。”

    “不画，回家妈妈会生气。”

    “……啊？”姜初梅好像从来没有因为她撒泼不画画生过气。

    “生气了会你吗？”祁晞心翼翼地问。

    孟清让不话，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祁晞看到，立刻义愤填膺地：“我给你画！”

    孟清让咬着嘴唇，表情很为难。

    祁晞深知犹豫就会败北，没等孟清让拒绝，抢着：“我画画特别好，保证你妈妈不会骂你，还会夸你！”

    孟清让还是抿着嘴巴不讲话，吊着祁晞的心脏，老半天才慢慢吞吞地出了声，“画画本在书包里。”

    祁晞一下子没反应，懵懵地问她，“什么画画本？”

    孟清让拉着书包，声：“你不是要给我画画吗？”

    “哦！是！”祁晞可算反应过来，麻利地跑到孟清让身后，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翻出一个半旧的画画本出来。

    “……你今年几岁？”祁晞盯着一页画，试探着问。

    孟清让，“4岁。”

    “？？？！！！”4岁画这样？？？比多吃一年大米的她画得都好！！！字儿也漂亮。

    “孟，清，让。”祁晞照着右下角带了拼音的落款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然后问她，“这是你的名字？”

    孟清让点了点头，“嗯，你可以叫我让让。”

    祁晞马上提了要求，“那你也得叫我晞晞。”

    孟清让水亮水亮的大眼睛看着她，：“晞晞。”

    祁晞脸上才退下去的热度腾得又冒了上来。

    这个妹妹笑起来也太可爱了。

    “那个，你要吃糖吗？我有钱，我给你买。”祁晞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五毛钱。

    孟清让听到‘糖’字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很快又淡下去，摇着头：“不吃。”

    祁晞攥着钱，把她的话拆开重，“不，吃。”

    完，直接拉起孟清让的手往路旁边的卖部跑。

    感觉到她的步子踉跄了下，蹭得停住，快走两步绕到她身后，两手提着她的书包：“你胳膊出来，我给你背着。”

    孟清让回头，“很沉的。”

    祁晞，“没事，我力气大，你快出来。”

    孟清让将信将疑地将胳膊从肩带里抽出来，看到祁晞提着一边，甩在肩上，重新拉起她的手进了卖部。

    “叔叔，我要买糖！”祁晞站在柜台前面，脆生生地。

    老板正在算账，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

    没人。

    幻听了？

    老板狐疑地站起来，探着身体往出看。

    外头也没人。

    看来真是错觉。

    老板拍拍脑门，视线往回收。

    从柜台前方一晃儿过来，立刻折回来，瞧着身高还不够不着柜台的两个丫头：“你们要买糖啊？”

    祁晞仰着头，豪气地：“我买！”

    “买哪种？”

    “唔——”祁晞盯着看了一圈，指着一个围围巾的熊，“这个！”

    老板将熊拿下来，放在祁晞面前：“这是进口的糖，一个两块。”

    正准备掏钱的祁晞目瞪口呆，“这么贵，我只有五毛。”

    “不够哦。”老板笑眯眯地。

    祁晞这个年纪已经有了羞耻心，出去的话就一定要兑现，而且，而且，让让看起来很喜欢这个熊，看到它眼睛都变得亮晶晶得。

    祁晞在心里挣扎几秒，红着脸对老板：“叔叔，能不能便宜一点？这个妹妹想吃。”

    老板俯身趴在柜台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平易近人，“这是你家的妹妹？”

    祁晞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在路边捡的。”

    “捡的就舍得给她买糖吃啊？”

    “舍得。”

    祁晞不假思索的回答让老板一愣，软了态度，“想便宜也行，你给叔叔表演个节目。”

    祁晞听到‘表演节目’几个字，立马像被踩了猫尾巴一样，跳到没自己高的孟清让身后躲着：“我不会唱歌，不要让我唱歌！”

    老板瞧出祁晞的窘迫样，故意逗她，“哪儿有不会唱歌的朋友，你就唱，嗯，唱两只老虎，这个满大街的朋友都会。”

    祁晞耳朵红得发烫，“我不会。”

    “朋友不可以撒谎的哦。”

    “……”祁晞知道，但唱歌她真的不行，别的朋友唱歌要钱，她要命，可是，哎呀，让让真的很喜欢这个熊啊。

    祁晞抓着孟请让的肩膀，经过一番苦苦的心里建设后，视死如归地站出来：“唱就唱！”

    完马上开始，还带动作，第一句就乐得老板捧腹大笑，一直到结束都没停过。

    祁晞觉得丢脸，唱完就想走，余光瞥到孟清让在看自己，悄悄把视线对了上去。

    ……

    让让也在笑，但是和老板，还有幼儿园朋友的取笑完全不一样，她的眼睛弯弯得，嘴巴翘翘得，单纯是因为开心在笑，和天上的太阳一样，特别亮。

    祁晞满肚子的羞耻感忽然就淡了，自信地在心里跟自己：不就是唱歌，难听就难听，才不怕！

    祁晞扬起下巴，指着熊：“这个现在可以卖给我了吗？”

    老板笑得停不下来，“可以可以，不要钱，你拿走吧。”

    祁晞喜上眉梢，仔细把熊拿下来捧在手心儿里，顶着屁股对孟清让：“让让，钱在我口袋，你帮我拿出来给老板。”

    老板听到祁晞的话，忍着笑：“不收你钱。”

    祁晞不听，非要让孟清让从自己口袋掏钱。

    孟清让掏了，但是没给老板，而是放进自己的口袋，再从另一边的裙摆里翻出被压着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柜台上，看向旁边一整盒的熊：“这些我都买了。”

    老板定住，祁晞呆住。

    让让有这么多钱，刚才干嘛不？

    好吧，可能就是想听她唱歌来得。

    但是一下子买这多吃的完吗？

    柜台后面，老板回了神，表情严肃地对孟清让：“朋友，这个是很多钱，不能乱花的。”他还以为家长给孟清让这么多钱是有正事要办，其实不过是孟清让的日常零花，她今天第一次有机会为谁花出去。

    孟清让踮着脚，指了一下糖盒，重复：“我要这些。”

    老板上下量孟清让片刻，确定她不是普通人家孩儿，应该不缺这点钱，就把整盒糖给她，叮嘱道：“一次不能吃太多，会长蛀牙。”

    孟清让抱着糖盒，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我不吃。”

    老板懵掉，“那你买这多干嘛？”

    话正问着就看见她不太自然地把糖盒递到祁晞面前，奶声奶气地：“晞晞，这些送给你，可以吃很久。”

    祁晞全程掉线地看着孟清让从自己手里拿走那个靠唱歌换来的熊，再把剩下那一整盒塞进自己怀里，随即走到旁边，牵着她的手出了卖部。

    不远的街边有一张长椅。

    孟清让拉着祁晞坐下，拆开她给她换的那个熊糖果，舔了一口，然后弯着眼睛，把整颗都放进了嘴里。

    街边树叶婆娑，夕阳从一侧照过来，在她的身上投下一层毛绒绒的光影。

    她还太，坐在长椅上脚够不到地面，跟着甜蜜的好心情一晃一晃，世界都仿佛为她变得光亮。

    ————

    孟清让下班回来的时候，黄昏只剩下一点残影。

    看见躺在沙发上熟睡的祁晞，孟清让忙碌过后的疲惫尽数散去。

    她放轻步子走过来，坐下地上，一只手托着下巴，指腹压着祁晞的嘴唇叫她，“晞晞？”

    祁晞刚做完那个遥远的梦，眼皮很沉，挣扎好一会儿才终于醒了过来。

    她躺着没动，抓住嘴唇上那根若有似无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含混地：“我刚才做了个梦。”

    孟清让手指往上抬，贴得祁晞嘴唇更近，“什么梦？”

    祁晞抬起眼皮，落日仅剩的余晖漾在她的眼睛里，深邃又温柔，“梦到我给了时候的你一颗糖，你还没尝到甜，就把你能买到的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了我面前。”

    【评论】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唐嘉连沐安好惨哦

    新年快乐！

    连唐以后会被提及到吗？还是她们的结局就是这样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啊，好可惜，长话短也行呀，好想看她俩

    21年意难平，没有连唐番外

    副cp让我意难平啊

    新年快乐

    呜呜呜我也吃到糖了 大大元旦快乐

    新年快乐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