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陛下,我难受……(双更……
程景颐瞧着她戒备的模样,觉得好笑。
刚刚还和他了话,转眼就将自己当成了空气,无视得彻底。
自己一直都在,不过笑了声就将她吓得花容失色。
“陛下,您从不留宿后宫,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赵归雁也很不解,按照惯例,他早该离开了。
“是不是没有宫女伺候您穿衣,所以您才留在这儿?”
赵归雁环视了一眼四周,发现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们二人,想到程景颐金尊玉贵的身份,赵归雁自认为猜到了缘由。
着,她掀开床幔,望了一眼梨花木屏风上的衣裳,便作势要爬下床,竟是要亲自替他穿衣。
程景颐掀起眼帘,看着她恨不能立刻将他送走的模样,目光耐人寻味。
她这样开心,他却偏不欲遂她的愿。
程景颐心底难得生出几分想要逗弄他的心思,他看着她已经慢慢地挪到了床沿,垂下眼帘,目光落在眼前瓷白的脚踝上,冷不丁,他一把扯住她的脚踝,轻巧地一拉,那只妄图逃离的猫就跌了回来,继续困在这方寸之地。
天旋地转,赵归雁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滚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赵归雁:“?”
她眨了眨眼,脸上满是迷茫。
程景颐道:“你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和你同榻而眠本就天经地义。你想将朕赶到哪里去?”
此时她紧紧贴着程景颐,话间,他的胸腔震动,让她晕乎乎的。
赵归雁悄悄地往后躲了躲,却不料程景颐突然抬手,摁着她的腰肢,往他的方向带了带。
这下子,较刚才还要贴得紧密。
赵归雁眼底划过几分无奈。
程景颐嘴角噙着笑,道:“左右你如今醒着,今日你我大婚,那就把正事办了吧。”
赵归雁倏地睁大了眼,磕磕绊绊地问道:“正……正事?什……什么正事?”
程景颐上下量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洞房呀。”
赵归雁惊得险些从程景颐怀中跳起来,她咳嗽起来,洞房?!
她蓦地想起她曾躲在假山后无意间听到两个私相授受的奴仆情骂俏。两人春风一度,丫鬟曾半是埋怨半是委屈地指责厮不懂得怜香惜玉,让她好几日都不舒服极了。
在赵归雁心中,洞房定是要吃苦头的。
她黑白分明的明眸转了转,忽然揪着眉头,难受地哼哼。
“陛下,我头疼。”
程景颐似笑非笑,显然不相信。
赵归雁咬了咬唇,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腰,脸蹭了蹭他的胸膛,娇声娇气地嘟囔:“定是方才喝太多酒啦,我现在晕乎乎的,好难受。陛下,要不我们还是早些睡觉吧?”
赵归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比,一副娇柔虚弱的模样,像是真的没办法洞房。
程景颐笑意僵在脸上,温香暖玉在怀,偏她还不安分,左扭右扭的蹭得人心烦意乱。
他抵着她的肩膀推了推,姑娘两只玉臂藤蔓似的,缠得紧紧的,根本推不动。
“陛下,我难受……”
赵归雁蹙着眉头,仿若真是那么一回事。
程景颐额角跳了跳,他紧紧抿着唇,将身后的锦被扯过来,三两下将人紧紧裹住,颇有些咬牙切齿:“不洞房,睡觉!”
赵归雁四肢都被缠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睛,跟个春卷似的,她眨巴眨巴眼,觉得十分有安全感。又见程景颐面色冷沉,显然是没了洞房的心思,她顿时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陛下厌恶女子近身,若不心被缠住,定会勃然大怒。
睡意来袭,迷迷糊糊间,赵归雁心想,传言果然可信……
帝后大婚,罢朝三日,程景颐难得不用早朝,却还是早早地醒了。
醒来身边多了一抹温热,他还愣了下,撑着手肘掀开床幔,视线里是铺天盖地的大红色,方才意识到自己昨夜宿在了凤仪宫。
他偏了偏头,就见一张睡意酣甜的芙蓉面。
程景颐无声地笑了下,心道,她当真是毫不防备,亦或是她笃定他不会怎么样她?
犹豫了一会儿,他又轻手轻脚地躺了回去。
曹善来听到殿内传来细微声音,凝神静听了片刻,殿内又没了动静,他就将搭载门上的手收了回来,屏息凝神地侯在殿外。
殿内洒下第一缕光的时候,赵归雁才幽幽转醒,她眨眨眼,还有些懵懵的。
她扭头,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眼底的睡意顿时褪得一干二净,一片清明。
赵归雁下意识弯了弯唇,“陛下,早呀!”
程景颐淡笑了一下,这个时辰对他而言,已是晚了。
能成为一个人人称赞的好皇帝,他可是偷不得一丝懒,大魏的百年盛世,是他一日一日经营来的,付诸了他许多心血。
不过姑娘又不需要处理朝政,天真烂漫地活着便好。
“早。”
程景颐低低应道。
赵归雁眉眼弯弯,这样和人窝在床上互道早安的经历很是新奇。
不过她转瞬便笑不出来了,揪着细细的眉,闷闷不乐。
她要去寿安宫请安。
程景颐视线忍不住落在赵归雁身上。
他一向不苟言笑,初始是因为少年继位,稚龄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战战兢兢,便只有努力板着脸,不敢让人看出他的胆怯。
后来在那个位置上待久了,谁都带着虚假的面具,与他阿谀奉承,装模作样。这种人见多了,心里越发厌恶,也失了很多乐趣,也就没有太多情绪。
日子久了,冷漠寡情便成了他的本性。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喜怒哀乐,全都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一眼就能看清楚她的心思。
程景颐眼眸深了深。
赵归雁轻轻的叹了口气。
再不愿意与太后接触,也得去啊。
曹善来早就听到了殿内的动静,揣度了一下,轻轻推开门,领着宫女一齐入内。
曹善来绕过十二扇山水屏风,恭恭敬敬地请了安,便伺候程景颐穿衣。
宫女则是伺候赵归雁穿衣。
成婚后的第一次请安,很是隆重,是以今日赵归雁要穿的衣裳十分繁复精致,配饰也多。
相较于程景颐那边只要曹善来一人伺候,她这边热闹许多,足足有三四个宫女。
人一多,她就觉得这些人绕得她头晕,赵归雁偏了偏头,视线忍不住望向程景颐。
程景颐当真是生了副好相貌啊!
五官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眸深邃,轮廓狭长,眼尾蕴着凛凛寒光,流转间威仪四现。
她以前总是没有认真量过他的容貌。
如今仔细一看,竟觉得他的相貌比她还要好看。
程景颐斜睨了她一眼,皱了皱眉。
那眼底的羡慕是什么意思?
“赵归雁,你在想什么?”
赵归雁被美色迷了眼,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陛下长得漂亮!”
程景颐顿时沉了脸。
一旁伺候的侍从顿时白了脸,虽然陛下长相俊美,但也不能这样夸啊!
漂亮大多形容女子,有谁会拿来形容男子?
赵归雁不觉得自己错了话,就是漂亮啊,漂亮到让她都有些失神。
不过看着程景颐带着寒意的眼睛,她撅了撅嘴,哼了一声,低着嗓音嘟囔:“长得好看还不让人,怪人!”
程景颐额角突突的跳了几下,刚要训斥,又觉得题大做。
他抬起眼睛,心里还在犹豫是否要训斥赵归雁,就见赵归雁低着头,手指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玉佩玩。
显然没当回事儿。
程景颐叹了口气,的确,姑娘天真纯稚,快言快语,他和她计较什么?
两人穿好了衣裳,便要往寿安宫去。
入了冬,一天较一天冷,赵归雁刚踏出宫门,就被刺骨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
程景颐吩咐人取了件斗篷过来,替她搭在身上。
赵归雁低着头,见程景颐指尖翻转,慢条斯理地替她系好了绳结。
“咦?”赵归雁低着头,的叫了一声。
“这绳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呢喃着。
程景颐指尖颤了颤,脸色不自在一闪而逝。他转身,迈步往前走,淡淡扔下一句,“别愣着了,免得误了请安的时辰。”
赵归雁正琢磨着,一下断了思绪,便如何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这个绳结。
想不出来,索性便不纠结了。
“陛下等等我!”
赵归雁提着裙,跑着去追程景颐。
寿安宫里,宋太后歪坐在美人榻上,宋明箬坐在杌子上,替她轻柔地锤着腿。
宋明箬在一旁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织金暖袄,下搭一条折枝红梅百褶裙,她的长相温柔素雅,这样穿着,倒是娇艳明媚,格外亮眼。
“太后娘娘,等会儿皇后娘娘来了,您不要再让她将臣女纳进宫里了,臣女……臣女不入宫也行的。”宋明箬轻声道。
宋太后瞪了她一眼,“什么傻话!这么些年,都是你陪着哀家在这个死气沉沉的皇宫里待着,哀家早已将你当成亲生女儿来疼,想将最好的都给你。哀家筹划了那么久,眼看着皇后之位便是你的了,半路杀出个赵归雁,着实可恨!”
宋太后一想到赵归雁,就气得脑仁疼,她揉了揉额角,“这样蛮横无理的人,怎么当得起皇后之位?”
宋太后着实瞧不上赵归雁的做派,她皱着眉,道:“赵青鸾与她一母同胞,都是荣国公府的嫡女,怎么差距这么大?”
人都不能比较,以往宋太后也瞧不上赵青鸾温温柔柔的软弱做派,但胜在乖巧听话。
如今一个赵归雁,倒让她怀念起赵青鸾的好来。
宋明箬道:“许是自养在江南,少了父母管教,所以才养成了这样一副桀骜不驯的性子吧。”
宋太后皱眉,越发厌恶赵归雁,没有父母教养的野蛮人,远比不上自己精心教养的宋明箬。
这样一想,宋太后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这皇后之位,不能交给赵归雁,大魏有这样一个皇后,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样的人也妄想当大魏的皇后?”宋太后讥讽道。
宋明箬垂着眼,哀声道:“谁让陛下喜欢呢。”
宋太后见她神情低落,宽慰道:“皇帝只是一时被迷了眼,待清醒过来,就会发现你才是最适合的人,你千万不能放弃,尽早抓住皇帝的心。”
宋明箬眼眸闪了闪,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宫女进来通传:“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侯在宫外了。”
宋太后撑起身子,嫌恶不已:“这个时辰才来,你瞧瞧,简直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宋明箬柔声细语:“太后娘娘莫要生气,她年岁,爱睡懒觉也是能理解的。”
宋太后道:“你在她这个年纪,日日不曾落下给哀家的昏定省。”
“臣女心中敬重您,自是不愿误了请安的时辰。”
宋太后冷笑一声:“你瞧,如果敬重哀家,如何会这样晚来?”
宋明箬慌张解释道:“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哀家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宋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
赵归雁进来时,就听得宋太后温声细气地和宋明箬话,她垂着眼,没有乱看,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
“臣妾请太后娘娘安。”
宋太后本想佯装没听见,冷着她,却不料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人影,她讶然地坐直了身,“皇帝?”
程景颐拱了拱手,“母后万安。”
完,他直接拉着赵归雁的手,将她扶起来。
宋太后脸色一僵,程景颐这一维护,她婆婆的谱便摆不起来了。
她往后靠了靠,语气冷淡:“皇后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赵归雁温声回话:“巳时了。”
宋太后冷笑:“你竟是比哀家这个太后还要尊贵啊,哀家卯时便在等着你来请安,你如今才来,这皇后做得可真是舒心。”
赵归雁有点懵。
宫里规定的请安时间就是巳时,她并没有来晚呀。
赵归雁见宋太后讥讽完这一句似乎心情就好了很多,便明白了,太后只是想发作一番,不需要道理的发作。
赵归雁低下头,做出一副柔顺乖巧的模样。
若是宋太后发作完,能不计前嫌,既往不咎,那她就忍一忍,随她骂一顿吧。
赵归雁这样想着,目光瞬间就开始放空,虚虚地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这些年听多了冷嘲热讽,倒让她练就了“过耳不过心”的能力。
只是她等来等去,没等到太后的责骂,反倒是程景颐开了口。
“母后如果多梦易醒,就该寻太医,您不用迁怒皇后。也是儿臣难得能偷闲几日,便一时犯了懒拖着皇后不让她这么早来。”
宋太后酝酿了许久的责骂忽然就不出来了。
如鲠在喉,不外如是。
她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赵归雁。
程景颐虽然与她这些年关系不睦,但那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
她早年做了错事,程景颐要如何怨她都无所谓。
可程景颐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赵归雁驳她的脸面……
赵归雁感受到一道毒蛇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觉得很是无辜。
一旁的宋明箬却是一下抓住了重点,她抖着嗓子,不敢置信地问道:“陛下昨夜是宿在了凤仪宫吗?”
宋太后一愣,下意识看向程景颐。
程景颐坦然回视,“新婚之夜,朕自然要与皇后同处。”
宋明箬脸色霎时白了下去,眼里沁出泪珠。
他……他竟然与赵归雁……
宋太后也满是惊愕,这些年她送了不知道多少女人去后宫,程景颐都不为所动,没想到昨夜竟宿在了凤仪宫。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赵归雁,着实猜不透,她到底哪一点入了程景颐的眼?
不过此刻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转过头,发现宋明箬脸色惨白,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毕竟多年陪伴,她极了解宋明箬。
以前没有人入得了程景颐的眼,宋明箬便不觉得有什么,默默付出,暗中倾慕也甘之如饴。
可如今,忽然来了一个女子,让程景颐一再做出不符合性格的事情来。
宋明箬心里定然不平衡了。
宋太后满眼心疼,轻叹了口气,冲着赵归雁道:“既然请了安,你们就回去吧。”
赵归雁屈了屈膝,与程景颐一同离开。
踏出房门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一阵哀婉的哭声,悲切不已,闻者都为之动容。
赵归雁下意识看了一眼程景颐,就看他眉眼冷淡,甚至还很是嫌恶地皱了皱眉。
……
赵归雁时刻不敢忘记自己因何入的宫,昨日大婚,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没心思想其他的事。
今日最重要的请安结束后,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她今后的路。
程景颐发现姑娘默不作声,只知道闷头走路,还有些诧异,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蔫了?
赵归雁垂着眼睛,望着青色石砖有些出神。
赵青鸾性子温柔,不是与人结恶的性子,这宫里有谁要害她?
赵归雁脑海里第一闪过的便是宋太后。
宋太后一向不喜赵青鸾,更何况她心中有满意的皇后人选,宋明箬一直未许配人家,便是抱了入宫的心思。
她如今十九岁,大魏女子大多十六七岁成婚,十九岁已是大姑娘了。
难免宋太后心急,决意铲除挡了宋明箬皇后路的赵青鸾……
“哎呀!”
赵归雁的兜帽被人扯住,她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
赵归雁被断了思绪,心中发恼,转头,瞪着罪魁祸首。
“陛下,您干什么扯我的帽子?”
程景颐长指看似轻轻松松地揪着她的兜帽,可却教她无法寸进。
“你回头瞧瞧,若不是朕,你怕是要撞树上去了。”
程景颐拽了拽赵归雁的兜帽,语气淡然。
赵归雁愣了一下,转过头。
就见她的前面生长着一株红梅,此刻正值花期,枝桠上还有未化的雪,洁白无瑕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红,在这寂寂寒冬,招摇灼灼地绽放在路旁。
赵归雁仰着头,睁大了眼睛,眼底有一瞬间的迷离。
程景颐偏了偏头,望着她,:“还怪朕将你拉住吗?”
赵归雁怔怔地看着他,羞赧地抿了抿唇,糯声道:“我错怪陛下了。”
赵归雁仰着头,惊叹不已,本想近前些赏花。
可脚下不知道绊住了什么,忽然往前跌去。
程景颐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纤腰。
眼见着赵归雁要撞在梅花树上,程景颐脚下微动,天旋地转,两人调换了方向。
程景颐后背猛地撞在了树上,赵归雁跌入他怀中。
积雪纷纷落下,惊起红梅朵朵。
赵归雁趴在程景颐的怀中,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夹杂着清冷的梅香,让人目眩神迷。
赵归雁愣愣抬眼。
程景颐发间落了雪,长睫上闪烁着晶莹的雪花,转瞬化了水,氤得漆色的眸子越发幽暗深邃。
而她,不知何时,兜帽好好地戴在她头上,雪与花落了满头,却没能脏了她的发髻。
程景颐放下手,声音是一贯的散漫。
“这下亏大了,变成朕撞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