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溯心跳仿佛停一般,不敢相信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路知宜，他忘自己刚刚做过的一切，能想要去解释，去安慰。

    当他朝她走近,走到她面前——

    “知宜。”他轻叫着路知宜的名字,伸想要去碰她。

    臂上的血却一点点往下滴,染红暴戾的刺青。

    路知宜看着他,一点点颤抖往后退，眼里满是惊魂未定的慌乱。

    真相曝光得太突然，太直接，甚至还是以这样暴的方式。

    路知宜毫无心理准备。

    她无法接受从那个温柔美好的世界直接坠入这样的血腥里，仿佛失声般不话,只是恐惧看着程溯,看着他身后的池锐和胡晓宇。

    沿着墙壁不断后退，不断远离。

    直到最后,头也不回跑巷子。

    ——她怕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时，程溯心底那股痛意比臂的伤还要刺骨。

    池锐目睹这一切,一时不知该什,只能轻轻拍程溯的肩，“算，早就过，们不是一路人,现在她知道也好，无谓互相折磨。”

    程溯不甘心。

    他想要追上去,池锐死死拦住冲动的他，“你看看们现在的样子！你这样去到底是解释还是变加厉吓她？”

    程溯臂到袖口被血染透，额角也有伤口,触目惊心。

    “她现在肯定没办法跟你交流。”

    “给她点时间。”

    路知宜惊恐的眼神还在脑中回荡，冷静下来，程溯默认池锐的建议。

    他得没错，现在别是解释，也许路知宜连看都不愿意看自己。

    一旁没做声的胡晓宇其实早认这是之前送创贴给程溯，程溯还请她吃馄饨的美女，刚刚原还想调侃两句，但看到程溯的反应后也意识到不对，一直闭嘴没敢开口。

    现在看来，两人的确是有故事。

    胡晓宇开始为之前在张记的口不择言后悔。

    巷子里一片狼藉，因为路知宜的突然现，刚刚抓住的两个人也趁偷偷跑。等警察赶到的时候，也只能先问些笔录。

    但跨境办案来就麻烦，更别提这种没什严重后的街头斗殴，且就算抓到那几个老缅也是徒劳，周珩才是最大的幕后黑。

    他随便打发点钱就能让这帮人死忠闭嘴。

    所以，程溯对这件事的问责没抱什希望。

    利器扎伤的臂还在渗血，池锐带他去医院做清创。

    程溯全程没话，即便是医务人员看都皱眉头的伤口，他愣是半分没喊过疼。

    他脑子里一直浮现路知宜最后离开的画面。

    那双清纯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都是因为自己。

    程溯虽然不想接受，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也是最现实的结。

    路知宜害怕这样的他。

    -

    路知宜不知道自己是怎跑巷子的。

    当看到大街上来往的车辆和灯光，她才仿佛从噩梦里挣脱来，急促喘着气，茫然站在街边。

    余桐的电话次打来，响很久路知宜才按接。

    “知宜你怎还没来，迷路吗？你发个定位过来接你好。”

    路知宜努控制轻颤的声音，“不去。”

    余桐却道，“看到你！你站马路边干嘛？等！”

    余桐挂电话，快速从街对面跑到路知宜身边，走近便看到她苍白的脸，紧张道：“怎知宜？”

    路知宜现在一个字都不来。

    她心脏剧烈跳着，脑中空白又混乱，根无法平静。

    “，有点累，不吃，你不用管。”

    余桐看着路知宜身后的巷道，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以为是她在里面绕太久太累，便：“去打包点吃的，你在这等。”

    半时后，路知宜被余桐带回家。

    余桐父母门进货去，家里很安静。她给路知宜倒杯水，“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没。”路知宜轻轻捧住水杯，思绪一直在游离。

    之前她不知道程溯隐瞒身份的原因，为他想过各种能和苦衷，却怎都没想过，他竟然是自己一直以来最害怕最抗拒的那类人。

    曾经那信任，依赖，尊重的老师突然变游走在灰色世界里的大哥。

    世上或许不会有比这还讽刺的事。

    路知宜一点点复盘她和“溯哥”仅有的几次见面，但印象都已模糊。

    只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钻豪。

    他为自己挡那一臂。

    她看到他腕内的刺青，看到他喂人吃玻璃渣，从此对他心存惧意。

    路知宜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在那样一个节点，与程溯有这样的联系。

    那就是他们的开始吗。

    她竟然毫无察觉。

    比起当初在舞台上看到澜，路知宜深深觉得，如今的局面她更无法接受。

    只要一闭上眼睛，路知宜就会想起程溯在巷子里与人厮打的暴血腥画面，一帧一帧，满是戾气，冲击着她十八岁刚刚开启的人生。

    那是她从未到过，也从不愿意踏入的世界。

    上安排自己发现欺骗，为什还要亲眼看到真实的他。

    那样温柔的一个人，难道一直都是装的吗。

    路知宜的心好像被撕裂般，一片片碎开，她不敢去回忆，不敢将认识的程溯和今晚见到的程溯重叠起来，想得越多，那些破绽也一点点浮现来。

    余桐带菌汤锅去的那次，其实早有端倪。

    当时提到溯哥，他不自然呛到，只是大家都以为他是不心。

    想到那次聊的话题，路知宜猛然记起余桐那的——

    “想做溯哥女朋友的不要太多哦。”

    “大哥怎能没女人。”

    “全城东都传开，溯哥为新女朋友把周家公子按在台上。”

    路知宜痛苦闭上眼，浑然不知在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做这多事。

    他有女朋友。

    那为什还要这样对自己。

    虽然路知宜知道他们并没有发生过什，程溯也从没对自己许诺过什话，他们之间的相处太默契，默契到让路知宜以为，只要等她考完，他们便能捅破那层系。

    原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

    路知宜眼角泛上酸，余桐看她情绪的不对，不知所措安慰她：“到底怎知宜，你别不话啊，你别吓。”

    路知宜强撑着笑笑，“没什。”

    她喝口水，过很久，才轻轻开口：“跟那个溯哥吧。”

    余桐有些莫名，“突然问他干什。”

    很快余桐又想，能是路知宜有不开心的事，想让自己随便聊点话题分散她的注意。

    于是马上答应下来，“好好，你想什？”

    路知宜对真实的程溯一无所知。

    “随便，什都以。”

    余桐便就真的随便东拉西扯起于程溯的故事。

    她的有一大部分都是道途，真假参半。

    比如程溯十八岁就在安宁最乱的红灯区做事，肩膀被人砍几刀也不肯屈服给管理费。

    比如程溯身边女人很多，都是想往他床上爬做嫂子的。

    最后又提最近的八卦，便是程溯如何因为自己的女人被周家公子欺负，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余桐绘声绘色，多少添加点戏剧色彩，意也是想逗路知宜开心。

    “反正啊，他那样的人故事以，如要交朋友还是算，你别看嘴上吹得厉害，真要跟他面对面站着，肯定也会怕的，哈哈。”

    路知宜安静，一言未发，甚至过会还笑来。

    好像是在笑自己的真。

    她不想。

    知道得越多，解得越多，便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几点。”

    路知宜拿想看一眼时间，这才发现不知什时候程溯给她发信息。

    无心骗你，对不起。

    路知宜看很久，眼红红摁熄屏幕。

    原来他们之间也会有这样一，她不知道怎去面对这个曾经依赖到骨子里的人。

    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路知宜打车回家。

    江映月还没睡，在楼下做面膜看电视，见她回来冷哼声，“这不是回来嘛，还以为真那有骨气走就不回来呢。”

    路知宜这会没心情和谁吵架，她闷闷朝楼上走，在拐角遇到从房里来的路弘。

    “到底是长大，脾气也跟着见长，走就走。”

    路知宜低声：“累，想洗澡睡。”

    “你等会。”路弘叫住她，“你晚上的那些话什意思，不跟霄南订婚，连留学也不去？”

    “是。”路知宜平静回答路弘，“会参加国内招生录取，想读大，不想去国。”

    路弘语塞几秒，不敢置信：“你知道自己在什吗？爸爸千辛万苦都给你安排——”

    “不要被安排。”路知宜够这些，“晚上过，的路自己选，也不要你们任何人为安排。”

    完这些路知宜就回房间上门。

    路弘还是头一回看到那乖巧的女对自己这样话，竟这般决绝，好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

    他在原久久没回神，最后还是江映月走过来阴阳怪气道：

    “你瞧你女，是不是在面谈什不三不四的男朋友，被鬼迷吧。”

    路弘烦躁瞪她，“少一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但江映月离开后，路弘还是把她那番话进心里。

    确实反常。

    这个女从就话，怎突然就逆起自己的意。

    -

    回房后，路知宜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

    淋浴打开，热水冲刷着面，玻璃房里很快爬上热腾腾的水汽。

    ——“无心骗你。”

    反复回忆程溯这句话，路知宜不得不承认，比起他身份的欺骗，自己更难过的竟然是在他们相处的日子里，他为其他女人做的那些事。

    洗个澡躺到床上，路知宜闭上眼，掉所有灯。

    如以，她多希望自己今晚没有去过城东，没有看到那一切。

    这一觉，路知宜睡得昏昏沉沉，噩梦不断。

    梦里，充满戾气的刺青交缠着程溯温柔的脸，一会是两人在烟火下许愿，一会是昏暗的巷道里猩红的血，路知宜好像陷入看不见底的漩涡，她想喊，想呼吸，却怎都挣扎不来。

    惊醒已经是第中午。

    落入卧室里的刺眼阳光让路知宜有过短暂的恍惚，好像昨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不是真的。

    上好几个未接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程溯有三个未接来电。

    梁展展有一个。

    昨晚睡前不心按到静音，路知宜一个都没接到。

    她也庆幸自己没接到。

    至少眼下，她还不知道怎去面对程溯。

    路知宜定定心，先给梁展展回去电话。

    “知宜姐，考完啦？不用你肯定没问题啦，嘿嘿，还记得之前跟你的prty吗？就今哦！待会发定位给你，晚上见好嘛？”

    “”

    路知宜心很乱。

    她犹豫下，“展展”

    她想拒绝的苗头，梁展展马上撒娇道：“你答应的知宜姐，呜呜都做好一切准备，你不能放鸽子啊，求求你啦。”

    路知宜的确是没什心情去玩，她也不想让梁展展失望。

    那两人到这件事的时候，展展眼里放着光，要唱歌给自己。

    她也答应。

    那时的自己又怎会预见之后发生的这些事。

    过山车般，一桩意过一桩，让她措不及。

    路知宜轻轻叹口气，“好吧，你把定位给，去坐一坐就走好吗。”

    “行，你能来就好。”

    挂电话，路知宜才看向通话记录里另的三个未接。

    她轻触屏幕，反复看着程溯的号，忽想起很久之前，她便做过一场与他有的噩梦。

    梦里他便是像昨那样，被一群人伏击，受伤。

    想起他昨晚流血的臂，路知宜又酸眼眶。

    当初只是一个梦，她都那样担心他。

    现在梦里的画面真实发生，难道只是换个身份，他就不是他，自己就真的以将一切抹去，一点都不心疼吗。

    路知宜骗不过自己。

    她吸吸鼻子，平静会，对着程溯的号码按下拨打。

    几秒后，里却传来人工女声的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打几次还是这样。

    他找自己的时候找不到，自己找他的时候也找不到。

    路知宜顿在床边，忽想，是不是连都在暗示她，别强行去对方的世界。

    你们原就不相通。

    把丢到一旁，路知宜重新缩回被子里，就这样在房里待一下午都没去，阿姨送来的饭也没吃。

    到晚上六点过，路知宜才简单收拾下门，朝梁展展给的定位点赶去。

    她脸上淡淡的，没什表情，到会所看到梁展展后才勉强露些笑容。

    “知宜姐你来啦！”梁展展披着长发，穿着时尚的短裙，倒真有几分少女偶像的模样。

    路知宜点头，“展展，你今真漂亮。”

    梁展展扬扬头发，“当然啦，开prty嘛。”着她牵住路知宜的，“你快过来，还请一个特别的客人，你一定会惊喜的。”

    路知宜跟着她往里走，虽然不知道她请的客人是谁，但也没有特别感兴趣去知道。

    无论是谁，以她现在的心情都惊喜不起来。

    还是上次的包厢，推门进去，梁展展热情介绍：“当当当！们学校最漂亮的学霸美女来！”

    路知宜还没看清包厢里有哪些人，就被起哄声带进去，“欢迎欢迎，欢迎美女姐姐！”

    她入座，看到周围是一些年轻的面孔，猜想应该都是梁展展的同学。

    梁展展这时坐到路知宜旁边，指着某处对她：“知宜姐你看，老师也来！”

    路知宜微怔，“程老师？”

    她脑子里第一瞬间浮现的是程溯的脸。

    刻骨铭心的那张脸。

    当她循着指引回头，看到的却是那个在钢琴前对他微笑过的男人——澜。

    不是他。

    不是他

    昨晚那些画面又跳入脑中，路知宜被迫又回忆一遍现实，心狠狠拧一下。

    这种感觉让人蓦清醒，又无限感伤。

    兜里的这时突然震动，路知宜回神，拿来看。

    是程溯。

    不清是对他无法割舍，还是紧张害怕，当看到备注的彩虹图案在屏幕上闪动时，路知宜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加速起来。

    难也要去面对。

    路知宜深知他们这一场对话会很漫长，她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解。

    眼下包厢里太吵。

    想想，她先按挂断，然后给他打字：

    晚点回给你。

    梁展展这时在旁边嘀咕，“哥他们怎还不来，太不给面子吧，都把老师请来。”

    她冲站在门的服务生：“快去催催，他俩到底在干嘛呀。”

    服务生应声，正要过去，却好像看见什，又回梁展展：“来。”

    路知宜并未注意梁展展在什，她打完消息正要点发送，包厢门忽然被推开，梁展展在旁边喊：“朋友们！哥来啦！”

    路知宜被声音带着无意识抬头，下一秒，发消息的动作随之顿住。

    她毫无准备看到走进来的男人。

    他一身清冷黑衣，脸上也没当初温和的眼镜，淡淡走进来，却在见到她那一刻，也倏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