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带你去找鲛人?(五) 共枕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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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佩刀的衙役互相看了看彼此, 突然毫无预兆地放声大笑,老人跪在地上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

    其中一个高个子衙役朝身旁开口:“哈哈哈, 给钱给钱!我就今天肯定还得有,这个月这是第几个了?”

    “行行行,下顿酒算我的。”一个黑瘦的衙役斜睨了一眼抱娃跪地的老人,无奈摇摇头,“你你那么大岁数还带个孙儿, 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学那帮无赖,来这招摇撞骗的哪个不是最后被残丢出去的, 快回去快回去……”

    “大人,人的是实情啊!”

    听衙役的意思,在他之前原来还有别人以此借口来欺骗县官老爷的?那还真是胆大包天了,就算被死也活该。

    但是他跟那些无赖不一样啊, 他是亲眼见过那颗紫光流转的玲珑珍珠的啊。

    那绝美的光华要比天上的明月还要夺目,浓郁华美的色泽比金子更加纯粹。只要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真情实感,老人眼睛圆睁, 露出被冤枉的委屈表情, 抱着孩子的手似乎受到限制没有发挥的空间, 只好用膝盖努力向前磨蹭着。

    “行了!你还没完没了了不是,这不是个好差事, 赶快带着孙儿回去罢,为了几天好吃好喝你不要命啦,你要是被死了,这娃儿该如何是好啊?”

    “那书生此刻正在城里啊大人!”

    老人还不算放弃,心下估摸着, 那书生二人最终还是要进城来的,如果衙役们现在就出发搜寻,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将那俩假仁假义的书生逮捕回来。

    没承想高个子衙役咂了声嘴:“爷几个今天心情好,看着你带个孙儿不容易,本算放你一条活路,谁知你偏偏不识抬举。拖进去,二十大板。”

    话音刚落,老人就被身后几个年轻衙役压着肩膀拖进大门,虚弱的孩童被黑瘦的衙役抱起,老人被拖在地上疯狂蹬踹着双腿,口中大声喊嚷着。

    “冤枉啊大人!人真的见到那书生了啊!”

    没过多时,威严坚实的墙壁后接连不断传来板子重重拍落下发出的闷响,尖锐刺耳的哭喊声绵延不绝,响彻天际。

    ……

    红日当头,焦金流石,直射到地面的阳光榨干空气中最后一丝水汽。

    谢弥沿路向灾民分发手里的煎饼,用不了一会儿,十几张就全部分送完了。他最后还给自己和焦亦琛留了两张,等再次回到破败木屋的时候已是身心俱疲。

    经过一日的劳累奔波,他的双腿酸胀得都要回不过来弯儿了,口干舌燥得嗓子眼也快冒烟了。

    直到现在,谢弥似乎也没有做好自己是一条惯用尾巴行进的海洋生物的觉悟。

    他才推开门就直接冲向床榻,仰面朝天地躺着一声不吭,眼神木讷地盯着天花板,俨然一副严重缺水濒死的鱼的模样。

    啊……这感觉可是太难受了。

    仿佛呼吸一下喉管都快要裂开了似的……

    焦亦琛轻轻关上房门,转身看着床榻的方向,不禁笑着摇摇头。

    一整个上午,他一路默默跟在书生身侧,注视着他乐善好施,救助灾民的全过程。

    如书生昨夜承诺他的一样,还果真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情。

    可是一名柔弱书生又怎么禁得起这一夜的奔波?

    焦亦琛来到屋外的水缸,掀开盖子发现里面一滴水也不剩,平日盛水用的破碗孤零零躺在缸底,拿上来才发现边沿处还缺了个豁口,碗壁由于干燥摸上去有一些粗糙。

    他左手托碗,右手伸出食指,对着碗中央隔空画了个圈,清凉透彻的水瞬间如同被舀进碗里,摇动的水面漾出碗的边缘。

    水花洒落在地面上迅速被蒸发升腾,消散在空气里,眨眼之间,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身为一条黑蛟,他并没有受到河道枯竭的威胁,化出一碗清水也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焦亦琛心托着盛满清水的碗坐在床边,单手扶起谢弥的上身,将碗沿贴近他紧闭的唇缝。

    水濡湿谢弥唇瓣的瞬间,他的神志才被猛然拖拽回身体,几乎是靠着本能双手快速捧着破碗,焦渴难耐地将水一饮而尽。

    清冽甘甜的水流淌过喉咙,仿佛一场暴雨浇灌在龟裂干涸的土壤,体内每一个干瘪的细胞都迅速吸饱水分,圆鼓鼓的呈现出水润充盈的状态。

    谢弥终于活过来似的,暗淡无光的眸子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他低头瞅了瞅手中空荡荡的水碗,又抬眸看了看焦亦琛,眼底才亮起来的光芒再一次逐渐褪去。

    “我喝过的,不用担心我。”

    焦亦琛读懂了对方内心的顾虑,抬手想要摸摸对方的头以示安慰,却停在半空,感觉这个动作似乎有些不妥。

    他顺势按住对方的肩膀,把人恢复成平躺的状态。

    “奔波一整夜,也该休息一下了,等睡饱才有精神准备明天的干粮。”

    谢弥思虑片刻,点头认同了这个安排,疲惫的感觉重新席卷而来,闭上眼没用半晌,就传来沉沉均匀的呼吸声。

    焦亦琛看着他面朝内侧恬静的睡颜,终是忍不住抬手,轻轻捋好对方额角的碎发,然后和对方一样,侧卧着躺在床榻外沿。

    想要更多的了解对方,他还有大把的时间,这个独属于二人的宁静时光,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度过似乎也不错。

    为了避免掉下床的尴尬,他身体轻轻前伸,靠近对方的脊背,手臂紧紧贴合在自己身侧,不敢再有半分逾矩的举动。

    等二人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红日西沉,暮色苍茫。

    谢弥朦胧间意识到自己被拥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闭着眼下意识磨蹭着向后贴了贴,感受到爱人呼出的气息喷薄在后颈才觉得安心下来。

    然而紧紧拢住他腰腹部的手臂僵直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倏地向后猛缩,随着床板“嘎吱”一声明显的动静,焦亦琛蓦然起身。

    谢弥迷惑地揉揉惺忪睡眼回头望去,就看到对方背朝床榻笔直地站着。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他半阖的双眸分明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问出的话语含在嘴里,吐出来的字节也含糊不清。

    焦亦琛正色道:“外面有异动,我出去查看一下。”

    “……”

    望着爱人快步走向门外的背影,谢弥不由轻笑,这城郊的破屋连劫的都嫌穷酸,能有什么坏人会这儿的主意。

    该不会是爱人又害羞了吧?

    谢弥心头暖融融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满足而幸福的笑意。

    然而恬静美好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门外响起剧烈激动的斗声。

    “!!!”

    原来真的有坏人盯上了他俩!

    竟然还一路摸到了他的住所!

    谢弥迅速起身推门,想要助焦亦琛一臂之力,可才刚被开启一条缝的木门,刹那又被对方一记掌风狠狠关合。

    他再次用力向外猛推,却发现大门就像和整面墙融为一体似的,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门扇也纹丝不动。

    他明白,焦亦琛这是在保护自己。

    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爱人一个人在外面应对危险啊!

    一定有什么是他可以做到的!

    谢弥心急如焚地在原地转,思绪飞速运转,整理着手中已知的情报。首先他要判断,那些黑衣人究竟有什么意图。

    在门敞开的那一瞬间,谢弥看清飞舞在焦亦琛四周的黑影至少有七八人,而且他们个个身手矫健,刀法精湛,闪电一样快速穿梭疾行,将赤手空拳的爱人团团围住。

    他们相互配合默契无比,远比那几个土匪的功夫要更加专业,就像专业的杀手一样……

    难道……是有人将鲛人的事情暴露出来了?

    但是如果是那样,他们的目标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

    假若他们的目标是自己的话,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闯进屋来?很显然,他们的目标就是想抓住焦亦琛。

    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如同接通了电流,将所有信息串联。

    ……

    就是那帮土匪!

    眼下的情况只有这一个解释,一定是土匪被跑后还怀恨在心,然后将焦亦琛承认自己是鲛人的事情败露出去。

    清他们二人在城内兜转着分发干粮,不少路人应该都对他们二人还有印象,何况焦亦琛身材高挑,相貌堂堂,气宇不凡的神韵更是令人过目不忘。

    谢弥心里“咯噔”一声,身体犹如坠入冰窟,他所担忧的事情果真成了现实,然而在这四处无水的平地,他的法术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他若是贸然闯出去,不定还会害得焦亦琛就此分心。

    谢弥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焦躁不安。

    门外突然“哗啦啦”一声异响,斗声戛然而止。

    谢弥扒着门缝朝外望去,却看见焦亦琛被罩在一张金色巨网之中动弹不得,他疯了一般晃动门扇,从没发现这扇透风又脆弱的木门竟然会如此坚固。

    他眼睁睁看着爱人被人像猎物似的扛在肩上,丢上马背,伴着马蹄声和飞扬的尘土,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

    谢弥红着双眼,歇斯底里地猛烈推动木门,下一秒,施在门上的法术被陡然解除,他失去重心扑了个空,重重摔在满是碎石沙粒的土地上。

    鲜红的血液缓缓从掌心流出,一颗颗晶润的紫色珍珠滚落一地。

    谢弥趴在地上肩膀不断耸动,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手中握着刚捡到的,只有衙门侍卫才会特有的匕首。

    一个解救焦亦琛的办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