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带你去找鲛人?(六) 死牢中诀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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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关紧急, 没有时间容许谢弥沉浸在悲伤痛苦之中,他强迫自己快速恢复情绪,方才焦亦琛和侍卫斗的画面才一幕幕清晰起来。

    他收起眼泪, 起身拍掉身上的土,握着匕首站在一片狼籍的痕迹中央。

    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那些侍卫也不过是些没有法术的普通人,焦亦琛全程都是拼真功夫和他们周旋抗衡,直到最后布下那张金网, 他才被彻底控制。

    那金网在世界背景中有过交代,编织金网的材料取自深山幽谷间,生长逾千年的灵树古藤, 吸取参天古木之灵髓,天地日月之精华,非凡力所能挣脱。

    珍禽异兽触碰的瞬间会被尽数吸去法力受其约束,若是普通人被其覆盖, 也会被重如千斤的分量压得动弹不得。

    爱人若是被当成自己,短时间内生命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威胁,但是他并不是真正的鲛人, 无法产出对方想要的鲛珠, 要是万一时间拖久了, 不定会遭受什么非人的对待。

    还是得尽早赶去,把他救出来才行。

    谢弥加快脚下的步伐, 计算着就这样赶过去应该也晚不了多少时辰。

    然而等到月明星稀,夜阑人静之时,在平地绊倒无数次之后,他才气喘吁吁地赶到靠近牢狱的后身围墙,趁着黑夜潜进县衙。

    此时的县衙内静悄悄的, 远处快班房窗内还点着莹莹烛火,偶尔传出恣肆的笑声。

    谢弥追寻着爱人的踪迹,轻手轻脚地挨着牢房一间间查找,阴森恐怖之感逐渐袭来,伴着昏暗月色,一颗怀着侥幸的心渐渐沉入湖底。

    厚重的青灰石壁渗透出极度压抑冰冷的气息,各种锈迹斑斑的可怖刑具摆满过道,周围不时发出铁链碰撞和呻·吟的声音,铁锈味和着血腥馊臭的刺鼻气味蛮横地钻入鼻腔,引得体内的胃酸不断向上翻涌。

    脚下偶尔踩到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粘腻触感,再一次加剧了心里不适想要逃离的迫切念头。

    但是焦亦琛在这里,他还不能回去。

    谢弥凝眉捏着鼻尖,瞪大双眼搜寻对方的身影,终于,在最靠近里侧的牢房发现了遍体鳞伤的爱人。

    “!!!”

    预料之外,他为什么会受到这么重的刑罚?!

    谢弥双手紧紧扒在门缝上,再一次确认牢房中人影的身份。

    高大笔挺的身躯如今被附有神力的古藤缠绕在铁架之上,粗重脚镣的尽头,是一颗直径足有一尺多的青黑色铁球。

    身上挺括修身的黑袍被无数鞭痕交织着切开,露出被血染红的残破肌肤。

    焦亦琛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曾经制服一帮土匪也一丝不苟整洁的发髻,如今散乱地披在身后。

    谢弥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了一把,但是他不敢出声让自己产生更大的情绪。

    他努力镇定心弦,眼神迅速扫过四周,确认无人之后用力拧动牢门上的锁链,手指粗的铁锁应声断裂。

    推开牢门,他焦急地来到爱人身边,抬手颤抖着轻轻拂过对方侧脸,冰冷的体温就像一具死后僵直的尸体,惟有微弱的气息和指尖柔软的触感证明他此刻还活着。

    谢弥快速拆下他身上的束缚,传中的藤蔓才一触手就像有巨大的吸力似的,顺着指尖将他体内的力量迅速抽出。

    他只好换了一种方式,短暂而迅速地卸下藤蔓,不知道的旁人若是看他此时的动作,肯定以为那条藤子极其烫手。

    反复经过几次,他终于从铁架上解救下爱人。

    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焦亦琛顺势扑倒在谢弥怀里,感受到爱人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一种踏实安稳之感才涌上心间。

    然而经过长途的奔波,属于鲛人的双腿完全支撑不住二人的重量,谢弥还没站稳一秒,就抱着焦亦琛重重摔到满是血污肮脏的地面上。

    毫无意识到爱人精壮的身躯瞬间压在他身上,结结实实撞得谢弥一时眼冒金星。

    但还好,对方并没有再次受到什么磕碰,他的嘴角刚刚勾起微弱的弧度,又听闻到由远及近迅速赶来的脚步声。

    谢弥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皱在一起,他搂着爱人心地向一旁侧倾,在成功抽身之后起身想把焦亦琛抱起。

    可是此时的他自己脱身已经十分艰难,再带上一个比自己高出半头昏迷中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谢弥眼看自己在劫难逃,干脆平稳安置了焦亦琛靠坐在墙边,然后在爱人额头落下克制轻柔的一吻。

    那吻轻如羽毛,一触即离,如同一片晶莹的雪花,才一落下便融化在掌心。

    他最后深深望了爱人一眼,随后毅然起身,面对着牢房门外,抽出木屋前对方遗落的那把匕首,抵在自己颈侧。

    与此同时,明亮晃动的火把涌入狭窄闭塞的牢房,一双双横眉竖目的视线编织成网,将谢弥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竟敢潜入牢房劫囚!”高个子衙役大声疾呼。

    谢弥迎着刀锋向前一步:“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他此时剑眉英挺,双眸炯炯有神,出的每一个字掷地有声,视死如归一般浑身散发着坚韧不拔的浩然正气。

    内心为了自己方才投下一个以命换命的赌注而忐忑不安。

    黑瘦的衙役闻言抬手,示意大家放下刀剑,他瞥了一眼地上仍昏迷不醒的焦亦琛一眼,目光重新落在谢弥身上:“你才是鲛人?”

    “是我,你们抓错人了。”谢弥的话语铿锵有力,握紧匕首地指尖却在微不可查地微微颤抖。

    确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后,他眼角强挤了一滴泪水托在掌心,清澈液滴的外膜迅速反射出紫色绝美的光华。

    然而在泪滴即将凝结成珠的瞬间,他朝掌心迅速轻吹一口气,被气流冲开的细密水珠在火把的映衬下,飞散出一片紫金色的璀璨流光。

    所有衙役见识到真实的“滴泪成珠”,一个个都睁大双眼,半张着嘴,惊叹于转瞬即逝的灿烂景象。

    谢弥环视四周一圈,看清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时心中立时有了定数,语气也更加低沉。

    “如果你们随便抓了一个人交上去,然后县令发现你们骗了他,你猜你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谢弥仰头睥睨着周围,亮出贴在脖颈上的锋利刀刃。

    “如果县令大发慈悲,让你们将功补过找出鲛人,却发现鲛人只剩一副骸骨,你们又会如何?”

    此时的死牢内落针可闻,年纪轻的衙役彼此互相对视,对此刻的危机情形都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双方僵持不下,谢弥咬紧牙关心一横,旋动手腕向内侧用力,锐利的刀锋划过娇嫩白皙的脖颈,倏然流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且慢!”高个子的衙役即使制止谢弥手上继续的动作,“县令只是想要一颗紫焰玲珑珠献给丞相,并不是要取你性命,你有何要求可以提出来。”

    黑瘦的衙役也就势开口,好声劝慰:“鞭刑不过是为取一滴泪,谁想这公子坚韧得很……”

    关于焦亦琛所受的折磨,谢弥再听下去就真的要哭出来了,他厉声断对方的话。

    “我要你们现在就把他放出去,好生安置。”

    “这个……”黑瘦衙役有些犹豫,“没有获得大人首肯,我们也不敢贸然放人。”

    “可是一个普通人的体格再怎么强健,如今受尽这般酷刑,也定然扛不住多久。他若是死了,我保证你们连半颗玲珑珠也不要再奢望看见!”

    谢弥胸口快速起伏着,眼中有一股大不了和众人同归于尽的决然。

    高个子衙役点点头,当下做出决定:“把地上的那位公子抬去城里最好的贤来客栈,再请位大夫前去诊治直到病症痊愈。那么相对应的,这位公子,咱们借一步活。”

    谢弥有些意外衙役的果断,但也没质疑对方,跟着衙役头子快步走出死牢。

    狭漆黑的牢房最后只留下两名负责搬运焦亦琛的衙役,和方才的光亮拥挤形成鲜明的对比。

    焦亦琛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闭着眼听完对话的全部过程,心里焦急得像点了一把燎原之火,经过长时间的反复煎烤,就要将他燃烧成灰烬。

    就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书生给他留下了一吻,那像是临行前诀别的一吻,亦或是生离死别前最后的告白。

    对于这份青涩暧昧的感情,他躺在书生身后整整一下午也没想明白,直到那一吻让他豁然开朗,可是他却连及时回应对方感情的机会都没有。

    他多想就这样冲出去,抱着书生杀出衙门,将对方内心那些悲天悯人,忧国忧民的大仁大义统统抛之脑后,带着他回到自己悠然自在的山林,享受远离人群喧闹的广阔天地。

    然而,他被古藤抽去实在太多的气力,现在只能一动不动,软弱无能地任人摆布,任由那群邪恶自私的灵魂将书生带到一个他无法掌控的地方。

    哪怕连挣扎着撑开眼皮,最后再看对方一眼都做不到……

    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焦亦琛正在承受着撕心裂肺的残酷煎熬。

    他发誓,一旦身体状态恢复如初,他就要把书生偷出来,哪怕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回他的山林,然后再向对方道歉,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他牺牲掉自己,哪怕是他焦亦琛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