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棋子弃子
“王令, 夜巡营出账十里, 搜捕一切可疑之人。”
外头有动静, 今夜雨夜, 按理不会有什么动静,她何尝敏感, 遂出账。
果然,是南逻。他依旧不放心, 虽然她是女子, 作为一方之主, 爱女心切,可他也是个聪明人。
“父王这是为何?”她有些恼怒, 这平日里疼爱她的父王, 如今连她的话都不信了?
“你不要生疑,万事心些总不为过。”
她心有不满,用那琥珀色的眼睛怒视着她的父亲, 曾经何时只有她母后死时她才这样怒视过南逻。
“你这是什么眼神?” 南逻有些不悦。
“孩儿恳请父王,收回成命。”她的话很冷, 但是南逻不会听。
一步外, 是带弯刀的侍卫站至旁边。因会些武, 她动作极快,银白色的刀刃离了那深灰色的刀鞘,在火光中一道银光从南逻眼前晃过。
他那平淡的脸色顿时苍白,“请父王,收回成命。” 她拿着那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脖颈间微红见血。
她竟然用性命威胁这个疼了她十六年的亲生父亲,只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亦或者是她的,不相干之人。
南逻怕极了,他深知这女儿像极了他的爱妃,能做出这种事来。眼前的少女,是她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他,视若生命。
于是他终于妥协,那发抖的手扬起,“让他们都回来,睡觉。” 随后他放手离开,南婉的伤口,他不担心,因为她与她母亲一样都是极善用药的人。
道回肠,夜又黑,那羊肠道中,满布荆棘,加上微雨,道路泥泞湿滑,他身有旧伤,伤口裂开之痛,亦比不上他所经历之耻,顾不得疼痛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地方。
嘉州西城门,城门外就是青山,路极其难走,故而鲜有人来往,更何况如今战事吃紧,一般出入的人本来就少。
虽嘉州四季如春,可是那日出依旧不变,夏日,天亮的总是很快。
“何人?”天色渐亮,守城的将士远远望去城楼下那一道身影倒地,似乎不动了?
随后几人都发现了那人,城门微开,护城河上放下河梯。
初看,南诏人?那几个士卒不敢近身,将刀剑抽出,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人昏睡着,伤口裂开,又添新伤,他们不认识这人,只以为是南诏人,将他拖回嘉州城…
那雨地上,一横血迹,谁人又知,那是天子之血,世上仅有少许。
好在李绩先前有令但凡这几日有可疑之人都要带到他跟前。
“皇上安全回来了?” 张公瑾闻言急匆匆赶来。
“是,不过浑身是伤,张太医在诊治呢。”李绩的张太医是张文仲,他将写好的书信折叠整齐,放入信纸内,又用浆糊封好。
“回来了就好。”张公瑾那提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天子若在嘉州出来事,纵使嘉州保下来了,那么他们这些人也,难逃一死。
他的伤很棘手,但是只是外伤的皮肉之伤,不危急性命,张文仲也不是庸医,不然先前皇帝也不会将他从尚药局侍御医直升为尚药奉御。
“罪臣李绩罪该万死。” 他的情况好转,昏迷了一天,入夜时醒来。
“哦,这事怨不得你,只怪朕没有听你的劝酿此大祸。” 他这样着,无能,昏庸,尽数揽到身上。
“圣上没事就好。”李绩悍言,好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日…情况怎么样?” 他语气低落,明知故问。
“皇上刚刚回来先休息吧,军情这些都不紧了。” 李绩实在不想在去戳那帝君的心窝子。
“。” 他心一狠,很快变凉。
“损兵折将过半,王将军战死,连同王将军手下五名副将,尸首无存…”
他低头沉默,随后那沉默换做了笑,苦笑。
回想一周前几千将士跪倒他眼前让他逃走,的情景时,数百人就为了他一人的生路,十几万人为他那毫无人道的决定付出生命,还有王将军,想到这些天无痕的内心,苦苦挣扎,煎熬。
“卿觉得,吾配为人主,配为这大肃的天子吗?” 他冷冷的看着李绩,两眼,无神。
李绩被他的话问的一愣,他这不是等于白问?身为人臣,他能如何回答,这少年不会不知道,但是,少年想要的是,心声。
“圣上此举,万不得已,若来日,圣上取得这肃朝真正的江山,相信诸将士九泉下,也该欣慰了。”李绩是聪明的,征战沙场,混于官场多年。
“我还是,不够好。”
“是臣的万全之策,不妥。”
他摇头,“你过,世上本无万全之策。”
他颔首,伤亡是必然,只是这代价太大,以至于让这少年,痛心疾首。
“战争,都是人心所驱,当权者所欲。”他突然想到那夜与南婉的对话。
李绩听到这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道:“但是这仗还得继续。”
他眸子巨变,那是,杀意。
“当然!”
李绩听完才松了一口气,“之前娘娘派急件问候陛下,那时陛下正好经历那一战。”
“你如实了。”
“一字不差。”
他无言,只是沉默。
随后淡淡一笑,因为他想看看那人心急的样子,他没看过那般的样子。若是他看了,白沐雪那忧心了几日未尽滴水,脸色苍白,扶着心口作痛的样子,怕是要疯了去。
“她着急的样子,会是如何?”
李绩愕然,帝君不责怪他,反而着超乎寻常的话,他身为老臣,看透了帝君对皇后的好,那分宠爱,绝冠后宫。皇后对于帝君来言,他知道,与江山,一样重要。
只是他不知道,她比江山在少年眼里更为重要。“因为遇险的人是我不是她,身负万军从中的人是我。”
此时,他想的还是那个朝堂上的女子吗?李绩心中感慨,帝王家从来是薄情寡爱,不能轻易言情,更不能情深,而这少年,犯了大忌。
若是多情,对于风流少年,意气风发的天子,算不得什么,但若是痴情,总是不符合朝堂的,因为自古朝堂与后宫,暗里,从不是分开的。
“要即刻传信,到东都吗?”李绩下意识的问了问他。
他转头凝着李绩,“恐怕,你早就送去了。”
果然,什么都逃不开这少年的心思,李绩忙着解释缘由:“是太后派他来了。”
“来俊臣?”来子珣在帮她监视朝堂,监视天宇成,太后自然不会派他来。周兴还在青州,就算回来了,太后也是调不动他的,那么得空的只有来俊臣。
“是”他点头。“但是他并未走,似乎在等陛下。”
他又稍稍皱起眉头,起身。“将他叫来。”
“陛下的身子?”
他摇摇头,“不碍事。”
李绩点头,但是来俊臣就在门外,他出去换了来俊臣进来。
“主子大难不死,肃朝之福。”
他摆了摆手,知道来俊臣得到消息不走,只是差人送了密函,肯定有事要。
“这几日,她们还好么?”
来俊臣摇摇头,“太后与皇后最是担心,只是太后对主子的做法有些不满。”
他早就会料到如此,可是至少现在自己,相安无事。
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个,来俊臣更是知道。
“皇后她,听闻主子失踪,失颜了几日,痛心憔悴。”
那眉头越发紧凑,他果然还是让她那样的担忧。
来俊臣看看帝君那狰狞的脸,后面的话他不想,他知道天子对皇后的用情至深。了就等于戳这人的心窝子。
“李玉呢?”
来俊臣摇摇头,但他不得不佩服李玉的政治手段,只是那情商堪忧。“朝堂上处理的很出色,只是私下有些逾矩…”
“她是如何处理的。”
“皇后并未起过杀心,他到底还是陛下的棋子,皇后可能是顾忌陛下。”
他冷笑,这话后半句不可信,他深知,她不喜欢杀人,更不会杀人,更何况还是救命恩人。
“你知道,棋子与弃子的区别吗?” 他抬起头,深邃的眸子盯着来俊臣,他的话很冷。
来俊臣不由得胆寒,“有用和无用。”
他一笑,随后阴沉。“那只是适用与所有,是众人所以为的,而在朕眼中,只不过是生,死罢了。”
他的话让来俊臣有些失措,因为来俊臣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也是帝君的棋子,他和来子珣都是。
他那里会看不出来俊臣的失措,即使都是训练过,表面如常,可是这人非常人,一眼能识破。
“你遂放心好了,李玉他是棋子,但你们,及暗卫,都是朕的心腹,朕的左右手。” 他的话的确不假,有让来俊臣消顾虑之心,也有收拢人心之意。
来俊臣跪下俯首,但是他知道,天家,从没有真正的心腹,能不能善终,最后都要靠自己,但是帝君有这句话,他便知足。
东都皇宫内,几日的阴雨换来了艳阳天,盛夏的太阳毒辣的很,冬天储存的冰有了用处。
“娘娘,你醒了?”
“几时了?”
“午时三刻”
她舒心的伸了伸腰,云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自从密函上奏言天子平安归来时,她那如同一摊死水的心,又活了起来,他既然好好的,她那想死的心,荡然无存。
“娘娘,李侍郎来了。”
好不容易憔悴的面貌有了气色,她那舒展的眉头又紧了紧,她不想见李玉,也不想听李玉什么。
“你用不着整日往内宫跑,有事朝堂上不好吗?”
李玉笑了笑,“只是想换得与娘娘独处的时机,是怕起疑心?”
她心中很无奈,亦想骂眼前这人“无赖”
她不回答,李玉也不要紧,自顾自的着。“皇上平乱回来,我恐怕就见不到你了吧。”
“我与你没什么好见的,你忘了吧。”她叹了口气,觉得这世上什么都好,就是痴情二字,误人子弟。
“忘什么?”
“往事与我。”
“你以为能忘就忘,我对你的情你难道不知道吗,自从你住进心里后又悄无声息离开我有多伤心?”
她笑了笑,对这无理取闹的人横了眼,“若我让你抛弃万贯家财,抛弃这荣华富贵,以及你身后的名利,只做一对平常夫妻,你会愿意?”
李玉不言,因为他做不到。她即笑了笑,这人连这些都做不到,谈何情深。
“既然做不到,身为人臣,就做好你该做的。”
“难道我不能做到,她便能做到?”李玉的话如刀割,狠狠的戳在她心窝子里。
她或许会以为,他同样也做不到,帝王家薄情寡爱,如今的他做的一切,莫不都是为了夺.权,待他真正有了那摘星闭月的能力,会将她至于何地?
作者有话要: 皇后,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李的智商不够用,痴情误认,痴情误国。
南诏公主的事,可爱们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