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谁都会死
南诏倒戈, 使臣求和。一天下来的拼杀, 他很想好好躺下, 睡觉。最好是躺在她怀里, 睡觉。嗯,他此刻是这么想的。
“圣上, 使臣求见。”
战事能否停下,就看嘴上功夫了, 他即使再累, 也以最好的状态收拾好自己。让张文仲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 依旧一身铁冷铠甲。
王府内大堂内,肃朝讲究朴素, 可是这座王府是梁时所建。文帝建业, 梁朝得以繁华,故而王府华丽。
他正座于堂上,众将在两旁, 让那使臣刚刚进来时震惊了一番,那喉间几翻滚动着。
使臣想的是, 若不是南诏突然改变主意, 他们可神气得来?
“吾王差臣与肃朝天子谈判。”
“条件?” 谈判不就是讲条件, 两国交战,战和只在条件是否双方都满意,但再公平的条件,都会各有不满。
使臣递上一封信,李绩程给他。
战后的他很是疲惫, 李绩撕开信封将白色的信纸交给他。
原本他的脸色是苍白带点润色,很平淡很平淡,随后不禁一沉,眉头轻挑。
谁道痴情女子不闻政,谁晓女子主政堪胜男儿,好一个条约,字字句句无不是要挟,条条章章无不是利于南诏。但同样也解救了肃朝,他也没有理由不答应吧?
他心里想着,许久不闻声。他又想,若她是个男儿,那么南诏必然是他大患。
“圣上?”李绩下意识的叫着出神的他。
“南诏王好味口,好胸襟,好气魄。”他一声冷笑。
李绩闻言大概猜到了一二,“那,这和?”
“和,当然和,回去告诉你们大王,若南诏真有那一天,朕若还在位一天。定,亲自为尔授冠,封王。”最后一句话时他那眸子定了一眼使者,使者颤抖了一下,行了个南诏的礼。
签下合约,盖上天无痕的印玺,送上一份厚礼,那使臣拜谢,领着信就回去了。
李绩问:“南诏欲吞并五诏?”
他点头。
“那南诏必成中原心患。”
他摇摇头,“若真能,云南王赐给南诏王又如何。”
“陛下想?”
“吐蕃需要有人牵制。”南诏在最南,与吐蕃没有什么来往,若南诏能统一五诏那么吐蕃一定会有所忌惮。
“陛下想得周到。”
太阳早就下山,如今天色变的暗淡。嘉州之险,中原之险,竟因一个女子所解。他细想,不勉觉得有些可笑。
至于南诏是否想要吞并五诏,或者敢不敢,他都不着急。始皇帝一统天下用了多久,肃朝天下又用了多久,一国的覆灭与强大,岂是一朝一夕能定的。
次日清,南诏十万大军驻扎城外,十万大军入城,南州城外尸横遍野,两国派人去理尸体。
两日后肃朝援军来齐,若他想,便可以一举灭六诏,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久经战乱,于国于民都不宜续战。又过了一月,他将其它三州收复,安顿其百姓,清理锁事,整顿吏治,那三个先前饶恕的官,人头落地。于是班师回朝。
消息很快传遍中原大陆,慌乱的人心也瞬间安定下来的。
白沐雪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两年之久,安能平和度过?可她心中却又起满满疑惑,为何是南诏与肃朝同盟,在他们即将攻下嘉州时,南诏又为何鸣金收兵…
有的时候,女人的预感,即使没有亲眼所见,也能察觉出一二。她很敏感,前前后后来得消息,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倘若真的没有任何瓜葛,那么这些事如何能这么巧?她不信真的有奇迹这些事,要么一切都是人为。
那么,这人是何人,用意何为?
朝歌凯旋,荣归故里。东都皇城端门外延绵十里的街道,禁军位列。这是她为他做的,迎接她的夫君。
天子归来,有人欢喜有人愁,当他进东都,踏进皇宫时,他正在谋划一场政变。他要达成他多年以来的夙愿,也是于她的承诺。只是时间上可能还要后推一推。
初进皇城,红毯从太元殿一直延到应天门,天无痕从端门进了那宫廊。出时,文臣武将列于两侧,跪拜迎接。
他看到那一幕,看到东都城那一幕。的确心有震撼,心中感激着她:有心了。
昼夜兼程,马不停蹄,只因为他想念家中的妻子。
太元殿外,马在红毯之上,他的青骓,战后南婉差人送还。他眼里并没有那些俯首的臣子,只有那城楼上的红衣女子。
她着盛装,布置那十里长街,侍酒迎君归。
之前所遭受的苦难,他想,换到如今都是值得的。
李玉在旁边,百官最显眼的地方。他深皱眉头。闭了闭眼,是时候了。
他从马上下来,她行了礼。心疼的扶起她:“辛苦你了。”
起身脱离了他那满是茧子的手。身后云端着一个青玉案,上面有瓶从泥土中挖出洗静的白瓷瓶。
她伸出手将那酒斟满,递到他的跟前…桃花的芳香在酒倒出一刻便飘洒出来,令人心醉。她微颤着手…眼前人身上多了很多伤痕,她知道。“君可安康?”
眼中,是泪水,是抱怨,却更是情深。情真意切。
接过那酒杯,一饮而尽。两年的桃花酿,果然香甜。
“其他的,私下我与你慢慢道来。”紧了紧她的手。
随后向红毯之上走去,双膝跪下。
“儿臣不孝,害母后担忧。”
她不想话,只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到底还是他(先帝)的孩子。做的事情总是让人意外,如果先前是年龄的不够,那么如今历练了这么久,又经历生死,这才是脱胎换骨吧。
她只轻微摆了下手:“无事,便好。”
庆功宴,破敌缘由,只字未提。因为天下皆知,是那南诏公主…君臣只是大笑喝酒,将士谈笑风生,只道战场之事,尽数详来。
宴后,沐浴,今日的桃花酿味道实在香醇,他忍不住多贪了几杯。
衣衫落尽,白皙的皮肤中都是格格不入的疤痕,大的的,深得浅的,旧的新的。
尤其是手臂上那一道深深的疤痕…她看着,心隐隐作痛。
喝了些酒,闭目养神,休息。他太久没有休息了。
“怎么了?”呼吸间的抽搐被他所察觉。
“君在外拼杀,妾未能分忧,君一身伤而回,妾未时能在君旁,故不该。”
他为之一笑,柔情的话,似乎有很长的时间未曾讲,未曾听。却不曾记起是这般好听。
他将她拉至怀中“本就不是你该做的事,况且朝中你帮朕理的井井有条,让朕安心在外御敌。”
“你若真的安心,何故安插如此多人,还不放心么?”
他确实有眼线,是监视她,也是监视李玉,他千防万防李玉,但是李玉,太猖狂。
“这…”
“南诏公主与你,是什么关系。”她凝着他许久,心疼他又如何,可是善妒是每个人都有的,她要他的实话。
“你眼线于朕身边?”
她没接话,因为眼线不是她安的,但是是她父亲,但与她何异。
他沉默了一下回答:“没什么,她救我一命我救她一命,不想欠人情而已。”
“仅此?”
“当然,我可以发誓。”举起那修长的手,扬撒着些许水珠。
她不禁又皱起眉头,能这人于感情方面是呆子么?一点都察觉不到别人的心意,连这个千里之外的人都能知道,他就一点都不明白?
“李玉你想怎么处置?”
未闻他做声,只是见他拿起她那无骨的手,在手心写了一个字。
“那李锷呢?”
他一征,放下手躺下。“朕的心,不会软两次。”
寒冬匆去,冰雪消融,开春。
东都流言传的极快,闺中趣事,官府机密。“听了吗,三年前的新科状元被皇上重用一年内升至中书侍郎,但是去年传闻他趁皇上在外出征时冒犯皇后,皇上回来下旨查封他了,革职还不算,如今入入大牢秋后问斩呢。”
“有这回事?”
“可不是嘛,这天堂地狱来得太快。”
“幸好幸好没有将女儿嫁给他…”
一道圣旨下入李府,禁军皆至围困李府。褪下官服,收押入狱,沦为阶下囚,仅仅一个时辰而已。
数日,朝廷整顿,大肆搜捕李氏党派人,革职,降职者数人,但是大部分革职降职都是朝中两党派之人…
他是聪明的,李玉对白沐雪不放手,这是他杀李玉的理由。但同样,李玉的势力太大,棋子用完了不扔就会任由膨胀,最后收拾不了。
李玉也不傻,他也明白这个道理,自己终究一死,他从不忤逆祖父的话,只是他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做一个好臣子。于是他迎合了天无痕,他结党营私,结交白郑党派人员,让天无痕不仅有铲除他的理由,也趁机削弱郑白两家的势力。
李玉的才干确实有,只是他生在不幸。在于生不逢时,内忧外患之际,恰好需要棋子之际。吃与被吃,他只是那个被吃的。
或许更大的不幸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吧。
不过他做到了他承诺祖父的话,即使天子不仁,身为李家儿郎也不能不义。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东都的寒意未褪。今日玉慈宫里比以往冷清,多了一个人,却多了一分冷清,不免奇怪。
“看在老夫的份上,就不能放了那孩子么?”老者被玉慈宫的主人请上为上坐,与她平坐,又泡了上好的驱寒茶。
“冬日刚过,难免有些寒冷,喝杯热茶驱寒吧,先生常喝的。”
那茶是梁朝宫廷内的茶,她特意留的。
“我那一双儿女的命,难道还不能换那孩子一命?”
她僵住,心中感慨,虽有愧疚可。那少年不会答应的,她知道。“千不该万不该,你那孩儿惦记着他视若生命的东西。”
李锷那满脸皱纹的脸拉沉着。
“他本意不坏。”
“这没有关系,只是他已经给过机会了,不是么?”
李锷低下头,沉着脸。
“先生从青州赶来结果想必已经猜到。” 她端起茶递到他手中,他只是没有接。
“我仍旧想试,只是你与他,太狠心。”
她放下那茶,“不是狠,欲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很奇妙。”
”娘娘如今得到了一切,老夫我却失去了一切。”
她那心再次轻颤,很愧疚!
愧疚之余,是可笑。
“其他的可答应你,唯独李玉之事,我想就算我去求他,他也是不可能让李玉活下来的。”
李锷知道事情已经没有扭转的余地,起身离开。他留下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太后平静了许多年的心又作了痛。
“你们,就不怕报应吗?”
天无痕知道缘由,可是愧疚的是她母亲。
李锷出身于赵郡李氏,是名门望族。梁文帝时,李锷本是梁文帝的旧臣,多年前死于任上。
可是谁又知道这其实是晋王广所设的阴谋,因为李锷是太子勇的心腹,忠贞的□□。那个阴谋,李锷因机缘而活了下来,知道了晋王的所图,于是与自己的孩子脱离赵郡李氏。
后来文帝晚年昏庸废太子,之后醒悟。广弑父杀兄篡位,李锷为了保太子勇那唯一存留的血脉,用了自己一双儿女换了当今太后与那苏航将军的性命。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之前对李玉很忌惮。可是现在你又?”
天无痕笑了笑,“动了我的东西,他就算是救了我的命,我也一样杀之。”
李锷离开多日,他来东都,没有去看过李玉一眼,李玉还在牢中。
皇宫内
他于平常一样带她来请安。
今年的夏日有些炎热,洛水的水蒸发了一半,这里不是嘉州,亦没有那四季如春的气候。
“母后留下儿臣所谓何事?”
她让皇后先回去,有事要和他单独谈。他知道,李锷来过定是李玉的事。
郑太后许久都不曾开口,于是他替她:“母后是想让儿臣放了李玉吗?”
她摇摇头“你觉得,哀家会这样做?”
他也摇头“我于母亲,所爱是一样,所付出也是一样。”
“不顾一切?”
他点头。
“早在来俊臣去嘉州的时候你就有杀心了吧。”
依旧点头,“李玉不是李锷,没有那般忠心。”
李锷忠,忠得是扬氏,忠得是梁太子勇,可是肃朝的天子,一半也姓扬。
“哀家知道,不管如何。为了她,你终究会杀李玉。”
他闭口不语,要威胁,这李玉威胁不到他。李玉府上,只要他一句话,随时可以要了李玉的命。
随后郑太后又语重心长的道:“可是你杀了李玉,就等于自断一臂。”
他也知道,但是他心中有数:“废了的手臂,留之无用,弃之可惜。可他若会蔓延到全身,儿臣想,就算忍痛,也会弃之。”
郑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受恩李家的是她,不是少年。她有愧疚,但是他没有。
他认为,于私情,于公理,于朝堂,于氏族,李玉非死不可。李玉觊觎着自己所爱,握着自己最大的秘密,出身于山东士族赵郡李氏,无论哪一点,他都不会让李玉久活于世间。
他知道母亲会愧疚,愧于李锷,还有李玉的双亲。
“李公是个人才,若他还有心。我可为他安排入朝。”
郑太后没有在回他的话,只是没有回话,不是生气。她或许想,从虎口出来的人,又有几个还想回去的。
“这一点,你像他也像我。”太后的他,是太.祖,是先帝。先帝爱江山,她爱美人,他们都只各得其一。可是天无痕却都想要。
“杀伐果断,这才是为人君该有的。但是,你太过重情。” 天无痕像他母亲,痴情对于帝王,没有任何好处。况且她还不是帝王,却为痴情迷失了方向,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也许我的认为和阿娘相反,我若得天下,必然是因为她。”
“若弃天下呢?”
…
玉平十四年,大清朝党,整顿朝纲,扫除祸患,内外修整,击藩镇势力。入秋后腐败官员连同李玉一同于东都北市口斩首。
此案响遍整个肃朝,斩首的消息迅速传开。李玉何许人也,当年震惊朝野,不到两年内一手遮天的天才,却不曾料到数月内命丧黄泉。
东都的百姓不明白为何,只有当事之人才明白。东都外的州镇百姓更加不明白,他们只知道李玉是好官,清官,但是天无痕把他杀了那天无痕就是昏君,所以百姓震怒,上书求情着多达万人,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君要臣死,臣焉能活着?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李玉不该喜欢白沐雪,若不是因为这个或许他还不会死,至少还可以多活几年。因为只有死人才会让天无痕放心。爱情都是自私的,他不允许任何人插足进来。
数日,此案了结,众怒也压下去了,一切又归平静。
初冬,天降大雪。东都分外冷,北风不停的刮着。
因为一连几日的大雪,早朝改为晚会,他腻歪在床上不想起来。整整两年的思乡之苦,这一年里的偿还。好像,他还不满足。
李玉的事情解决了,他心中的隐患,或者第三者解决了。
可是白沐雪的心结依旧没有解决,这人太木纳,木纳到察觉不了别人对他生枝的情感。
就在她欲要开口问他之际,居元在房外道了一句。
“主子,南诏使者来访。来人是南诏公主。”
他本来闭着眼,睁眼时楞了一下,她正在盯着自己…脸色还不好。
本来就是她心中所忧,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既来之则安之,至少现在她才是他的枕边人。
“怎么了?”他抬起手,帮她舒展那凑在一起的眉头。
白沐雪不理会他,掀起被子起身。
南诏使臣来了,他不着急,也不急着起床。她于铜镜前梳妆,殿外北风萧瑟,而殿内那青铜鼎炉子内的碳火烧得通红,暖了整个大殿,与人心。
他伸了伸懒腰,起身。“我还是喜欢你抹那深红色的蔻丹。”
“你,为何是南诏公主亲自前来?”她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
这平静了许久的一问,瞬间将空气凝固了。
他抬起手摸着下巴,头朝上看了看房梁,“她曾和我过,她喜欢中原。”
“那,是喜欢中原,还是中原的人?”这语气,有些疑惑,更是质问。
他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突然这样问?”
她转过头,“没什么。”
“主子,南诏使臣已到达皇宫,如何安排?”
“麟德殿。”
对话间,她的心有些慌乱,似乎忘了那句,既来之则安之。
穿衣间,他又下意识的问了问她:“你去吗?”
她替他整理腰带的手停在他腰间,片刻。“既是见‘重要’的人,为何不去。”
他没有细想那个重要,对于情到底还是木纳了一点。
“我等,参见肃朝陛下。”南诏无跪礼,他们自是。
麟德殿内天无痕端坐于龙椅上,白沐坐其旁,她的眼光一刻没离开过殿下那醒目的女子。
“许久不见,不知陛下可好?”
听到她的声音,他遂改了那凌绝天下的态度。走下殿。
“得你之恩,如何会不好。”
南婉一笑,还是那样的好看,这让跟下来的她,满不自在。
“多谢公主搭救之恩。”她躬身谢她,一副女主人,贤妻的姿态。
“这是你的…”
“吾妻。”吾妻一词口出,真是羡煞众人啊。能让皇帝言为妻子,置身于险境中心心挂念,梦中呼喊的妻子。这女子,是何等幸福?
“素闻皇后那惊为天下人之姿,今日见到,果然如此。” 南婉突然有点对那夜她问他的谁更美有些羞愧,眼前这人的绝色,何人能及?
“公主过奖了,公主在南诏不也是艳绝六诏,若是皇上喜欢,我可让出这中宫之主的位子。”她看着南婉随后又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让他不禁了个寒颤。
“咳咳”他将手卷起拳头放至嘴边轻咳了一声。
南婉有些尴尬,女人之间的感觉与对话,白沐雪一眼就明白了。南婉喜欢天无痕,琥珀色眸子看他的眼神,他自己不自知,可是白沐雪看出来了。
“若当时你知道朕是皇帝还会放了朕么?”他总觉得气氛有些怪,都无话可,他总要找个话题。
“还记得我当初的话吗?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依旧如此。” 南婉很机智,那时候只有她们两个人,她故意这样的含糊不清,就是想探探白沐雪的底。
“从你的信中可以看出,你比南逻更具有雄心,若你不阻止,或许南诏不仅能统五诏,还可以是天下。你,不后悔?”
“既已救君,未曾悔过。”
他不喜欢南婉,但是由衷的感激,还有欣赏。也许现在他也觉得,南婉和他很像,这也是南婉当初为何救他的原因。
“有心无意,何须要多。公主从远方赶来东都,我夫妻二人定当尽地主之宜。”她都改夫妻了…虽然帝后本就是夫妻,但是拿到明面上来。她,逾矩了。
南婉望了望白沐雪,那琥珀色的眸子停留了片刻:果然,天子的女人都不简单。
他不知,为何今日这两个女人的对话如此反常,似乎换了一人…
晚宴款待南诏的使臣,昭明殿内灯火通明,这是用来接待重级人员而修的大殿,只次于太元殿。
歌舞升平,一番酒宴赏舞,南婉坐大殿左旁之首,依次是南诏的大臣,右侧则是肃朝重臣,首座自然是天无痕与白沐雪。
酒过三巡,除了两国之事未层谈及其他。
“前几日南诏发来文书,你要大婚了?” 他着饱嗝,用手捂着嘴问道。
他突然的一问,如同针扎在心头一般疼痛。遂点头。
“是他吗?”
她再次点头。
他将眉头锁起,却不知身旁那人比他更加不悦。
“你既然不喜,又为何要答应。”他不明白,南诏王视她为生命,只要她不愿意谁又可以强求。
“我若不答应,何来这安宁?”
他愣了一下,“是因为肃朝么?” 他没有是因为我么?
她没有话,那个所谓的婚约,她很讨厌,只是南诏百姓的意愿,她父王的意愿。她曾记得母妃临死时和她过,感情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要随意,也不要任由他人,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他是南诏公认的天才,我想,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吧。”南婉给他的回答是这样的,他疑心极重,又怎么会不知道实情。
“终究都是一场政治!”他叹息一口气,他与这南诏公主竟然如此相似。
“陛下与皇后又何尝不是一场政治?”南婉的话,似有意,又似无意。
他只僵住,南婉的话是对的,起初这真的只是一场政治,一场利用。
他不知道,白沐雪此时的手是凉的,心也是,与她的对话。他未曾察觉,字字珠玑可是有心人句句听进心中,句句锥心。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的,一命还一命,你不亏欠朕什么了。”
南婉的决定是为了他,他即使察觉不到那份情素却也知道恩情。
“我过,我救人从不需要理由。”
他亦沉默,她更加,不再言语。
“你若是不想那我便修书一封给南逻,或者你在中原挑一个驸马回去,你曾过喜欢中原。中原的贵族,皇族。优秀之人你尽可以挑,入赘南诏。”
她摇头笑着拒绝。
“为何,难道中原人你看不上?”
“因为不可能。” 她只轻言了这句话。
“什么不可能,只要你开口,只要中原有的朕都可以为你拿来。” 好一句只要你开口,只有中原有,他都可以为她拿来。
南婉抬起头,凝着那认真话的人。
她其实想的是,最好的人就在眼前,但是已经不可能了是吗?
“不必了,我已有喜欢的人,此生不能相守但若她幸福,也是好的!”话的时候她的琥珀色眸子是盯着他二人的。
她或许还想在添一句:只是我爱之人,已经有了所爱之人。
“原来是这样。”他只是故作尴尬的笑。
即使感情在木纳之人也该有所察觉了。就如他,在了如此多后,他也该知道了。
“既然是大婚,理应高兴才对,今日这样多的伤情之语做什么。”她强忍着那份心思调节着气氛,她也知道身旁这人应该看出来了。
天色渐晚,他今日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惆怅,总之他心里很难受,喝了不少酒。
“本宫有话和你。”自称她不常用,居元扶着皇帝先回去了,她留下来善后。两个女人间的斗争,他避开最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白沐雪用那女主人的姿态问着她。
“离了他,娘娘连气场都不一样了。” 她不惧,悠闲的品着,长安御苑所种的马乳葡萄酿制的“凡八色,芳香酷烈,味兼醍醐”的葡萄酒。
南婉不慌张,悠然自得,她便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怕。
“你放心,我不会与你争他。” 南婉略微一笑,看着那葡萄美酒旁的美人。因为南婉自知争不过她,也没有她那样的心胸,可以容纳她人。
“因为那婚约?”
怎么中原人都这样爱戳别人的心窝子?南婉并不想回答她的话,她只是想,第一个走进对方心里的人,总是幸运的人。
没有得到南婉的回答,她不死心,继而问了南婉先前他曾和她提过的阁侯。
“那阁侯是什么人?”
她与阁侯自幼一起长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阁侯,阁侯喜欢她,她知道。
“若按宗氏辈分,他唤我父王一声宗祖。”
白沐雪心中一愣,这不是乱伦吗?按辈分那南婉是阁侯的父辈。
“这样也可以吗?”这疑虑,他也曾这样问过。
“你们连问话都是一样的。”
她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那手依旧攥得紧紧的。
“他与南诏宗系隔得太过远,就连旁系都还要分一支,况且又不是肃朝,哪里有这么多孔孟之道。”
白沐雪于是明白,南诏就连王储都可以定女子,必然比中原要开明不少。
“那你?”
“我喜欢他。” 他这个词很隐喻,算回答了,却给了你无限的猜想。这是阁侯,还是他。
不过白沐雪知道,从她嘴里出来的语气。她不喜欢阁侯。
随后南婉又笑了笑,“喜欢与拥有是两回事,前者只需要单方面,而后者…”她再次扫了扫眼前的女子:“我是不可能了。”
今夜她们的谈话有些长,但是话里没有离开过一个“他”字。
白沐雪不喜欢她,因为她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抛开这些还是要庆幸自己,比她更早接触他。
再中宫他沐浴更衣出来等了她许久。
她进去就看见那个正昏昏欲睡的人,不理他,也不话不行礼便去沐浴了。
出来时只穿了少许衣服,让他心里发痒。几年过去了,襁褓中的孩子早就长大,他让奶妈带着孩子去弘文馆读书。
她习惯性的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那个今天失态的自己,心中的慌乱一刻未停。
他却不自知,不老实的抚上女子的肩。她将他的手推开。
“今日宴上她所言陛下听不明白?”
“什么,谁?” 他僵着,故作不明白的样子。
“公主的话,皇上当真不明白?” 她依旧盯着铜镜,镜子中的自己有些幽怨。
“不明白什么。” 他不想回答这个无趣的话题。
“她如此多,旁人不懂连皇上也不懂?”她转过头,那种眼神他不是第一次见。
“我不明白你在什么。”
“她喜欢你。” 这人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要绕弯子。好,那我就直接明白。
他皱起眉头与鼻子,转过身,沉着脸。
“与我,何干?” 他的很轻巧,就是与他没有关系。喜欢又如何,只是单方面的。
她对这人的轻巧不由的冷笑。
“那如果,我要杀她呢?”
僵住的心微颤,除了大惊,还是大惊!
“为什么,你疯了吗?”
“你可以因为我杀李玉,难道我就不可以因为你杀她?还是你,舍不得?”
李玉的死必然,只是因为她,让李玉死得提前了。
“这不一样,她的喜欢只是她而已,朕的喜欢只有你。”
“那李玉的喜欢也只有他,还是你从来就对我不放心?” 白了所谓的第三者,他们都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沉着的脸越发的狰狞,他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若不放心,我为何会以身试险,若不放心,我为何会与天下斗,若不放心…” 他着,那样看着坐着的她。
帝王家的薄情,她们并非不懂。他只是想告诉她,到了他与她这里,会让天下人都明白,只要是人都会有情,天子亦是人。
今日凉透的心,听他的言似乎好了不少,可是她还是不能原谅这人,入虎口未曾丢命却俘获美人心,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我只是个平凡女子,受不起陛下的大爱。”
“凑巧,朕的心中只能装一个平凡的爱人。”
他的情话,很平淡…但是的确可以化解许多没必要的气。
今日,他不耻了太多话,失了一个君王该有的尊严,却做了一个好丈夫(妻子) 他不生气不恼怒,或许他想他该高兴,真正喜欢你的人才会在乎,才会有所谓。她若不喜欢,何必自讨没趣?
作者有话要: 明天还有一章万字,李玉死翘翘了…他爷爷最后那句话很无奈啊。
天(陛下)内心的独白是这样的:你动了我的人,就该死。
白(皇后)是痛苦的,别人觊觎我你就杀。那别人喜欢你…我怎么办。哭唧唧…
作者君:公主有蛊毒我害怕…
各位以为南诏就这样解决了?不不不,后面的事多着呢。但是绝不是NP,作为基圈的作者,用生命担保。只会专一,明天万字讲女二。
江山不及美人俏 ,书名可以体味一下的。
南婉也是王,南诏的储君。
万字里可能错字啥的多,欢迎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