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在戏文里见过!
屋内光线昏暗,谢喻兰忍不住心跳加速:他没想到大公子褪去衣衫后会是这么一位猛男。是真猛男。
体格健硕,胸肌发达,肌肉线条十分有张力。他浑身都透着和“公子”这个词格格不入的凶狠野性。
他双眸犀利幽深,眼形狭长,于是便显出几分阴戾,仿佛无论怎么刷洗都洗不掉他一身血腥杀气。凑近时,更能感到那种上位者的威严,薄唇一抿就能让人两股战战,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
不愧是……
咦,不愧是什么?谢喻兰感觉有什么想法欲脱口而出,但堪堪卡在舌尖,不上不下,教人难受。
谢喻兰心不在焉地想: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竟真以为大公子得手下人爱戴,就会是什么可亲之人。
“躲什么?”秦岚之沉沉开口道,“那楼可住得舒服?不喜欢再给你换一间。”
谢喻兰一愣,忙道:“不必,在下很喜欢。”
“换个自称。我不喜欢听。”
“……”谢喻兰一时头秃,不然该叫什么?
见年轻的“神医”面容纠结,秦岚之微微笑了起来,却更显吓人了,仿佛要择人而噬。
“叫喻兰可好?”
“呃……”谢喻兰清了清嗓子,有些别扭,“也、也行。”
“我也唤你作喻兰。”秦岚之又道,“你可唤我为阿之。”
谢喻兰茫然啊了一声:“在下……喻兰不敢。”
“让你叫你就叫。”
谢喻兰只得干巴巴道:“阿、阿……阿之。”
噫——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这大公子却似高兴起来,嗯了一声:“多叫几声听听。”
“阿之……阿……之。”这是什么变-态趣味?难不成因为走火入魔,脑子糊涂了,便想多听别人叫自己的名字,找到一点安全感?
毕竟还有身孕在身,似乎也得过去。
谢喻兰满眼写满同情,心底叹气,便多了一丝纵容:“阿之高兴就好。”
“阿之”显然分外高兴,眼底亮起了光,水汽氤氲中,那眉眼更显幽深:“喻兰,我总觉得你很熟悉。你呢?可有对我相见恨晚?”
谢喻兰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等等……我怎么觉得这段对话像是在什么戏文里见过?就是那种……寡妇勾-引粗犷猎户的戏文。
之后的剧情他已经能猜到了。
大公子已有了夫人,还有孕在身,哪怕是脑子糊涂了,也万万不应做出如此不妥之事啊!这如何对得起夫人?!
起来……夫人呢?
谢喻兰起身站远了些,低垂眉眼道:“大公子笑了,在下……喻兰从前并未见过像大公子这般……威猛豪迈的人物。可不敢同公子相见恨晚。这话若是教夫人听了去,恐有不妥。敢问……大公子,之前不是夫人也受了伤?不需要我去看看吗?”
浴桶里的男人沉默片刻,突然起身,水声哗哗沿身体落下,那威猛压迫之感,竟令谢喻兰有些喘不上气。他又往后退了几步,不敢抬头,余光只见男人随手披了衣衫,头发湿漉漉披散在背,水珠在地上砸出一圈印记。
秦岚之走到屏风后,取了帕子擦头,道:“他不碍事,无妨。喻兰,咱俩同为男人,哪怕相见恨晚也没什么关系,不定反成江湖一大佳话,为何你却怕我家夫人误会?这有什么可误会的?还是……你认识我家夫人,知道他会误会?”
谢喻兰被问得微微晃神,仔细想来,他也不知为何会担心引人误会。是啊,同为男人,相见恨晚怎么了吗?又不是什么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似乎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一想起这事他心里还有些发闷和不悦。
这又是为何?
谢喻兰茫然地走了片刻神,等回过神来,有些话已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大公子同谁都这么容易相见恨晚吗?”
秦岚之从屏风后绕出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自然不是。喻兰为何这么?”
谢喻兰回神,忙摇头:“不……我……”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到脑子有些不太清醒,后脑勺微微刺疼,连太阳穴也发涨起来,隐有呕吐晕眩之感。
“我……唔呕……”他一把捂住嘴,伸手扶墙微微弯腰,脸色一时惨白难看。
秦岚之骇了一跳,慌忙冲过去扶住他:“喻兰?!来人!”
双兰殿门被人用力推开,光线涌入,将那暧昧不清、昏暗晦涩的气氛一扫而光。
“教……大公子?!怎么了?”
“去请大夫来。”秦岚之一把抱起了谢喻兰,大步流星将人放到床铺上,“喻兰有些想吐,去熬点酸梅汤来。”
“是!”
谢喻兰迷迷糊糊,还不忘了开口:“要放冰块。”
秦岚之简直哭笑不得,一手拂过他汗津津的额发,在脸侧落一下吻,一边哄道:“知道,放心吧。”
谢喻兰:“?”
大公子为何要亲我?难不成将我认错成了旁人?
大公子这会儿犯病了?!
谢喻兰一把攥住了秦岚之袖口,没等男人高兴,他就皱着眉头十分为难地道:“大公子,使不得。你看看清楚,我不是你家夫人。”
他又朝门外道:“你们、你们快去请公子夫人来!大公子犯病了!”
门外弟子:“……”
不敢动,实在不敢动。
秦岚之抓着他的手微微叹气,顺水推舟,耍赖般地道:“我才不会认错人,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就是我夫人,是我秦岚之明媒正娶的夫人。我看这世上,谁有胆子敢句不是!”
谢喻兰:“……”
完了,这病犯得有些严重啊。
谢喻兰休息期间,万壑宫议事殿内又塞满了人。
毒一戒摸着秃头道:“夫人这次的记性倒是不错,过了两天,还记得自己是个大夫。”
花三叹气:“夫人没能认出月儿,月儿从他进万壑宫开始就负责伺候他的起居,他像是半分印象也没有。”
老六愁眉苦脸,直搓手道:“你就别提月儿了,这半个月我跟了夫人这么久,他今日见到我,依然不记得我是谁!”
教主之位上,秦岚之脸色阴沉,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懒洋洋搭在扶手上,道:“神医还没到吗?”
每一一问,每日都有新失望。
果不其然,老六低头战战兢兢道:“回教主,分舵弟子传回消息称……”
“嗯?”
“那达达城主不愿放人,神医一时半刻接不回来。”
“喻兰的事告诉神医了吗?”
“是了,但神医眼下被软禁……出不来……”
殿内一时安静无声,落针可闻,老六缩着脖子,恨不能把一身衣衫变为龟壳,能令自己龟缩其中不用面对盛怒的教主。
好半晌,毒一戒才大着胆子呵了一声,道:“没用的东西!”
老六忙点头:“是,我会再想办法……”
花三皱眉:“你能想什么办法?咱们山高水远的也帮不上忙……离达达城最近的分舵舵主是?”
“梅雀。”老六道,“江湖又称梅一鞭,使得一手好鞭,大部分情况只要一鞭就能搞定。其内力深厚,一鞭下去能将最坚硬的石头也抽得粉碎。”
“啊,我记得他。”花三点头,“前年白道推选武林盟主,他还去凑过热闹。”
“对,就是他。”老六也是无奈一笑,“他装作乞丐去盟主家乞讨,被新任盟主家的下人狗眼看人低,他一鞭抽得对方断了双腿和肋骨,一年多没能下床。”
“够了。”秦岚之不耐断,众人立刻噤声,“让梅雀亲自去一趟,如果办不了这事,让他自己绞了自己的鞭子。”
老六抱拳:“是!”
毒一戒道:“可一直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花三斜眼睨他:“你还有其他办法?”
“不都失忆的人,如果让他待在熟悉的地方,也许能想起什么来呢?”毒一戒琢磨,“不如我们试试?”
“怎么试?”花三道,“万壑宫还不够熟悉吗?这里已经是他的家了!”
“话是这么。”毒一戒偷瞄了上头的教主一眼,斟词酌句,“但他还有自己的家啊……不是吗?”
花三眉头微微一拧。
老六也皱眉,想什么,又被教主断了。
“毒一戒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可是教主!”
老六抿唇:“那帮白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还要让夫人回去……”
“我会陪着他。”秦岚之想了一会儿,“花三再选几个人跟着,等喻兰身体好些,咱们就下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满面担忧,却还是抱拳应声:“是!”
秦岚之在前院摘了白玉兰花,拿在手里轻轻转了转,刚回双兰殿,就发现事有不对。
屋内太过安静,内力深厚如他,很快就察觉到窗下躲了一人。
秦岚之:“……”
几个暗卫悄无声息落在教主身后,低头声回禀:“教主,夫人睡醒后情况不大对。”
“他换了一身夜行衣,还蒙了面,在屋内翻上翻下,似乎在找什么。”
“察觉你回来,他想躲到屋梁上,可是没站稳……又摔下来了。”
秦岚之:“……”
秦岚之皱起眉:“你们没接住他?”
众暗卫跪了一地:“是属下失职……只是……怕吓着夫人……”
秦岚之揉了揉额头。
行吧。这回又是什么?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