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啊,金丹。
谢喻兰不知道这话从哪儿接起,思绪纷乱,脚步不由加快了,前言不搭后语道:“姑娘长起来是很快的,比子们快多了。”
秦岚之也跟着他走快了些:“是。”
谢喻兰不愿再想,瞧见旁边的戏园子,转移话题道:“去听戏吗?”
“你想听?”
“也许能有什么线索。”
“线索?”
“坊间最能得到线索。”谢喻兰一脸胸有成竹,“哪里有热闹,哪里便能听到那妖物的踪迹。”
秦岚之想赶路,可又不好拂了媳妇儿的意。正犹豫,便见男人已快步到了园子外,瞅着那今日戏目的告示牌,从秦岚之的钱袋里摸出碎银来。
他一甩袖,大方道:“走,请你们听戏!”
月儿捧着甜汤,差点没乐出声——别的不提,这花教主钱的势头还是很自然的!不愧是夫人!
老六和毒一戒面面相觑,又去看教主:“……听吗?”
秦岚之还能什么,来都来了:“听。”
谢喻兰高高兴兴走在前头,秦岚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媳妇儿可能就是想听戏了。这一路山路连着山路,恐怕憋坏了吧。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见谢喻兰在前头鬼鬼祟祟拉住了一个卖花生瓜子的二,问:“最近的戏目有妖物的吗?”
“啊?”对方傻眼,“若是想听山海经……”
“不是那个。”谢喻兰道,“是讲披着人皮的妖物,八面玲珑,狡猾异常。害了谢家满门后又去了淮山门,害了对方掌门和继承人……”
二摇头:“……没听过。”
正巧路过的戏班头子听到了,凑过来问:“这戏本是谁写的?有成品吗?我能看看吗?”
谢喻兰莫名其妙:“没有。你们没听过这事?”
“谢家的事谁不知道啊?”那戏班头子背着手,手里转着两枚文玩核桃,“淮山门这事之前有听,但具体什么事儿不清楚。只知道淮山门一夜间遣散了门下弟子,连金阁榜上都将他们除名了。”
戏班头子看看谢喻兰,又看看他身后的秦岚之等人,直觉这群人不是一般人,便有意想结识。
“兄弟若是有一手消息,只管来,我花钱买。”
谢喻兰一本正经,什么呢,这东西是能拿来卖钱的吗?我是这么俗的人吗?
可转头想到自己还欠着秦岚之钱呢,一时又心虚起来。
秦岚之还没来得及话,就见自家媳妇儿抱着手臂,一脸勉强道:“你先多少钱。”
秦岚之:“……”
不是,媳妇儿,万壑宫还不至于养不起你。大可不必。
月儿喝完了甜汤,真真是从舌尖到胃里都甜腻起来,笑得直眯眼:“先生,你很缺钱吗?”
“总不能一直用你们的钱。”谢喻兰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又看了秦岚之一眼,“之前路过的几个村庄都不需要我帮忙,看来如今是太平盛世,也好。就是一直欠着你们的钱,我过意不去。”
秦岚之无奈道:“无妨。就当是我给你的学费。”
这边你一言我一语,那头戏班头子眼看到嘴的鸭子要飞了,自然不干,忙道:“哎,诸位,价钱好商量嘛。我们这戏班一年到头走得地方不少,若这故事讲好了,戏本红了,诸位也能名噪一时,岂不一箭双雕?”
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又让二去收拾二楼的厢房:“咱们上去慢慢聊,不急,不急。”
谢喻兰此时倒没了兴致,对方没听过披着人皮的妖物,他也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想了想,拿谢家和淮山门的故事赚钱,似乎太没良心了些,于是到底消了念头,袖子一甩,两袖清风,又掂着钱袋子出去了。
戏班头子:“……”
怎么这样呢?!
秦岚之觉得好笑,跟着媳妇儿出了门:“又不听了?”
“他们这儿没线索。”
“那便走吧,咱们还赶路呢。”
谢喻兰想想,要抓那狡猾的东西,可不得赶路吗?若是又被对方抢在前头,害了人怎么办?
于是几人上车继续赶路,很快离开了白雀城,又经官道一路往西而去。
途中经过了好几个城镇,谢喻兰没听到什么线索,也没能赚到钱,一时有些郁闷。
赚钱好难啊。
谢喻兰坐在车里,撑着下巴心事重重。他时不时瞄秦岚之一眼,这个便宜徒弟有钱又大方,倒显得自己很没本事般,令他有些不甘心。
他在身上摸来摸去,想找点东西先押给秦岚之,结果只从月儿给自己挂的香囊里翻出一枚玉佩——鬼知道玉佩为什么会在香囊里?
他盯着这玉佩看了半日,觉得有些眼熟,越回忆脑袋越疼,随即突然“啊”的一声,想起来了。
“秦上仙!”谢喻兰一秒换了角色,一手按着发涨的太阳穴,一手捂了眼睛,“你瞧这是什么!”
秦岚之:“……”
怎么变就变了呢?他好不容易才跟“铁先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啊。
秦上仙是什么角色来着……
秦岚之身份太多,突然之间没想起来,一时懵在当场。好在月儿反应快,忙提示道:“虎妖,虎妖。”
啊,虎妖。
啊,吃金丹。
秦岚之深吸口气,摆出笑脸:“谢道友,怎么了?”
“这玉佩正是那虎妖留给我的!”谢喻兰道,“一想到我曾那般信任于他,我,我……”
他将玉佩塞进秦岚之手里:“此物赠与上仙,还请不要嫌弃。”末了又补充道,“请让它离我越远越好。”
秦岚之:“……”
秦岚之看着那玉佩,指腹抚过其上兰花纹路,感慨万千:“原来你一直留着它……”
他看了谢喻兰一眼,蹙眉:“你捂着眼睛做什么?”
“眼睛疼。”谢喻兰道,“或许是睹物思人……不是,我才不会惦念一只虎妖!正邪不两立!”
一听他眼睛疼,秦岚之来不及想别的了,立刻叫停了马车,又让毒一戒来看。
毒一戒查看许久,下车时面色不好:“夫人眼睛对光的敏感度下降了,这不是好兆头。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失明。”
秦岚之握紧了拳:“没有其他延缓的办法吗?”
“最好是先用药将眼睛敷住,减少用眼刺激。”毒一戒也没办法,为难道,“但这治标不治本……”
秦岚之握紧了手里的兰花纹路玉佩,嘴角下抿,神色黑沉。
谢喻兰闭着眼,忍着一跳一跳发涨的太阳穴,将头探出车窗喊:“秦上仙?”
“我在。”秦岚之撩袍上车,将人揽住,“这……玉佩上可能有东西,所以你才会眼睛疼。我让人先给你用药。”
“麻烦上仙了。”谢喻兰点头,很是感激,“那虎妖吃我金丹,灭我族人,如今居然连我也不放过。”
着着,他竟悲从中来:“他当真有喜欢过我吗?”
想那洞房花烛夜,他一颗赤诚之心,竟是换来如此下场。悲哀,悲哀啊!
秦岚之见他眼眶发红,生怕他刺激到眼睛,忙劝慰:“也许这里头有误会。”
“误会?”
“话本里不都这么?”秦岚之道,“因为身不由己的误会,本是良人就这么错过了。”
谢喻兰吸了吸鼻子:“上仙你不用安慰我。”
“若你不信,我来想办法。”秦岚之道,“我让那虎妖出来见你一面,把误会开。”
“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毒一戒很快调好了药,用纱布一圈圈缠住了谢喻兰眼睛,又哄着他吃了药丸。
泥状的药膏冰凉凉的,缓解了眼睛的不适,只是眼前黑暗一片,令他没什么安全感。
好在秦岚之一直握着他的手,坐在他旁边,时不时递水递果干,又询问他关于那虎妖的细节。如此走走停停,到了傍晚,他们在一处镇里安顿下来。
彼时天空下起了淅沥沥的雨。
镇人少,客栈房间多,一行人安顿妥当,吃过饭后秦岚之又亲手给媳妇儿换了药,喂了药丸,这才道:“我这就……做法令那虎妖来见你。你只要在房间里等着便好。”
谢喻兰有些紧张,捏着袖子道:“他,他果真会来?”
“一定会来。”
“那,那若是他来了,却不是误会……”
秦岚之看着他如此惶惑模样,心里泛疼。倒觉得此时的谢喻兰很像当初刚跟他一起去寻凶手时的样子了。
当年的谢三公子,也是这般紧张、忐忑又总迟疑不安。
秦岚之一开始还觉得这子年纪轻轻,胆子却这般,不堪大用。可渐渐地,他却对凡事谨慎用心的少爷动了真心。
来,缘分这东西,也真是妙不可言。
“一定是误会。”秦岚之将人拉进怀里,轻轻抱了抱,“我是,就一定是。相信我。”
秦岚之后悔之前纵容谢喻兰喝了不少酒,不管是青梅还是桃子酒,对方都不该碰。
他在楼下坐了许久,等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慢上楼,放轻了脚步。
推门进屋,不大的客栈房间里,桌案边正襟危坐着那年轻的白衣男人。
他乌黑长发放了下来,披散在肩,眼睛上缠了纱布,只露出挺翘的鼻尖,朱红的薄唇。听到动静,他下意识转头看来,想站起来,又硬忍住了,一手扶在椅子上僵硬道:“是你吗?阿之?”
秦岚之浑身一颤,竟不知他在叫哪个阿之。
但这温软的语调一出口,就令他心潮澎湃,一颗心剧烈跳动。
似乎不管过去多久,他永远拿谢喻兰没辙。永远会一次次地向对方妥协。
“……是我。”他压低了声音,关门入内,站到了谢喻兰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量他,就如同曾经那般——
那年他们寻到了一些关于凶手的线索,在瓢泼大雨里赶路。后来马车陷入泥沼,只得在附近农家住了下来。
简陋的屋舍里住着村长和他的孙儿,村长和孙儿挤一挤,腾出一间空屋,让给了浑身湿透的谢喻兰和秦岚之。
而其他人只得挤在后院柴房里,月儿则单独住在了隔壁大婶的屋内。
作者有话:
这篇文不长哈,应该很快会完结。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