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许渊定定地看着面前被炸的参差不齐的断崖，硬朗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眼睛里全是阴影，黑沉的厉害，像泛着冷光的石头。

    他身后是三只厄喀德的尸体，个个死相惨烈。

    一个将手臂插入自己的喉咙，捏爆了自己的心脏，下巴断裂，嘴角扯到耳根；

    一个掐断了自己的脖子，脑袋软软的歪在肩上，颈上的皮肤承受不住头的重量，一点一点的撕裂；

    而最可怕的是在许渊脚边不远处有一只厄喀德不停的用利爪刨开自己的腹部，肠子流了一地，乌黑浓稠的血缓缓淌出，然而厄喀德逆天的愈合能力却让它无法直接断气。

    这些叫做厄喀德的怪物，是吃了「虺」后感染SP+RDVE病毒的人类。

    在灾难发生的一开始，人们称「虺」为龙头鱼，顾名思义，这鱼长了个酷似上古神兽的脑袋。

    一条成熟的龙头鱼有成人臂那么长，鱼身扁平，鱼尾短，颜色多为黄色和白色，繁殖速度极快。

    就是这么个从天而降，来历不明，长相奇特的玩意儿，在它入世之初便受到了联合公会广大民众的热烈追捧。

    仿若横空出世，不带一点预兆。

    然而，几个月后，第一批有流感征兆的人们出现了——咳嗽，头晕目眩，持续低烧。

    几周后患流感的人数陡然增多。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各区大医疗单位挤满了针、买药的民众。

    无论联合公会采取什么措施，都解决不了持续增长的患病问题。

    这可急坏了新上任的联合公会最高领导人——联合公会首席执政官，廖彦宏先生。

    在新一届选举大会上，他以微弱优势败上届执政官蒋威霆。这让他很是得意了一阵。可现实却无情的给了他一巴掌。

    联合公会区是位于上河大陆中段的人类繁衍区，人们在联合公会区生存已有近千年，日子过得颇为安逸，类似这种大规模病疫从未发生过。

    社会舆论、对新领导人能力的质疑声，让廖彦宏头疼又心凉。

    他只好施压于科学研究院，要求相关研究人员三天内必须呈上一分病毒的相关明。

    然而，医学分院院长韩国栋和病毒研究所所长刘明达二人，却在这一紧要关头失联了。

    大家都知道，科学研究院的这帮老学究，经常会丢下工作外出实地调研，这时候消失，竟也没有引起怀疑。

    “这些个老家伙，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最需要他们的时候走了！”廖彦宏扔下科学院交上来的报告，恨恨骂道。

    这份报告是一早便放在廖彦宏办公桌上的。

    报告上，经过研究发现：流感病毒是至今从未被发现的新型病毒。该病毒在人体的潜伏期有三到四个月不等，最长的应该有六个月左右。

    于是这么推断下来，传播源初步确定在了龙头鱼身上——感染者都食用过龙头鱼。

    感染了病毒的患者，初期症状类似感冒，接着便会记忆力衰退，变得易怒焦躁。

    这两个阶段之后，就不能再算作人类了，感染者会失去理智，变成只懂撕咬人类的怪物——厄喀德。

    然而最可怕的是，一旦被厄喀德咬到，病毒便会通过唾液传播进入人体，在体内有一到七天的潜伏期，潜伏期一过，感染者会直接狂化为厄喀德。

    “太恶心了，能不能给它个痛快。”金鱼撇过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这人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官很是精致，皱眉瘪嘴的样子让他看起来生动的可爱。

    “好的。”男人慵懒的声线刚落，便是「噗」的一声轻响，一弹星火瞬间射出，爆头了那只求死不能的厄喀德。

    脑浆向四周炸开，却在飞溅的过程中受阻，被一个看不见的空气罩子笼住，只得委委屈屈的缓缓滑回去。

    褚堙举着氢弹枪，修长的手指还搭在扳机上。顺着向上看去，容貌清俊，薄唇微勾，脸上带着温润淡雅的笑意。

    若是在古华时代，肯定是个俊美生。他眸色比普通人要浅淡，看起来很柔和，只是此刻这双明明弯起的眼里却含着凌冽的幽光。

    许渊不理身后两人，在崖边蹲下，接近一米九的英武身躯被黑色的作战服包裹着。

    他伸出手捻了一点粘在石缝里的灰褐色粉末，不用细看就知道这是微型尖导炸弹的残留物。

    这是韩鹤鸣一手研制的新型炸弹，当初的武器试验是他们一起完成的。

    “我们怎么上去？”金鱼走到许渊身边，望着眼前的深渊问道。

    他踢了一下脚边的碎石，看着它们骨碌碌的滚下断崖，敲在凸出的石壁上，又飞入更深处的密林中。

    没人回答他。

    金鱼抬头看向许渊：“问你话呢。”他见男人沉默，不由得露出一个刻薄又讥诮地笑容，“鹤鸣把路炸了，这么宽的断崖，连厄喀德都过不去，你要怎么过去？”

    “鱼儿……”褚堙拉住金鱼，冲他摇了摇头。

    金鱼嗤笑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这男人一眼。

    “爬过去。”男人开口道，声音凉凉的。

    “呃……”金鱼皱眉，疑惑的看向许渊。

    什么意思？

    许渊回头，从腰间挂的蛛花囊里抽出混了蛛丝的纤维滑绳，“我爬到那里……”

    许渊指了指被炸成「深坑」的山壁中央，“从那里射出钢丝绳，吊到那块山石上，到了那我的瞬移异能就可以过去了。”

    两人的目光顺着许渊手指，看到「深坑」四分之一处有一块凸出的山石，大概是盘山路的「残骸」。“这个你们拿好，我过去之后固定绳子，你们再过来。”

    许渊的瞬移异能其实也是速度异能的一种，因为太快，所以被称为瞬移。

    褚堙接过绳子，顺手挂在腰间的护带上。别看这绳子装在巴掌大的囊里，里面绳子的长度能绕联合公会一圈。“可是，你到底要怎么爬过去啊？”

    许渊装好蛛花囊，又将囊袋敞开一个口，方便绳子自动滑出，他走到侧壁前摸了摸坚硬的土石，好像在估测石壁的厚度。

    「噗」的一声闷响，许渊将手插入了石壁，刚好没过手腕，下一瞬他整个人就攀上了被炸得乱七八糟的崖壁。

    这可惊呆了站在崖边的两人。

    金鱼嘴角抽了抽，指着像壁虎一样攀在山壁上的男人：“他这是又觉醒了强化异能吗？”

    “看样子是的。”褚堙双手敷在心脏上，一脸的接受不能。

    要知道感染病毒后狂化为厄喀德者千千万万，可是能进化为异能者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何况他还是三系异能集于一身。

    人类感染病毒后会成为两种「怪物」，一种是厄喀德，它们已经不能再算作人类，是只知杀戮、传播病毒的野兽。

    而另一种便是异能者，异能者的异能分为三类，精神异能，速度异能和强化异能。

    像许渊虐杀那三只厄喀德时，用的就是精神异能。

    速度异能没什么好解释，就是速度快如闪电，异能强大的还能做到瞬移。

    但是坊间也有传，速度异能达到一定境界后，能划破时空的限制……

    强化异能，顾名思义是能瞬间强化身体或者身体的某些部位，起到一点的保护作用。有点「金钟罩铁布衫」的意思。

    “真是太让人嫉妒了。”褚堙感慨道。

    “你能把你的精神异能控制好就不错了。”金鱼翻了个白眼。

    两人话间，许渊已经爬到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了。不过，这会儿男人的速度和力量明显不如刚开始，只见他又慢慢爬了一段，勉强到了「深坑」中央，停了下来。

    “他这是……”金鱼秀眉微沉，两眼圆瞪，直勾勾的盯着挂在崖壁上的男人。

    “刚觉醒的异能本就不稳定，他这会儿是用力过猛，后劲不足了。”褚堙握紧了拳头。

    金鱼：“那他岂不是很危险！”

    就在两人提心吊胆怕男人摔下山崖时，许渊抬起一只手，从手腕的发射器里射出一条钢丝绳，钉入了斜上方的崖壁。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牢牢插入山壁的手臂肌肉虬结，因为只靠一只手的力量嵌在石壁上，这会儿正微微发着抖。

    男人手腕一翻，钢丝绳唰的拉紧，将他从崖壁里扯出，向斜上方拽去。

    看着许渊吊在钢丝绳上，虽然艰险，但却不会再有坠崖的危险，褚堙和金鱼同时松了口气。

    山风刮过，让他们了个激灵，这才觉出自己也紧张的出了一身汗。

    “许渊——心点——”褚堙喊道。

    这会儿许渊正一点一点将自己吊放到正下方凸出的巨石上。

    他慢慢松着钢丝绳，勉力抵住山风的骚扰，片刻后脚下终于够到了石块。

    然而还没把悬着的心吞回肚里，便感到脚下一阵松动，唯一的「踏脚板」顷刻间碎裂崩塌。许渊一个重心不稳，跟着碎石就往下坠。

    “心！”褚堙叫道下意识向前跨了一步，被一旁早已白了脸色的金鱼及时揪住，才没有一脚踏空跌下悬崖。

    山风火上浇油似的比刚才更强劲，像是一双大手拉着钢丝绳左右猛摇，将许渊噼噼啪啪在山壁上乱撞一气。

    男人在空中四处乱踢，脚踏山石，手中收紧绳索，总算是狼狈的稳住的身形。

    许渊此时脸色惨白，鼻梁、眉骨、两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额上青筋暴起，冷汗顺着眉尾滑进眼角，眼皮跳了两下，像是被汗水涩到，难受的厉害。可他眼神却是稳的，里面是九死不悔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