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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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嗒——

    雨滴顺着墙壁滑落,撞到铝合金窗沿,在折角处囤积,汇成涓涓细流;速度过快的,则直接坠下,在窗台上,碎成两瓣。

    现在是放学后的延时课。

    延时课听起来好听,其实就是留堂。这是期中考试后,各科目老师们开始热衷的事情。

    期中成绩一出来,不少掉队的学生也就显露出来了。随着课程难度的加大,一些悟性差一点、或是自控力差一点的学生,就很容易跟不上。

    因而,任科老师可以自行选择,要不要在最后一节课上加一节习题课,一般用来做题目、讲题目。

    陶抒苒桌面上的作业已经写完了,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开始发呆,数着窗外雨窗台的次数。

    现在是11月末,入秋了,秋雨阵阵不讲道理——就像今天这场,早上还放着晴,结果从下午下到了现在。

    没有带伞的陶抒苒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这场雨能在下课后直接停掉。

    今天晚上难得没有化学竞赛课,让她顺顺利利早点回家休息吧。

    其实,正常情况下,陶抒苒是不会忘带伞的。

    姜寒栖每天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来接她上学的时候会提醒她回家拿,就算是早餐被爸妈扣在家里吃,她也会在前一天,发来消息,提醒天气变化。

    但现在,姜寒栖被关进数学奥林匹克国赛的冬令营了,营内信号屏蔽,消息根本发不出去。

    她们已经两天没有联系了。

    想着想着,陶抒苒就叹了口气,继暑假计算机决赛后,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对“异地好友”的想念。

    周日那天,她去机场给姜寒栖送机时,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两人在路口等了很久才进去,她坐在姜寒栖的行李箱上,手里捧着姜寒栖给她买的红豆奶茶,想低下头一个劲儿地喝、不泄露情绪,但又舍不得少看一眼姜寒栖。

    她不话,姜寒栖就也沉默地站在一旁,只是看着她,有一瞬间,陶抒苒差点以为自己才是要去首都的那个人。

    陶抒苒突然就有些恼意,气恼姜寒栖每次都在让她来找话题。

    “姜寒栖,你如果拿了好名次,是不是可以保送首都大学呀。”陶抒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往另一侧撇,不敢正视姜寒栖。

    “不会呀,”姜寒栖得理所当然,“苒苒不是和我好了吗,我们一起考申大。”

    陶抒苒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哎,要是申大愿意直接录取你就好了。”

    “是吗?”姜寒栖的嘴角微微勾起,没有再多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是姜寒栖家的司机送她的。

    陶抒苒坐在车后座,收到姜寒栖给她发的“起飞了”的短信,知道之后的三个时内要和姜寒栖失联了,再想想之后的一周都找不到姜寒栖了,终于委委屈屈地哭了出来。

    她鼻头一酸,抹了一把眼睛,手背上全是眼泪。

    前排开着车的司机是一个和蔼的妇人,女儿和陶抒苒差不多大,她留意到了后座上的动静,不由得心里一软,琢磨着想要开口安慰一下。

    结果,陶抒苒先发制人,抽抽嗒嗒地开了口,声音也软软地:“阿姨,你呜,你别告诉姜寒栖噢。她去考试,是好事呢,我在替她开心。”

    陶抒苒回想到这里,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着圈:

    是吧,明明是好事,她应该开心一点。

    教室门窗关紧,也没开空调,但陶抒苒还是感觉有点冷。

    她的手伸进袖子里摸了摸胳膊,暗自庆幸还好没起鸡皮疙瘩,然后双臂环抱放在桌上,把脸枕了上去,这才感觉好过了点。

    至于脚踝,她穿了高筒厚袜子,虽然有点丑,但也隔绝了冷空气,让她好受了许多。

    袜子是姜寒栖给她买的。

    拆石膏的日子,是陶抒苒自己定的。

    她没告诉爸爸妈妈,而是自己约了医生的时间,让姜寒栖陪自己去复查。

    到了医院,果然医生开始一阵唠叨,和他们强调着什么韧带受伤不可逆啊、一定要注意防护啊一类的话。

    陶抒苒乖乖坐在边上,觉得有些累。

    倒是姜寒栖从头开始、认认真真听到了结尾,边听还边用手机做着记录,还询问了不少问题。

    陶抒苒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想着,这就是学神之所以为学神吧。

    在医生看来,这姑娘,稍微看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的孩子,爸妈忙点,没办法陪着一起来也正常,反正这个姐姐看起来很靠谱,也不错。

    于是走的时候,笑眯眯叮嘱了一句:“要照顾好你妹妹哦。”

    姜寒栖满口答应,神色也颇为认真。

    倒是陶抒苒忍不住了,出去之后声地咬着姜寒栖的耳朵话:“你怎么不告诉她你比我呢,我才是你姐姐。”

    姜寒栖轻笑了出来,澄澈的眸中含着光,从善如流:“好,姐姐。”

    出去之后,姜寒栖就开始按照医生的建议给她配置东西,长筒袜这种保暖用品、艾草贴这种保健用品什么的。

    陶抒苒爱穿裙子,偏爱丝袜和船袜,姜寒栖给她找了各种图案的,她都不满意。

    “苒苒,我们平时一起穿运动校服好不好,就看不到袜子了。”姜寒栖无奈道。

    “……不好看呜。”

    话是这么,但她还是乖乖换了。

    全班就她们俩放着好看的jk不穿,穿运动长裤和大外套,陶抒苒的脚踝上还缠了一圈防护绷带。

    运动会上也是如此,开幕式一结束,姜寒栖就去更衣室把制服换成了运动装,陶抒苒巴巴地跟着去一起换了。

    两个浅蓝色的人立在一片浅灰中,还是挺显眼的。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让她们俩即使是在看台上划水写作业,也总能频频得到路人的注目礼。

    八百米的名额最终还是姜寒栖替了她,蒋晓涵去和老班了一声,运动员表就换上了姜寒栖的名字,重新发放了下去。

    表单每个班一份,女子组八百米预决赛排得靠后,少有人会在开场前去注意些什么,除了那些自己有比赛的同学,可能会看看有没有什么公认厉害的对手。

    因而,学生中,也是隔了一天才传出了新的热议——

    “姜寒栖居然参加运动会了???”

    姜寒栖家是开医院的,要做个病例造假那是极为轻松的事。

    她以前就是这么干的——军训没有参加,高一体育课也用同样的身体原因逃过了。

    虽然她在高二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开始上体育课,但毕竟是个水课,想想也正常。

    可是,这运动会,还是中长跑……

    “高二实验班这是多没人了啊,班主任居然把姜寒栖逼到这个份上。”

    全校学生如是感叹,把锅送给了班主任。

    别看姜寒栖日常臭脸,抵不住人家长得好看又身材高挑。

    五官精致,不笑时更显得冷艳逼人,体态端正,举动再怎么懒散,也总是带了分高贵优雅。

    因而,追她的人向来不在少数,就连自己班上,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动的。

    陶抒苒陪着姜寒栖候场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人群的热情,她看着身旁在做热身运动的姜寒栖,不免心中有了些幽怨。

    那么优秀干嘛呀,她根本就追不上她嘛。

    陶抒苒一早就知道姜寒栖的追求者数目极多、范围极广还特么男女通吃,但她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

    开跑前,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在等着,她还信誓旦旦地和姜寒栖:“我会努力给你喊加油的哦。”

    姜寒栖迎着日光站着,眼中是细碎的星河,笑容也愈发温柔:“好,苒苒就在终点站着,等我跑向你,好不好。”

    是姜寒栖所习惯的,不管什么话都要加一个“好不好”,语调温柔婉转,似乎真的是在征求着她的意见。

    当时她还挺开心的,不管别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至少姜寒栖只有她一个朋友;并且,能陪伴姜寒栖全程的人,也只有她。

    结果,发令枪一响起,人潮瞬间开始涌动。

    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完全盖过了陶抒苒细细的嗓音。

    更别提,陶抒苒只能乖乖地站在终点看着人跑出去,而人流居然是在跟跑。

    ?校园电视台记者跟跑她能够理解,普通学生跟跑不就是制造混乱吗?有没有人管一下?

    陶抒苒站在原地开始生闷气。

    令她更没想到的是,广播站新的加油稿件进了,一串串助威的话语直接通过运动场十几个喇叭传了出来,反复刺激着她的耳朵。

    什么“高二一班的姜寒栖!你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加油!加油!”

    ?运动场上这么严肃的地方还能集体表白吗?广播站的人都不审稿子的吗?这么缺稿子和她啊,她分分钟写个几十篇,保证够念三分钟的。

    别的不,一起跑的同学听到自己的对手这么备受期待,这不是影响她们发挥吗?

    体育竞技的积极向上、公平公正哪里去了?

    陶抒苒深呼吸,她觉得自己气的要不行了。

    别她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就算她跟着跑了,喊着加油,也只会被淹没在人群中吧……

    她看着远处的姜寒栖已经跑过了大半圈,远远把对手甩在身后,向她飞奔而来。

    她果然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最厉害的,那么漂亮、那么耀眼,衬得自己那么渺……

    陶抒苒的心情闷到了极点,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红了,嘴角不自觉地就撇了下去。

    “苒苒!”遥遥领先的姜寒栖已经完成了第一圈,跑出了三十米后,她突然转过身向陶抒苒招手,“在这里等我!”

    她语速极快,声音也很大,盖过了嘈杂的喧闹声稳稳地传达了过来。

    印象中的姜寒栖永远是沉稳的、矜持的,又温柔又恪守礼节,陶抒苒从来就想象不到,她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这样宏亮的声线,这样朝她挥手,这样朝气蓬勃、这样充满力量。

    让她的心,瞬间忘记了所有的酸涩,突然就开始疯狂狂跳。

    还没等呆呆立在原地、视线有些模糊的陶抒苒缓过神来,人就又跑出去了。

    倒是有不少同学的目光,终于转到了她的身上。

    有些人还认出了她——平时好像也是这个姑娘,和姜寒栖出双入对地。

    嗨呀,难怪这个人不比赛还穿了一身运动服,啧啧。

    赛道边上抱着板子掐着表的体育老师也朝她看过来,颇有凑热闹的意思:“姑娘,第一圈结束了,可以来这边候着了啊。”

    陶抒苒一张脸唰地就红了,乖巧点着头,走了过去,看向开始百米冲刺的姜寒栖。

    一会儿,她会以她的最高速度冲过重点,然后进入缓冲带。

    姜寒栖领先了其他人太多了。

    她们的分组是按照上一年的情况来的,分配的人不知道齐雯雯出国的事情,名额直接被划到了死亡之组。

    即使这样,当组内最后一个人结束第一圈时,尚有体力留存的姜寒栖,已经过了大半圈。

    “1号!”

    姜寒栖冲过了重点线,计时员按下秒表,一旁的老师高声报着她的名次,等结束后,她要记着自己的序号,等所有选手结束后,去领自己的成绩。

    几个体育老师刚刚还觉得,她在赛场上做无关的事情,很是冒犯了体育竞技,但此时,纷纷凑过去看她的成绩,不由得眉开眼笑——这铁定能破校记录了。

    陶抒苒哪里知道她跑了多少秒,她只是看着那个人与自己间的距离在急速拉近。

    她的一头柔顺的长发已经被低低地束了起来,随着空气流动卷起的风轻轻飞扬。

    双颊微微泛红,白皙的面庞上也渗出了点点汗珠,明明是一场竞赛刚刚结束,眉眼却依旧温柔得如同亘古的银河。

    在视线再次变得朦胧的一瞬间,她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运动后的热气,混杂着姜寒栖身上变得馥郁的香气,还有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裹挟住了她。

    “苒苒,”她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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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苒苒:哇X大这么硬气吗,你这么牛叉都不签你?

    老姜:(点头)是啊,不知道为什么。

    X大招生办:?????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