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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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田,这些就都拜托给你了。”

    厚重的资料铺在桌面摇摇欲坠,从后面露出前辈尬笑的脸。对于新调入宗教管理科尚且不满三个月的普通文员来,正是谁都能挤兑使唤的底层人物。岛国文化中根深蒂固的排资论辈注定了“新”人日子不会太好过。

    哪怕你是换身体堪比换衣服的神秘咒术师,只要套上这张皮,就得按照这个规则。不管愿不愿意加班,至少口头上不能断然拒绝前辈的“考验”,否则就会被视为异类加以欺凌和排斥。

    积蓄力量瞄准长官之位的羂索只当这是普通职场霸凌,懒得和这些注定会被肃清的虫豸纠缠不休。他垂头沉默着点了两下,表示可以接受这些额外工作。但是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能让前辈满意,对方倒也没当着面什么难听话,走开这片工位去和熟人聊天时难免带出一两句——“那个才调进来的本田看上去好阴沉啊,什么?离婚了?怪不得!”

    女子坐在工位上假装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实际上竖着耳朵把那些风言风语听了个正着。

    一群无聊的屁民庸才!

    他看着多出来的一长摞资料,开始反省自己潜入宗教管理科是不是选错了选项。

    总感觉还不如混进咒术师们的总监处呢。

    走过的保洁问也不问一句就将还装着热水的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袋拿走,摸了个空的“女人”憋着一肚子火气,把怒意尽数发泄在键盘上。

    挂钟时针慢慢指向“九”,周围工位上的灯光逐渐熄灭,科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羂索独自坐在椅子上。他把键盘交给用束缚召唤来的咒灵,可怜这个倒了血霉的家伙,生前就为无意义加班所苦,死后仍旧逃不掉加班的魔爪。

    夜间人少,刚好可以趁着这个会摸进科室长官办公室做些准备。这几天一直有人提起大选之事,现任内务大臣入阁的呼声很高,大家都在讨论如果这位顶头上司得偿所愿,内务省其他部门会不会跟着一块得道飞升。也就是,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会,抓住它少也能扩大咒术世界在宗教领域的影响,错过再没下次。他不可能放过,必须将这份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里。

    除了消防应急灯,走廊上的光源也已经被关闭,幽暗的绿色光线将长廊衬出一股非人间的诡谲气氛。如果换了其他人,大约是连头都不敢从集体办公室里伸出来的,但是对于羂索而言,这种光影效果基本上相当于重回老家了。

    他悄无声息的踏上走廊,数着步子越过辅佐官的办公室门来到长官相泽谦吉的独立办公室外。门是锁着的,万籁俱寂之下四周只有夜风带起的树叶婆娑声,隐隐约约更像是雨滴从天空滴落。

    羂索站在门外摸索了一阵,花了大力气好不容易才将门锁捅开,推门走进相泽谦吉的办公室。

    墙上挂着各种相泽先生与名人们的合影,按照合影者地位高低排列在最容易被看到的高度。墙边有一排观赏大于实用的书架,书没多少,荣誉和勋章倒是摆得密密麻麻。书架旁边就是窗户,再过来是一整套办公家具——书桌,椅子,装饰性书架,以及摆放着收藏品的展示柜。

    那些都是相泽谦吉从各处或是收购或是获赠的心头好,各式各样名匠作陶瓷工艺品将半堵墙填得满满当当。绿植摆在案头和专门的花架上,整间办公室洋溢着“养老”的气息。

    这家伙到底都干过什么正事?羂索仔细翻过每一本书,茶碗茶壶也都找了个底朝天,与宗教管理相关的工作内容一概没有,全是些“兴趣爱好”。最终他放弃了从长官办公室搞到内部绝密情报的可能,转而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黑漆漆的蜡状物,状似无意丢进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两面宿傩的指,足以将附近最强的诅咒吸引到这间办公室里替他解决掉相泽谦吉。

    做好这个准备,羂索转身摸上门锁,打算悄无声息离开这里。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和办公室瞬间灯光大亮,瞳孔在黑暗中突然遭遇强光让他无法看清四周都发生了什么,臂上先是一痛,很快连思维都跟着变得迟钝起来。

    糟了!

    倒伏在地的最后一秒,羂索仿佛看到黑色马球大衣的下摆矗立在走廊尽头。

    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被她抓到?这个人已经可以肆无忌惮出现在国家关工作场所了吗?

    “当心点,掀开她的刘海。”森由纪冷冷下令,穿着生化防护服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用一根细棍远远撩开女人额头厚重的黑发,皮肤下隐约有几分凸起。马上一瓶卸妆液被人从后面递上来,经过惨无人道的卸妆水招待后那道骇人的缝合线终于显露全貌。

    从异能特务科过来帮忙的坂口先生推了把眼镜:“本田,三年前进入内务省的雇员,数月前曾因重病垂危而住院,但是据资料记载她并未接受过开颅术。”

    “那当然不是术遗留的痕迹,都什么年头了,哪个医生做事这么粗糙一定会被投诉。”森由纪抬起下巴,脸上的表情比空调更能让人感到寒意刺骨:“这个家伙正是策划了国会大厦爆炸案以及内务省暴乱案的元凶之一。后者的首要策划者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意大利黑党监狱的复仇者们带走了,以他的效率,大约两年后就能成功越狱重新回到俄罗斯。对于这位从犯岛国仅有几个死刑罪名似乎都能用在他身上。”

    坂口安吾:“”

    合着你都不打算给人留点喊冤的会?

    rtf首领认为不需要,她甚至不打算把人活着交给法院。

    “通知咒术师们的总监处,让他们把最权威的人都给我调过来,现在、立刻、马上!”

    把大脑从颅骨里取出来是件不招人喜欢的事儿,与其交给不明所以的医学院,倒还不如当做一件武器糊在那群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老咒术师身上。

    占据总监之位的老人家们半夜三更被来自宗教管理科的电话喊醒,一道晴天霹雳当头砸下——有咒术师卷入危害国家安全的政治犯罪当中,甚至还是其中一次的主谋,此人带来的危害足以影响到整个咒术世界。一时间御三家的家主们也被告知了这间骇人听闻的罪行,为了自证清白,哪怕正在家抱着枕头舒舒服服吹空调睡大觉也不得不起来换上衣服赶往内务省。

    最早赶到现场的正是距离最近的五条家主,又过了近两个时分布在京都的重要人士才纷纷赶到。这会儿也没人计较那个白毛年纪太轻了,只要有他在场,至少没人敢对咒术世界下太狠——老人家们还以为这是内务省假借案件之名想要完全控制咒术界呢,满肚子阴谋论差点从脸上溢出去。

    “怎么回事?”

    两所咒术高专的校长们也不思劳苦赶了过来,夜蛾正道看见一脸冷漠的森由纪时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

    就比那个不省心的学生要像样子多了!

    “咳咳,其希望,你们能给我个解释。”作为受害者,相泽谦吉义愤填膺的瞪过每一个咒术师:“你们是想造反吗?勾结境外势力煽动政变,甚至还炸了国会大厦!”

    “怎么会有这种法?我们咒术师保护这个国家足足千年之久,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与一直以来的理念背道而驰。”

    总监处的老人们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论起装傻和甩锅,用起技能那也是炉火纯青。

    “不要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关键时刻,大佬发话了。她被簇拥在人群之中,居高临下审视着神色各异的每个咒术师:“你们自己动检查然后给内务省一个解决方案,这不是商议,而是你们能保全自己的会。”

    见过森由纪的人里,加茂家主脸上的惊讶最为明显,禅院家主早就习惯她冷脸使唤人的模样了,五条家主五条家主正在做鬼脸。

    “还是我来吧,先看看有没有危险。”

    白发青年穿着学校制服,打着哈欠推开挡在前面的工作人员。他拒绝了旁边递上的防护服,上前蹲在俯卧在地的女人身前摘下墨镜,露出漂亮的蓝眼睛:“哇哦!”

    “这么多束缚,看得都有点恶心了。”他回头朝身后的老人们挤眉弄眼:“这可不是我五条家的术式,真要分析的话,和加茂家有些关联哦。”

    年轻人把五官挤得几乎变形,任谁看了都知道这里事情不。总监处的老人们心口一凉,这回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不要浪费大家时间,这个人,不,这个脑子,从半年前就企图颠覆这个国家,如今更是潜入内务省谋害官员。咒术世界必须给我们一个得过去的交代!”

    被森由纪抓到把柄还想轻松逃过?想都别想!

    加茂家主恨五条悟恨得牙痒痒,不敢冲惹不起的人发火就只能阴阳怪气挤兑似乎更好欺负的森姐:“单凭您这么,没有证据又能如何服众呢?再了,您又不是内务省工作人员,这件事和您没有关系。”

    黑发女子低低笑了两声,抬起眼睛:“你在和我话?要证据?”

    禅院家主默然移开视线。

    曾经他也夹着眼角俯视过这个年轻女孩,现在呢?全家都给人打工,赚来的钱三七分,七分都是人家的。

    “当然!没有证据就是污蔑!”加茂家主愤愤不平。

    一个普通人,连咒灵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就干站在这里大放厥词。要不是五条家主脑袋有毛病主动将把柄送到人里,大家大可不必如此被动。

    着他愤怒的瞪了眼五条悟,后者干脆就没和他交互视线,径直看向宗教管理科长官的私人办公室:“闭嘴。”

    年轻人冷下脸,苍蓝色的眸子里几乎冒出怒火:“两面宿傩的指”

    “什么?!”

    现场一片哗然,咒术师们对这个东西多少都有些基本认知,几个脾气急躁的甚至抽出了藏在衣服里的武器。

    “让开点,”他从本田姐的身体旁站起身,大步走进相泽谦吉的办公室。一阵稀里哗啦翻箱倒柜的拆卸声后青年里拿着枚尸蜡状的人类指走出来:“这东西应该不会凭空出现在内务省科室里吧?”

    “人类的指?尸体啊,有尸体存在就意味着这里发生了谋杀,加茂先生,这个证据够了吗?”森由纪侧头看了相泽谦吉一眼,后者连忙鞠躬点头,转身上前:“那个谁,就你了,过来看看怎么逮捕嫌疑人。”

    如何将嫌疑人的大脑从受害者的身体里取出来如此匪夷所思的事还真就只能交给咒术师们处理。相泽谦吉好巧不巧指到夜蛾正道身上,黑脸教师扭脸喊了学生:“悟,交给你了。”

    咒骸师某种意义上也不是不能做这件事,但是吧,这两个人一定是事先已经套好话了的吧?不然也没必要装出不熟的样子?

    五条悟顺就把两面宿傩指塞给老师拿着,张嘴管旁边的工作人员要东西:“玻璃罐子有没有?总不能取出来就这么用搂着,我倒是无所谓啦,就怕一不心把脑子给捏碎啦!”

    徒捏碎别人的大脑,这事儿想想就觉得恐怖,工作人员迅速找了只标本罐递到他面前,紧接着也不知道青年做了什么罐子里很快就多了只粉嘟嘟的脑子。

    它漂浮在生理盐水中,时不时侧翻过去,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取出大脑的同时,本田姐的身体迅速**,恶臭扑面而来。

    “相泽先生,这件事的后续,就交还给内务省自行处理。我们rtf的支援到此为止。”森由纪满意的看着那个脑子束就擒,后面那些麻烦的利益交换她就不打算站在台前亲自冲锋陷阵了。

    相泽谦吉感激又害怕的站在她身边连连弯腰鞠躬:“感谢森姐无私的援助,多谢!”

    原来森由纪还真不是空口白牙威胁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怪物觊觎宗教管理科长官的位置多久了,要不是rtf首领果断出,恐怕他也会落得和本田同样的下场。想到这里,这根搅屎棍的表情更加殷勤几分:“有贵组织在,横滨的安全与繁荣真是登上了数个台阶,不管怎么都要比三年破产五次的风景名胜地要强多了。”

    京都来的老人家们一个个哽住,都不知道该什么才好——你怎么不指着京都的邮政编码直接念出来呢?

    “我们也是无法坐视恶人扰乱横滨啊!家父将首领之位传给我,同样也将责任传给了我。希望将来rtf能与内务省展开更加深切的合作。”

    森由纪假笑的段数可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还要高,一番恶心巴拉的寒暄之后,她在坂口安吾发青的脸色中带着部下扬长而去。

    异能特务科前脚与武装侦探社达成全面合作的协议,后脚rtf就拉上了宗教管理科,还揪出潜伏在内务省文员中的怪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还得不能更快。

    真是不容觑,一不心就会被她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带走。

    目送rtf首领离去,相泽谦吉斜了一眼被留下的异能特务科辅佐官。这子会出现在这里,完全因为异能特务科横插一笔,以森由纪是异能力者为由硬是挤占了个行动名额。等到分功劳分预算时便是个绝佳的借口,太无耻了!

    他转了转眼睛,决定将这个捞过界的家伙排除出调查队伍。

    “既然确认是咒术师内部出现的败类,出于尊重,我做主将这件事的调查交给你们去处理。如果不能在一周内拿出份得过去的调查报告,咒术师这个职业也就没必要继续存在了。”

    拢共不过万人,组织规模还没有rtf庞大,就这内部还能派系林立各有诉求,简直像是在螺蛳壳里做了出道场似的。

    坂口安吾冷不防遭遇隔壁科室的背刺,眼看唯二的异能力者走得干脆利落,他好像还真没有理由继续站在这里。

    总监处的咒术师们也不希望这件事扩大到主管部门以外,需要提交报告的部门越多,事情就会变得越复杂。出了这种要命的事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赶紧定性然后重罚,既然处理不掉问题那就处理掉出问题的人。再往后就算内务省乃至国会问起责任,横竖有死人背锅,还能让他活过来张嘴喊冤不成?

    这件事最妙的一点便是那只脑子恰好与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有所关联——他们不想知道五条家主为什么直接把锅扣在加茂家头上,他们只会为御三家之一被削弱而感到高兴。规模不大的咒术世界里,总监处作为重要的三股势力之一当然希望自己的影响力凌驾于另外两股之上。

    咒术高专是选拔培育新鲜血液的地方,两所学校里有一所完全处于控制之下,学生们的任务统一由总监处发放,基本上翻不了身。也就时而抱团时而内讧的御三家时常不把总监处放在眼里这回真是天赐良,非得让加茂家脱一层皮不可。

    禅院家近几年因为经济问题附庸家族流失严重,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完全可以无视,加茂倒下后就剩下五条家苦苦支撑,总监处一家独大的好日子近在眼前。电光火石间这些人脑子里至少翻了十来个念头出去,一听主管长官松口,立刻便将责任揽在身上。

    “相泽长官请放心,我们势必会在五天内向您报告,至于这个咒术师关于他的惩处,希望也能交由我们咒术师总监会决定。”

    只要相泽谦吉今天吐了这个口,将来任何惩处便就都有了前例可援。

    不愧为优秀搅屎棍,相泽先生对于任何可能触动自己权利的选择都异常敏感。他瞥了眼站在面前的老者,抬头打着官腔嘲讽他:“你们决定?你们是国法?你们是警察?不要仗着一把年纪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时代已经变了,该交给法律解决的问题就别攥在里,也不怕哪天自己犯事儿?有法院在,至少不会随随便便给你们判个死刑。”

    这话得一点也不客气,把总监处的咒术师们气得面色通红。但也只限于总监处如坐针毡,其他人,譬如夜蛾正道以及御三家的三位家主们则个个抱臂旁观,不痛不痒。

    “那就先这样吧,相泽长官!”总监处为首的咒术师阴恻恻看了相泽谦吉一眼,有理由相信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会当场诅咒他早日去死。早就得了森由纪保证的相泽先生根本就不把这份威胁放在心上,不但不害怕不让步,甚至已经在心底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给这群敢于威胁他的家伙鞋穿。

    呵呵,还真当自己有森氏父女的段?当心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全程跟着打酱油的禅院直毗人到这会儿才哑着嗓子出声:“走吧,东京咒术高专距离最近,直接过去借用一下禁闭室,早点完事儿。”

    总监处咒术师脚下一滑,怒目而视。

    你们这是一个个给自己人捅刀捅得不亦乐乎了是吧?去了东京咒术高专,有夜蛾正道这个咒骸师在旁边看着,又有六眼全程监控,那不就什么脚都做不了吗!还怎么继续把锅往加茂家身上扣?你们御三家不是内讧么!

    禅院直毗人看了眼抓着标本罐上下摇左右晃的五条家主,心想我要是不把主场放在这子的地盘上,回头他女朋友不满意了大家统统全都得坐蜡。加茂家主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抓住会投出赞成票:“就应该去东京咒术高专拷问这个家伙,我加茂家过去确实出过败类,但那也是几百年以前的事儿了,正常情况下哪有人能活那么久的?不定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自然另有顶缸的倒霉蛋,谁爱顶谁顶,反正加茂家不顶。

    现场三股势力,有两股拧成一团,总监处无力抗衡,不得不作出妥协:“那就去咒术高专吧!”

    等他们纷纷走出内务省办公大楼,初夏夜风吹拂的洋式花园里,刚才还表情冰冷的黑衣女子正站在花下等待。完全不给人表达疑惑的会,五条家主一声欢呼跳过去:“你在等我呀?是不是明天也可以不回横滨了呀?”

    寒霜般的漠然从她脸上退却,这个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的女人欢快笑着戳戳白发青年的腰:“我既是家属又是受害者,当然要出面指证啦,明天下午去你们学校后山森林里玩?”

    家属?谁家的家属?

    总监处一头雾水,夜蛾正道心虚的瞄了眼学生上的戒指——这家伙根本就不考虑影响的,就差没把戒指订在脑门上逢人就炫耀了。

    禅院家主死鱼眼,加茂家主震惊到掉色。